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冬雨顺着瓦顶,滴落天井,寒意刺骨。
“爸,你发烧两天了,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老艾翻身,背对女儿,露出花白头发的后脑勺,固执拒绝:“上医院浪费钱,风寒感冒,低烧不要紧,吃药捂捂汗就会退烧。”
艾荔荔把热水瓶放在桌上,弯腰为父亲掖了掖被子,耐心劝说:“吃了两天药,不仅没痊愈,病情反而有点加重了,说明药不对症呀!趁我妈睡着了,我载你去一趟医院,治好了开心过年。”
“咳咳,小病,能自愈。”
老艾极节俭,舍不得花钱治病,坚持己见:“爸只是年纪大了,恢复得慢。你赶紧出去,回房躲一躲病毒,爸病了,你是顶梁柱,千万不能被感染。”
“唉呀,爸——”
“出去出去!小心被感染。”
老艾刻意背对女儿,捂住口鼻,挥手驱赶,“小病小痛,去什么医院!”
艾荔荔屡劝无果,十分头疼,无奈妥协,“行吧,再观察一晚,如果明天还不退烧,必须去医院!过两天就是春节,病歪歪躺着,能高兴?你休息吧,我去收拾厨房,有事就喊。”
老艾扭头,目送勤劳孝顺的女儿,越来越深刻意识到、那是自己晚年唯一的依靠,感慨且欣慰,叮嘱道:“下雨天冷,收拾完了早睡觉,莫在厅里晃悠,天井风大得很。”
“知道啦。”
——假如荔荔是儿子,我将死而无憾。膝下无子,是老艾毕生的遗憾。
父亲病倒,艾荔荔承担了一切活,忙里忙外,洗完澡不放心,轻手轻脚探查父亲体温,发现体温没继续上升,才敢回房,为酣眠的母亲盖严实被子。
这时,秦朗来电。
“小艾同学?”
秦朗模仿压着嗓子,“不方便聊天么?”
她披上羽绒服,整理被母亲弄乱的桌面,“我爸怕传染,安排我妈跟着我睡。”
秦朗远在北市,室内有暖气,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关切问:“伯母在睡觉啊。伯父痊愈没?”
“低烧两天了,劝他去医院看看,就是不听。”
她苦恼吐槽,“我请舅舅、姑姑出面劝,他也不听,真是越老越固执!韩老师怎么样?”
秦朗窝在沙发里,舒展长腿,“我爸前脚跟我妈办完离婚手续,后脚就跟小三领了结婚证,把我妈和姥姥姥爷气得够呛,这个春节难过了。”
“……”
艾荔荔无法理解,脱口而出:“别说韩老师了,我作为外人,听了都感觉秦叔叔过分!至于那么着急再婚吗?丝毫不顾念韩老师,也不关心你的情绪。”
“呃,对不起,我不该聊这些。”
秦朗满不在乎,释然笑了笑,“干嘛道歉?我发小们直接开骂了,骂得贼难听,既然已经离婚,二婚三婚四婚,是他的自由,我懒得理睬。现在只希望,我妈尽快振作起来。”
“相信韩老师!”
她转移话题,“天气预报春节前后有雨,特别冷,明天我早点去喂猫。哎,我家狗凶,妈又怕猫,不然直接把芹菜抱回家养,避免一只猫孤零零的。”
“没事儿,芹菜有吃有喝,我会通过监控远程遛猫,它每天无忧无虑,日子过得比人类顺心多了。”
“活得不如宠物猫,哈哈哈~”
两人苦中作乐,莫名乐了一阵。
忽然,外面突兀响起了洪亮狗吠,以及车喇叭声。
艾荔荔一愣,站起走向大门,“奇怪,谁呀?”
“你舅?”
“我舅傍晚刚走。而且狗认识他,不会大叫吓唬。”
秦朗坐直了,严肃提醒:“来的是陌生人?你家忒偏僻,伯父又病了,平时千万要保持警惕,问清楚了再开门。”
“嗯,先挂了,我瞧瞧是谁。”
艾荔荔戒备,透过门缝,隐约望见鸡舍旁的两只狗正冲着栅门外狂吠,纳闷大声问:“谁呀?”
“荔荔!”
“你是……?”
汪媛骑着电瓶车,穿着雨衣,摘下头盔,狼狈答:“是我,汪媛。你家狗好凶啊,吓得我不敢动弹、不敢叫喊。”
艾荔荔迟疑开门,撑着伞,慢慢走过去,两只狗蹦跳摇尾巴迎接,隔着栅门,诧异打量对方,“学姐?一个人?尤、尤三叔呢?”她险些习惯性称呼尤坤。
阴雨严寒,汪媛冻得脸白唇紫,瑟瑟发抖,焦急道:“不知道。正是为了找他,我才冒昧打扰,坤哥这两天来过吗?”
