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莺时(十四)
    斗花宴,顾名思义,争谁家的艳,谁家的丽。为了能一入春便开花,不少娘子都会从冬日开始移植花苗。

    池上新荷,园中微红,只道冲天香阵透长安。

    “柳郎君,这花可好?”许永安眉梢染上一丝得意之色,“都是小妹几百里加急从淮南一带弄过来的。”

    兰槐一顿,细长的手指拨弄下面含着露珠的花朵,水珠滚落,不留痕迹。

    “谁让你碰我的花的!”一个簪花少女牵着李怜信步走来。

    “许果,不许无礼!”许永安连声呵斥。

    他虽不清楚兰槐的身份,但她是丹阳带过来的人,又和柳继真说得上话,任谁也不敢轻视。

    被唤作许果的人讪讪的赔了一礼,许永安这才抱臂告辞,他的诗会还没结束。走之前还将过来看热闹的其他闺阁娘子劝散开。

    “继真哥哥,你给我们评评理。”李怜的眼睛里闪着星星,挂在柳继真的身上,“我从宫里带了盆花,但果果非说她从淮南的花好。”

    “对啊对啊。柳郎君去看看吧。”许果也连声附和。

    兰槐对她们的花没兴趣,扭头便要走,却被柳继真叫住了,“记得兰娘子乃淮南人,何不跟我一起去看看,评个高低?”

    李怜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娘子,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兰槐。

    可她怎么又跟继真哥哥在一起!

    似是看出来她眼神中的杀气,兰槐连忙后退几步,站的离柳继真远些,解释道:“我随丹阳参加诗会,她提前离开。许郎君怜我孤单,便让我同柳郎君一起进来了。”

    李怜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心道,和丹阳交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随后拉着许果往前带路。

    见兰槐还没迈步,柳继真又玩味的看着她,“兰娘子怎么不动?莫非看不起公主的邀请?”

    闻言,李怜也侧过头看向她。

    兰槐白了柳继真一眼,只好埋头往前走。

    那两盆花被放在花宴的正中央,由两个梨花木高台撑着,独得潋滟目光。

    一盆酒醉杨妃,一盆姚黄牡丹。

    “那盆酒醉杨妃是我的,另一盆便是果妹妹的。”李怜快步走上去,献宝一般命人取下。

    枝条柔软,花头下垂,纤纤醉态,倒是不错,兰槐心道。

    “不错,好花!”柳继真拍手叫好。

    “那另一支呢?”

    “也不错,名花!”

    李怜脸上有些不快,“那哪一个更娇艳?”

    “各花各有各花香。”

    这下李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许果见状跟身后的婢女低语两句便走上前当和事佬了。

    “姐姐的花艳,人也有才。听闻前段日子还拜了空山为师呢,让我等好生羡慕。”

    李怜的恼怒之色瞬间消失殆尽,染上一丝得意。周围的小娘子也逐渐聚集了过来,没人注意在人群之外有人指尖的花被折断。

    “那是,母后心疼我苦练画艺,便寻了空山来指导我。”李怜脑子一转,翘着嘴,“本来那空山早就归隐,但看了我的画便动了收徒的心思。”

    “还不是姐姐天赋异禀。”

    “公主才貌双绝,连空山也能打动,倒是不凡。”

    越过人群,李怜望向站在花丛中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一起的男女,扬声道:“正巧几日前,师傅给了我两幅画,继真哥哥可要一观?”

    柳继真对空山收徒一事也很是惊诧,盯了脸色素白的兰槐一眼便应上两句。

    不多时,那两幅画悬在木架上面。

    一副《豆蔻》,一副《厌冬》

    借着柳继真的便利,兰槐挤到了前排,站在那两幅画前。只一眼,兰槐的眸色一松。

    这两幅画都是假的。

    自空山失踪后她亲自整理了他多年来的画作,除开卖出去的,唯有这两幅不知所踪。

    《豆蔻》是她豆蔻年华空山画给她的贺礼。不过那时她心急没注意到墨还没干就抹了上去,所以那副画的左下角有一个食指印,可面前这幅干干净净。

    《厌冬》则是冬日湖上凿冰垂钓时她不小心踩进了冰坑,落了水,救上来后发了几日高烧。而空山却拿着这幅画来嘲笑她,她一怒之下直接撕成了两半。但这幅亦没有缝补的痕迹。

    一阵羡艳中唯有她的声音最为刺耳。

    “这两幅画都是假的!”

    兰槐不知道李怜为何说空山收了她为徒,但她绝不允许有人拿赝品坏空山的名声。

    李怜的笑僵在脸上,“兰娘子你有什么凭证吗?莫非是记着前些日子我冲撞了你,所以特地来找我不快?”

    人群中似是有人想起了前几日宫宴上飞云公主逼琴一事,一时间嘈杂不堪。

    兰槐弯唇一笑,拂了一礼,“公主金枝玉叶,民女不曾知晓公主所说何事。”

    “这还差不多。”李怜嘟囔一句,又道:“那你凭什么说这是赝品?我可是正儿八经从宫里带出来的呢!你敢说宫里的是假的?”

