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冷了下来,但蔡元祯去纸坊可从未迟过。
哪怕到了晨起掀开被子都需要勇气日子。
这日,蔡元祯还是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穿她日常去纸坊穿的衣裙,却突然被孙秀荷一把夺过。
蔡元祯还来不及反应,孙秀荷就喋喋不休地说道:“今日可是要去‘迎冬宴’,你不会打算穿那堆麻布去吧?”
蔡元祯猛然惊醒。
对哦,转眼就是冬至了。
很快,在孙秀荷和木槿的双重夹持下,蔡元祯终于换上了孙秀荷精挑细选的衣裳。
上衣是领口带狐毛的红色交领收袖袄子,下裙是一件穿金花蜀锦裙,屋外落了雪,木槿还给她加了件斗篷。
蔡元祯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墨黑的发间带的也是红色系的珊瑚钗。
蔡元祯看了一眼孙秀荷,说道:“母亲,今日是迎冬宴又不是我的喜宴,为何穿得如此花哨?”
孙秀荷喜笑颜开地说道:“你想想看这冬日里头什么最好看,还不是这白雪红梅?今日恰好落了雪,你穿这一身出去在人群里就是最打眼的,到时候众人的目光还不被你牢牢锁住。”
说到后面,孙秀荷还不忘强调:“听闻今日江家的人也会来。”
说罢,掩住笑意拍了拍蔡元祯的肩膀,随后离去。
蔡元祯顿时觉得两眼一黑。
自己母亲确实是见到了江家老夫人好说话的模样,可她却不知道江家老爷之前是如何刁难她的,若是真的迎头撞上来,究竟是给什么果子吃还不知道呢。
蔡元祯见孙秀荷离开了,连忙对着木槿说道:“快点帮我把衣服换了。”
木槿颇感惋惜:“小姐,您这样穿很漂亮,为什么要把衣服换了?”
蔡元祯说:“我不想太惹眼。”
蔡仲不喜这种聚会,所以便指派了大房夫妻替自己去,但今年送到蔡家的帖子上有三房孙秀荷的名字,所以便也有三房的份。
孙秀荷既然带蔡元祯去了,那住在她院里的蔡挽仪自然也不能落下。
所以绕了一圈,二房陈兰觉得自己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这种好事为什么偏落不到他们头上。
出门的时候,孙秀荷看见蔡元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让她穿那一身俏丽的红色,可她偏偏换成了一身浅蓝色,外头的斗篷也是同款色系,这模样到了雪地里头谁还看得到你?
再看看她身边的蔡挽仪,一身俏丽的玫红色,头上的蝴蝶金钗翩翩欲飞,愣是把蔡元祯衬成了绿叶。
孙秀荷心中不悦,但眼下已经要出发了,只能强忍住怒气,上了马车。
迎冬宴算得上是东洲府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去的,蔡氏纸坊虽说日渐没落,在这两年算不上是造纸行的龙头老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脉这一块还是有的。
迎冬宴是整个东洲府的盛事,宴会开始前先由东洲知府徐知盛进行迎冬祈福。
受邀参加的乡绅是有资格与知府一同祈福上香的,普通老百姓则是要在戒线外,观看祈福大典。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当日也迎来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祈福盛典上,蔡元祯看见了穿着狐裘大氅的江煜,上好的狐裘大氅雪遇即消,他静默地立在纷飞的大雪里,虔诚地上完了香。
蔡元祯好奇,像江煜那样的人,上香的时候会求些什么呢?
想必,定然是求功名吧。
祈福结束后,众人便开始了赏梅、闻香、插花、点茶……这些也算得上是古代上流社会的活动,为的就是促进大家的交流。
蔡元祯自然只能跟着自家母亲和大伯母一起活动,虽然她对插花品茶不感兴趣,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先把眼前的事敷衍过去。
蔡元祯也注意到了江煜,此刻的他正坐在不远处和几个贵公子品茶。
江煜抬头喝茶的时候,目光朝着蔡元祯望来。
蔡元祯不想和他表现得很熟,所以挪开了目光。
孙秀荷也注意到了江煜,还和蔡元祯和蔡挽仪介绍:“江家少爷你们都见过了,坐在他左边的是周氏纸坊的大少爷周世玮,右边的是康家盐庄的小公子康明祈……”
孙秀荷一一介绍着,蔡元祯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周世玮身上。
如今的贡纸权便在周氏纸坊头上,自从蔡纸失了贡纸权后,便一直都是他们家独占鳌头。
这个周世玮长得倒是风流,看起来比江煜大不了多少,却早就是个人精了。
想当年江家倒台,背后好像就有周家一份力,而江煜后来也受过不少他们的打压。
好在江煜最后出人头地,也算是洗刷了耻辱。
想到江煜后来大权在握那傲慢的样子,前世对待怀孕的蔡元祯也丝毫不加怜惜,眼下看来也觉得有几分面目可憎。
蔡元祯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恰好目光被江煜捕捉到,他也是一脸无辜。
他哪里得罪她了?