“他?没来。”
艾荔荔环顾四周,掏出钥匙,打开栅门,伞分她一半,“腊月二十八了,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要拜年也是正月里的事。下着雨,进屋说话吧。”
汪媛摇摇头,“急着找人,不进屋了。唉,抱歉,我找遍了有可能的场所,实在没办法,才来你家打听。加个好友?上次忘了。”
“可以。”
艾荔荔爽快拿出手机,交换联系方式,皱眉问:“你跟尤三叔吵架了?他出门前,没告诉你去向吗?天寒地冻,建议别跟无头苍蝇似的找,多打电话,问一问他的亲戚朋友。”
汪媛唯恐热恋中的男人出事,眼泛泪花,哽咽说:“我们感情非常好,从没吵过架!他出门前,说是老同学回乡过年相约聚会叙旧,一走就两天两夜,杳无音信,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亲友统统说不清楚,我差点报警,但哥嫂们强烈反对,说除夕夜他肯定回家。”
亲弟弟失联,哥嫂笃定他除夕夜会回家?
怎么听着哥嫂似乎知晓尤坤下落?联手瞒着你?
艾荔荔欲言又止,意欲分析几句,碍于交浅言深,并反省自己是否因偏见而多疑,改为安慰道:“既然他的亲哥嫂发话了,干脆再等等,尤三叔爱喝酒,可能聚会时喝蒙了,醉倒在某个朋友家。”
“可是我害怕,怕他出什么意外。”汪媛泪涟涟。
这时,老艾在屋里听见动静,放不下心,撑着病体下床出门,探头咳嗽问:“荔荔,谁来了?”
“尤三叔的女朋友。”
艾荔荔飞奔返回搀扶父亲,“刮风下雨的,你在生病,不该出来。”
汪媛尴尬无措,下车靠近打招呼,“抱歉,打扰了,我、我是来坤哥的。”
老艾拢了拢军大衣,疑惑问:“小汪?大晚上下着雨,你来我家找老三?他去哪里了?打个电话问问啊。”
“打了,一直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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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艾病得头脑昏沉,费劲地眯着眼睛,笨拙翻通讯录,操作手机,“我打试试。”
结果,数秒后,电话接通。
“喂,老三?”
老人机的声音设计,无需扬声器,也跟开了免提差不多,在寂静夜里,艾荔荔和汪媛清晰听见:
麻将碰撞脆响,一片融洽的欢声笑语,尤坤中气十足:“强哥,什么事?”
老艾告知:“老三,你老婆找,赶紧回个电话,小汪急坏了,冒雨到我家寻你。”
“什么?!”
尤坤的嗓音,明显不悦,“媛媛居然跑去你家?哎唷,不好意思,她简直是粘人精,打扰了。我难得放假,跟朋友聚两天,商量明年的营生,忙正事呢。”他扭腰,谄媚夸捧牌友:“哇,罗姐,手气真棒!”
老艾在发烧,精神差,催促道:“谈完正事就回家吧,记得联系小汪,让老婆安心。”语毕,结束通话。
汪媛先是欣喜若狂,随即失望愤怒,咬牙切齿,握紧拳头。
艾荔荔假装没发觉汪媛在强压着怒火,微笑说:“原来尤三叔是在跟朋友打麻将,入迷了,忘记时间。学姐可以放心了。”
“嗯,是呀。”
汪媛深呼吸,艰难挤出笑容,故作轻快,“那,没事啦,我走了,再见。”
艾荔荔颔首,“雨天路滑,小心骑车。”
她关闭栅门和大门,把父亲送回房间,“快躺好,跑出去吹风,不怕病情加重哦。”
“乌鸦嘴。”
老艾脑门发热,暗叫糟糕,虚弱缩进被窝,嘴硬道:“我再睡一觉就会痊愈。”
艾荔荔始终不待见尤坤,“尤坤简直神经病,躲在麻将馆里逍遥打牌,故意失联,叫汪学姐干着急,不像话。”
“咳咳咳,少管闲事,老三两口子八成吵架了,在闹别扭。”
“但是学姐自称两人感情非常和睦。”
“黄毛丫头,懂个屁,再和睦的夫妻,也免不了吵吵闹闹。”
老艾病中不忘家务,突然提起,“嗐,忙忙碌碌又一年,春联还没贴。”
她使劲甩了甩水银体温计,递给父亲,“不急,明天等雨停了,我抽时间贴。来,测一□□温。”
老艾接了体温计,“年货咳咳,检查检查,遗漏了临时难买。”
“行。”
少顷,她捏着体温计,对着灯光细看,“37点多,不到38°。”
“唔。”老艾瓮声瓮气,驱赶道:“你也睡觉去吧。”
她关灯回房,心神不宁地入睡。
睡梦中,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蓦地听见“咚~”一声沉重闷响!
发生什么事了?
爸在喊我?
艾荔荔咯噔惊醒,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穿外套,开灯飞奔向父亲卧房,推门一看:
老艾倒在地上,蜷缩着翻滚,痛苦呻Y,双手使劲揪扯喉咙,拼命咳嗽,“嗬嗬~”喘息,却说不出话来。
“爸!”
“爸,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老艾呼吸困难,捂着喉咙,沉闷咳嗽,脸涨红。
她瞬间毛骨悚然,回神后蹲下,一把抱起黑瘦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