这是一条狭长的胡同巷子。
坐落在闹市中心不起眼的小路上，两边红色砖石砌成的高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爬山虎，一阵风穿堂而过，爬山虎的叶子微微抖动，抖动发出细碎的“唰唰”声。
姜盼抬眼看了眼门牌，随后推门而入。
里面是和外面装修完全不同的后现代风格。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男人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盼盼。”
“为什么要来这种隐蔽的地方。”姜盼没什么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径直朝咖啡厅的里面走去。
方知越嘿嘿一笑，屁颠颠跟在她后面引入座位，然后大喇喇地坐在她身侧，支着脑袋开始抱怨，“我昨天等你好久啊，票都买好了，结果你都没来，我只能在家睡觉咯。”
那副样子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那些事。
“不是说了么，我有事。”她有点嫌弃地朝他甩甩手，往旁边拉开些距离，“你坐对面呀，为什么坐这里？”
“我就想坐这里啊。”
“别肉麻，我现在可是名义上结了婚的人。”姜盼不知道自己怎么的，鬼使神差就说出了这句话。
话出口的瞬间自己都愣住了，赶紧转移话题，“你给我赶紧坐到对面去，不然别怪我发火。”
“名义上的？”方知越敏锐地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词，“你是说——”
“嗯，就是那样。”
她飞快地打断他。
在姜盼的再三坚持下，方知越终于不情不愿地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方知越刚才在电话里和她说要讨论关于对付那个劳什子的主理人，所以她连加都没有回就直接去车库取了车赶过来，都没来得及和陆昭禹说一声。
她瞄了一眼手机，迟疑了一下又把屏幕反扣起来。
他们只是合约关系，她没有必要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那个男人。
环顾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在关注他们以后，姜盼压低了声音问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只是看了一眼她，对面立刻就心领神会，“李瀚他那边找了个公关团队，把新闻已经压得七七八八，估计下一步就要开始起诉这个女人了吧。”
“让他别起诉。”
姜盼眉头皱起，想拿起手机给李瀚打电话就被伸过来的手拦住，“别急，我和你一样的想法，让他按兵不动等消息。”
“你也这么想？”
“嗯，在现在这种瞬息万变的大环境下，一个事件能发酵这么久反而是好事。现在舆论走向很好，可以帮你的品牌扩大知名度，对不对？”
听见方知越这话，她满意地露出微笑，“可以啊，阿越，咱俩朋友这么久，还是有点默契的。”
那“朋友”两个字落到方知越的耳朵里，便是格外刺耳。
他表情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不是，盼盼咱俩不分你我啊。”
“谁和你不分你我。”
姜盼撇撇嘴。
“你放心，咱们再让事态走走，等大家的热度下去了，我就会让我爸的法务对那个女人所在的品牌进行起诉，把热度再拉起来一些。”
店员端来了方知越提前点好的咖啡，一杯双份奶双份糖的抹茶拿铁，甜得发腻的味道让她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喝了好大一口。
“还是你懂我啊，阿越。”
“是吧。”方知越看见她这副宛如餍足小猫咪的表情，勾勾唇角，“那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我。”
“我不都和你说了——”
“所以是多久？”
她直起身子，又一次环顾咖啡厅。隔了两桌的位置有个女孩子视线一直在往她们的方向瞥，大概又是个被自己对面这位迷住的无知少女。保险起见，她干脆用手机打开聊条框，打字递给他看。
“那么久？”方知越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一点。
他本就长得惹人注目，声音一拔高更是让周围的视线都不自觉转过来。
姜盼生气地朝他丢了张纸巾揉搓的纸团，小声警告他，“你给我轻点声。”
“为什么那么久，”他又朝她的方向靠近一点，弯下腰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昨天你们两个有没有做？”
“噗——”
她口中的咖啡全喷了出去。
面前递过两张抽纸，姜盼自然是不理会这种马后炮，忿忿甩到一边，从手边捞了纸把自己衣服上的咖啡液全部擦干净。
白色T恤上浅咖色的斑斑点点看起来格外醒目，任凭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姓方的，”她威胁性地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知越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的面孔上挂着由衷开心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她的恼羞成怒。
他拿着纸巾利索地起身到她的身边，弯下腰细致地的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挑起衣领处的一点，小心擦拭。
“我自己会擦。”
“这里是视线盲区。”