插了半个时辰的花,蔡元祯实在是坐不住了,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去解手,便离开了。
蔡元祯跑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静了静,大抵是不想打扰到她,就连这雪都飘得十分静谧。
风雪飘零,这梅花反倒开得更加傲人,红梅花瓣上落了细雪,显得更加景致宜人。
蔡元祯刚想伸手去折花,就有人突然窜出来从后面抱住了蔡元祯,含情脉脉地说道:“元祯,我好想你。”
蔡元祯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一用力便推开了那人:“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我是什么人?”
蔡元祯可不是娇养的大小姐,在纸坊里打浆、抄纸都能干,推开一个男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沈一舟直接被她推到雪地里,有些狼狈。
蔡元祯理了理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我瞧你是疯了,最好给我收敛点,否则我绝不让你好过。”
沈一舟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就这样被轻易推开,呆坐在冰凉的雪地里,看着蔡元祯离开。
蔡元祯越走越恼火,原本她觉得沈一舟这个人是坏,如今看来还十分愚蠢,他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蔡元祯还没走回大家聚会的地方,便又有一个人出现拦住了她。
此人正是周世玮。
只见他眉眼含笑,笑得不似江煜那般清澈,有种探究、打量的感觉。
蔡元祯不喜欢这个人,只想离开,周世玮却主动打招呼:“三姑娘好风姿,我早就听说过你在蔡氏纸坊的事了,‘更生纸’也是你造的,蔡纸有你是福气。”
蔡元祯停住了脚步,看来这个人很了解蔡氏纸坊。
可蔡元祯除了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他是周氏纸坊的,其他一无所知。
蔡元祯行了个礼,谦逊地说道:“周公子谬赞,这外面冷得很,咱们还是进去吧,晚了我母亲要来寻我了。”
周世玮倒也不阻止,只笑着点点头:“也好,一会儿晚宴席间还有的是时间,我还有许多事想知道,还望蔡小姐赐教。”
蔡元祯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冷着脸离开了。
坐回位置上后,蔡元祯开始复盘这一切。
按照地位来说,沈一舟原本是没有资格来参加这场迎冬宴的,前世蔡元祯听他说过,是通过周世玮拿到的邀请函。
相当于,沈一舟抱上了周家的大腿。
周世玮不喜江家,所以背地里搞了许多小动作,江家失意后还不忘去嘲讽,由此可见周家对江家积怨已深。
蔡元祯此前和江煜有过婚约,而在此之前沈一舟便已经成为周家的伥鬼。
难道说,前世沈一舟来勾搭蔡元祯,也是周家用来对付江家的手段吗?
可怜的蔡元祯,从头到尾不过是一颗被利用,让声名显赫的江家名誉扫地的棋子。
蔡元祯不敢再去想,或许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
“姐姐,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需要我扶你去休息吗?”蔡挽仪凑近了蔡元祯,低声询问道。
蔡元祯故意挪开了身子,摆了摆手说:“无妨,天气太冷了,我有点不舒服而已。”
晚宴快开始前,江煜让自己的侍从给蔡元祯传了个信,说有要事相商,约她在梅花亭一见。
蔡元祯再次找了个借口离开,但觉得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带上木槿会比较好。
蔡挽仪却觉得她三番两次离席不对劲,等她走后不久便跟了上去。
隔着梅花林,蔡元祯老远就看见了披着大氅的江煜。
隔着纷飞的落雪,他就如同这林子里的梅花一般,傲然独立。
或许是这一幕的场景过于美丽,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蔡元祯的脑海里依旧会回想起这一幕。
那个披着大氅的少年,在亭子里静静地等她。
蔡元祯进了亭子,木槿则是站在亭子檐旁,背过身四处张望,看四周是否还有其他人。
瞧见蔡元祯来了,江煜脸上露出了笑容,等她走近后才说:“上次你让我问的生宣纸的由来,我拖我伯父去问了,他说买那纸的时候,便已经是几经转手过的,所以不知道出自谁之手。”
大抵是怕蔡元祯失落,江煜说话的时候嗓音也情不自禁变小了。
蔡元祯则是落落大方地笑着说:“无妨,能得此机会见此好纸便是我之所幸,你能费心思帮我便是仁至义尽了。”
江煜眼中流露出笑意,随后转身拿起了石桌上的一个匣子,说道:“这是我书房中的用纸,各式各样都有,我挑了些好的拿来,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蔡元祯接过那匣子,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欢喜过后,蔡元祯抬头看向了江煜:“你送我礼物,可我今日来得仓促,却无礼回你。”
江煜笑道:“不必了,这纸是我随手拿的,算不得什么礼物。”
蔡元祯手捧着那匣子,可这雕刻精致的紫檀木匣子分明是特地寻的,又怎么会有“随手”一说。
不过江煜既然都如此说来,蔡元祯也不想扭捏,便大方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