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尤坤?
骂得贴切。
双方隔着栅门交谈。
艾荔荔见对方下跪,愣了愣,意欲开门,却又忍住了,反感此类施压方式,疑惑问:“有事说事,干嘛下跪,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派出所调解时,尤坤不是负责租了半年房子作为过渡吗?”
“你明明有地方住,用不着求谁收留。”老艾板着脸,唯恐沾惹麻烦,疏离驱赶:“天黑了,回去吧。”
“是有住所,但不敢回。”
艾荔荔耐着性子,“为什么?”
暮色中,汪媛眼神游移闪烁,牙一咬,隐藏愧疚,哭着说:“因为调解时,判了3万元精神损失和营养费,尤坤认为自由恋爱分手不该赔钱,今天碰见他和罗芮,狗男女联手骂我‘臭不要脸、穷乞丐、烂**’……骂得非常难听。”
“挨骂无所谓,问题是逼迫还钱,听邻居说,狗男女正在出租屋门口等着堵我。”
“我是学生,没工作没收入,又被父母当拖油瓶丢开。”
她跪立,悲伤抚摸腹部,“那3万,是留着做手术用的。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根本没能力养活孩子,只能打掉。”
如此凄惨,闻者伤心,听者不忍。
老艾父女不由得同情。
本分朴实的普通人,一生谨慎自保,但又绝非铁石心肠,偶尔忍不住发善心、行善举。
老艾眉头紧皱,犹豫半晌,俯视与女儿年龄相仿的小孕妇,动了恻隐之心,并未防备柔弱的孕妇,一边开门,一边瓮声瓮气道:“唉,尤老三不厚道,表面补偿,背地里跟你讨回,过分。他成功傍上富婆了,前途光明,何必抠搜计较3万元。”
“爸,等等!”
艾荔荔阻挡父亲,一把按住门锁,冷静道:“学姐,先起来。事情没说清楚,就跪着,外人瞧见了误会我们欺负你。”
汪媛哭泣的动作一僵,依言站起,恓惶啜泣,“对不起,我、我做人太失败,没脸投奔亲戚,又把朋友得罪光了,走投无路,试着求求你们,碰碰运气。”
艾荔荔等她站稳了,才拉开门,“你是因为被尤坤堵门要钱,不敢回去?”
汪媛垂首,隐藏眼神,“嗯”了一声。
“服了,姓尤的不是一般可恶,卑鄙无耻!”
艾荔荔愤慨,鼓励道:“你别害怕,勇敢一点,如果下次他再胡搅蛮缠要钱,建议直接报警!你父母在外省,无依无靠,遇见困难时果断报警,请警察主持公道,不要傻乎乎忍受,吃闷亏。”
老艾忌惮附和:“小汪,听荔荔的。我家跟尤家沾亲带故,不方便帮你。”
艾荔荔坦率表示;“即使我家跟尤家不沾亲带故,也无权无势,平时伺候老妈就够忙的了,精力有限,不敢惹麻烦。”
“其实,我刚离开派出所不久。”汪媛吃准了艾家人善良,硬着头皮圆谎,“民警批评了尤坤,但没抓起来呀,他不甘心,一直纠缠要钱。”
“啊?”
父女对视一眼,她直觉不宜收留,又狠不下心拒绝,“普通感情纠纷,不到严重违法的程度,是没理由逮捕。”
这时,钱二妮带着狗凑近,探头探脑,两根食指在脸颊比划,幼稚模仿哭泣状,“哭、哭。”
艾荔荔忙制止母亲,“抱歉,我妈没恶意,不是嘲笑你,她不懂事的。”
“没关系,坤哥——尤王八提过伯母的病情。”
尤王八……艾荔荔忍俊不禁,无奈摊手,“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上学,我爸肩膀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你是孕妇,最怕磕着碰着受伤,不敢接啊,请见谅。”
天色昏暗,汪媛恐慌不安,可怜兮兮哀求:“明白的,我待两天,等我妈来了,立刻走!行吗?”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生母的聊天记录,递过去,“不信的话,你看。”
艾荔荔迟疑接过,一目十行浏览完,物归原主,怜悯问:“阿姨只来照顾你半个月?”
“她忙着建设新家庭、抚养新孩子,肯花半个月陪伴,我满足啦。”
汪媛有孕,无意识地捧着肚子,透露道:“我和她每年最多见一次面,手术需要家长签名,不得不麻烦她回乡一趟。等她到了,一起住出租屋,壮壮胆,就不怕尤坤捣乱了。”
唉,可怜人。
老艾欲言又止,“就待两天?”
汪媛使劲点头,“我妈买了车票啦。”
老艾愈发信赖女儿,耳语商量问:“啧,怪可怜,要不帮帮她?当行善积德。”
艾荔荔稍作思考,同意了,严肃强调:“既然阿姨确定会来接手,你可以在我家躲两天,但有言在先,时间长了不行,我家真的不适合收留孕妇。”
“谢谢!太谢谢了!”
汪媛松了口气,感激鞠躬,“放心,两天一过,假设我妈反悔不来了,我也会另想办法的,大不了厚着脸皮投靠叔叔婶婶。”她小心翼翼嘱咐:
“切记,尤坤不会原谅我的,如果他打听,千万不能告诉我躲在这里。”
艾荔荔被母亲抱住胳膊摇晃,分神了,并未深思“原谅”二字,招呼道:“好,记住了。进来吧。”
善良正直的女孩,协助柔弱孕妇把自行车藏进杂物房,并临时铺设床褥,忙完去厅里一看:
“哭,哭哦?”