他头都不抬，雪白的纸巾碾过衣领处残留的咖啡渍，染上一抹淡淡的颜色。方知越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了就像刷子一般，随着他的动作无意从她的鼻尖蹭过。
姜盼鼻子痒痒的，侧开头朝向另一边。
“你头发都快戳到我鼻子里了。”
“是么？”他的声音很轻，脸上还带模糊的微笑。
比普通男生更加柔和的声线，融合在舒缓又暧昧的背景音乐里，听起来带着异样的风情，“别和他睡。”
爵士里突然响起的小号声模糊了他的声线，姜盼视线落在桌边震动的手机上，没有听清他的话。
“你说什么？”
“没什么。”被纸巾擦拭过的衣服位置还剩下一点点淡淡的咖啡色，方知越撕了一小块纸巾垫在衣服那头，才重新坐下，“等干了记得拿掉。”
“哪那么麻烦。”
她不在意地撇撇嘴，“你好像有电话？”
“没事。”
他只是简单瞄了一眼就摁掉了电话，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盼盼，你了解陆家吗？”
听到这两个字，从刚才开始一直心不在焉的姜盼终于正视向他，“啊？你是要和我科普一下么，正好。”
她顿时来了兴趣，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向那一边，“我和你说，他家好奇怪。”
这一点极细小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方知越装作若无其事，低头搅动面前的咖啡。
“怎么奇怪了？”
“槽点太多，电视剧都得拿他们家做参考。哥哥姐姐一个比一个讨厌他，他妈看着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他，还有个快不行的爹希望全家陪着他一起死。”
她每说一句，方知越脸上的笑容更盛，搞得姜盼有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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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那么开心做什么？”
“他被人讨厌是应该的。”
方知越支着脸侧面向她，笑得妖孽，“他应得的。”
“陆昭禹和你有过节？”
“那倒是没有，”他摆摆手，“不过你们俩结婚这事，多少人等着看好戏呢。”
“哪那么夸张呢。”
“我可没夸张，你知道么，圈子里好多人说他是个无性恋。”
姜盼早就料到陆昭禹应该在所谓的二代圈子里不讨巧，但是这么讨人嫌……倒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无性恋就有点过于夸张了。
“怎么就无性恋了？”
“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得有点动静吧？姓陆的，可是一点动静都没啊。”
“指不定人家低调。”
她辩驳道，话一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妥，心虚地找了个补，“不过什么都有可能。”
“现在有人摆了盘子，赌你们一年内离不离婚呢。”方知越停顿了一下，故意朝她挑了挑眉头，“怎么样，我帮你压一把？奖金有两百万。”
“什么人啊，这么无聊。”
“两百万呢，盼盼。”
姜盼犹犹豫豫，勺子猛搅面前的咖啡。
“你们这些二代就是闲得慌，什么无聊事都会干……算了，帮我压一把。”
听到她这句话出来，方知越越发得乐不可吱，“行，那我也压一把，沾沾喜气。”
“这怎么叫喜气？”
“这就是喜气。”他说着拿起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道，“盼盼，你可别坑我哦，我已经买了离婚，一注十万，买了两注，赢了都给你。”
“那么贵？！”
“嗯，所以。”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定定地注视她，“你一定会离婚的，对吧？”
“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那就好。”方知越重新放下手机，“既然你确定要离婚，那我告诉你些他的事也没关系。”
“什么事？”
姜盼突然警觉起来。
第六感告诉她，接下来的话也许会非常重要。
“昨天，你去过他家，应该那些情况都知道了。不过，陆家那老头现在这死样，他那个妈居然会让他结婚，不知道是为什么。哥几个猜测，是不是拿那些老黄历说要冲喜？”
她拧拧眉头，没有出声。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刚开始和陆昭禹相亲的时候，她只以为是个低情商工科男流入相亲市场，可是接触下来好像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
冲喜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没事，只要钱到位，什么原因我都可以接受。”姜盼耸耸肩，“我不在乎。”
方知越仔细盯住她的神色，确定看起来不像撒谎，才松了一口气。
“不止这些，盼盼。你刚才是不是说，他哥他姐都特别讨厌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妈妈是个小三，另一方面，其实是——”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像有感应似地疯狂震动起来。
他不悦地看了眼号码准备掐断，被姜盼止住了，“干嘛不接？万一是关于那件事的呢？”
“怎么可能。”
方知越这么说着，还是依循她的意思拿起电话。
“谁？”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冷冷清清，“方先生，和我的老婆聊天还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