钱二妮既怕生,又好奇,朝客人扮鬼脸。
汪媛满腹心事,察觉弱智妇女并无恶意,似乎在逗自己玩,抿嘴一笑,“大娘,我叫媛媛,不叫哭哭哦。”
“媛?哭。”
钱二妮不解,继续扮鬼脸。
汪媛试探靠近,却见对方“嗖~”瑟缩了,尴尬止步,发现旁边挂历上的农历四月十四被圈了起来,注明“妈妈生日”。
“呀,大娘,你生日快到啦。”
钱二妮啃指甲,流口水,结结巴巴重复:“呀,到,到了。”
隔着天井,艾荔荔随口说:“我习惯了,给父母生日做记号,怕忘记。”
她不放心,牵起母亲的手,严肃提醒:“学姐,离我妈远点,她高兴玩起来手脚没轻没重,万一误伤了你,就糟糕了。”
汪媛拘谨摆手,“没事没事,大娘胆小,我一靠近,她就跑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汪母守信,果然抵达采屏县。
艾家骑着三轮车,护送秘密客人去汽车站接应,又悄悄把汪媛母女送去了出租屋。
父女俩本以为是扶危救弱、行善积德,岂料,却被钱斌责备了一顿。
钱斌放下茶杯,拍桌嚷道:
“哈哈哈,你们两个傻子,被骗啦!”
“荔荔年纪小没城府,强哥也粗心大意,汪媛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当时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我呢?”
艾荔荔茫然,小声答:“你跑长途去了呀,怕你接电话影响驾驶安全。”
“咳,阿斌,你是没看见。”老艾讪讪解释,“小汪当时下跪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得很。”
钱斌撇撇嘴,“她不可怜,纯属自找苦吃!”
“我听说,汪媛特意选择罗芮美容院店庆促销日,跑去闹事,跪在门口大喊‘求求罗总把坤哥还给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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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没有爸爸’,整得富婆出丑丢脸,尤老三气得要动手时,派出所介入,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父女俩脸色一变。
老艾气恼拍大腿,“哼,原来那丫头不老实,隐瞒了关键真相!”
艾荔荔惊讶:“她居然敢一个人跑去美容院?胆子够大。”
“被男人甩了,气疯了吧。”
钱斌翘起二郎腿,“她撒泼闹事,搅黄了店庆宴会,违背和解协议里的承诺,尤老三气坏了,跟富婆一起泼红酒骂街。算汪媛聪明,掐准时间,预先报警,仗着是孕妇,没受到任何惩罚。”
艾荔荔摇头,气笑了,“难怪尤坤逼迫退还3万元,是因为她违反了和解协议。”
“可不嘛!”
钱斌喝了口茶,“女人怀孕,等于有了‘免死金牌’,加上汪媛占理,气得富婆牙痒痒,大骂尤老三办事不力,尤老三低声下气当孙子。”
老艾黑着脸,“呵,长期经营美容院的老总,能没有脾气跟手段?小汪鲁莽得罪地头蛇,害怕了,跑到我家躲风头,再有下次,必须撵走!惹祸精,沾不得。”
艾荔荔晃了晃手机,“她离开时,发消息说‘打扰了,对不起,将来有机会再报答’之类,我没放在心上,现在琢磨,是在为隐瞒真相道歉。”
“荔荔,别跟汪媛交朋友。”钱斌嘱咐:“她缺少家长教导管束,任性胡闹,早晚闯祸。”
老艾不悦宣布:“今后不欢迎她,来了就撵走!”
“对,撵走。”钱斌赞同。
艾荔荔被蒙蔽,心情不快,“她利用我们的善心——假如不是看她孤苦可怜,一定打电话理论理论!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算了,以后不往来。”
数日后·清晨
四月,大地回春。
天气逐渐和暖,民众脱下了厚外套,换上轻便春装。
春风沁凉,艾荔荔单手骑自行车,拎着一兜荔枝,穿梭于绿意盎然的田间小道,少女白皙肌肤与绯红荔枝相映,白得雪亮,红得诱人。
“叮铃铃~”
秦朗在院子里花坛边,一扭头,眉眼间饱含朝气,“早。又送来荔枝?”
她神采奕奕,反手拍了拍书包,“早起摘的,可新鲜了,拿去尝尝!我书包里也有,李慧和欣姐爱吃。哇,月季终于长花苞啦?”
“两棵长了,我拍了几张照片,一会儿发给你。”秦朗道谢接过水果,大步进屋放在桌上,险些撞到下楼的母亲。
“臭小子,看路!”
韩燕经过数月,已勉强走出婚姻失败的阴霾,化了淡妆,扣上衬衫袖扣,整理胸针,仪态端庄优雅,见了荔枝便笑问:“荔荔送来的?”
“是啊。我上学去了,回见!”
秦朗拎起书包,跑出院门,骑上自行车出发去学校。
韩燕驻足花坛,弯着腰,愉快欣赏含苞待放的月季,陶醉闻了闻,爱惜浇完水,才驾车去上班。
车里播放轻快音乐,她哼着歌,熟练拐入国道。
国道被重型卡车碾压得四处坑坑洼洼,路面颠簸,她降低车速。
不久,对面驶来一辆庞大泥头车,车速快,呼啸靠近,沿途洒落渣土。
韩燕观察后视镜,尽量靠边。
岂料,同侧被树木遮挡的前方岔路口,猛然冲出一辆电动车,是老人载着孙女。
“嗳!”
韩燕瞥见了,瞬间脑海一片空白,瞪大眼睛,下意识踩刹车,并打方向盘避让,斜斜撞向泥头车!
“嘭~”声巨响,小车失控,被泥头车撞得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