    前头说是空山给的她,现在又说从宫里带出来,兰槐眉心舒展开。

    “民女自是不敢。但家中行商,与邻国商人多有交流。几年前便有人拿来空山的画卷想卖钱,拿的正巧便是《厌冬》。”兰槐低头一顿。

    “空山名号谁人不知,我阿耶当场就买下此画。不过不久之后,一位波斯商人见着了这幅画说他是假的,真正的《厌冬》中间有缝补的痕迹。”

    “我阿耶当然不信,那幅《厌冬》至今还在民女家里挂着呢。今日瞧见公主也拿出来一副没有痕迹的画,难不成那波斯人说的是真的?”

    点到为止,兰槐闭嘴。身旁的香菱竖起拇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你编的也太像了吧。”

    周围的小娘子也开始互相交谈。

    “听说空山久居淮南,与波斯人认识倒也不足为奇。”

    “《厌冬》还是奇了怪了,竟有两副!”

    “兰家最不缺银子,会买个假画?公主又怎么会将假画拿出?”

    李怜耳畔全是稀奇古怪的猜测,她想直接回怼,又念在柳继真在场,迟迟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柳继真站出来说了句,“今日是赏花宴,言论画的真假有何干系?再搬几盆花出来,我们也好观赏一番。”

    话音刚落,李怜就瞥了兰槐一眼,嘴角翘的高高的,像是在说,“看吧看吧,继真哥哥还是偏向我的。”

    天边绽开新的色彩,绘制出如诗画卷。

    兰槐是第一个离开的。她没有结伴娘子,无人在意,自是想离开便离开。

    到了府门才发现自己和丹阳一个马车而来,她走了,自己也只能徒步回府。

    “娘子,是奴婢办事不周,我这就去寻辆车来。”香菱大惊失色,赔完罪就提速往外走,却被兰槐拉住了手臂。

    “算了,长安街景咱们不是还没见过吗?”兰槐的眼神看向巷子外。

    尽头有人熙攘,挂彩的红灯,飘香的食肆。

    “真的?”香菱眼睛睁大,惊喜难掩。

    “嗯,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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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看看铺面。”兰槐拢过衣袖,淡淡点头。

    她想开一间画坊,壁挂画,底安花,中有繁书,好不乐哉。

    香菱了然,瞥了眼天色,拉住兰槐的胳膊,“娘子还不快些走。”又从袖口拿出面纱给她戴上。

    出了宫街外面是热闹的街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娘子,雨花巷有间铺面出售,花都巷也有一间。但花都巷的更大更有格调一点。”

    兰槐坐在一间酒楼的二楼窗台,微风拂起鬓角碎发。闻声侧目,将香菱带来的图纸接过,诚如所言。

    “花都周围是什么铺子?”

    “铁匠?我听见打铁的声音了。”

    “雨花呢?”

    “是茶肆!还有糕点。”

    “那就雨花的铺面吧。”兰槐放下纸卷,“环境不好可以自己改。”

    “好嘞,赶明儿我就去盘下。找几个木匠动工。”

    兰槐扯住香菱的手臂,“帮我查一下《忍冬》和《豆蔻》为何会出现在宫中?”

    两幅画确实不是当初那幅,但那笔触确实是空山,她不会认不出来的。

    难不成他又画了一次?可又怎会出现在宫中?

    兰槐头有些胀痛,她轻晃脑袋,想将那些愁思晃掉,脑子里有浮现出今日柳继真的种种。

    细长的手指在杯沿摩挲。

    他为何会三番五次的帮我?这礼要拿什么才能还上?

    *

    次日清晨,踏着朦胧薄雾,迎着初升朝阳,出了门。

    西市,鞦辔行。

    “老板,别枝惊鹊。”兰槐带着白色帷帽,敲响了木质大门。

    “娘子可是取货?”里面走出来个胡服莽夫。

    “万历十二年,马具,在下兰娘。”

    “可算是等到你了,稍等啊,我给你取出来。”莽夫声音雄浑,“你点一下,赤玉马鞍、鎏金铜马鞍桥、马镫、马衔、马饰、带扣、带卡。”

    兰槐一惊,怎会这么多?早知将香菱也带出来。

    “你的小郎君从军回来了?”莽夫打趣道。

    他记得几年前这娘子粗鲁的搬来一箱银子,要他打造最好的一套马具,说是友人要从军。可长安哪来的女子兵,他自是猜出了是位小郎君。

    但从军时限已过,又有这么多的银两,他干脆就做了鎏金的,寻常也可骑。可等了好些年都不曾来取。

    兰槐触向马具的手指一顿,轻声道:“战死了。”

    莽夫脸上露出些愧色,“娘子节哀。”

    兰槐倒是神色淡漠,“给我包起来吧,我今日带走。”

    “好嘞,稍等。”

    *

    敕造将军府,高墙内插出一数杏花,落满地。

    兰槐已换了件素裙站在门外,香菱端着早晨打包好的马具站在一旁。却被告知府内没有主家,她们也没有拜帖不得入内。

    “娘子,要不咱们回去吧。送张拜帖再来?”

    日头高照,两人的额头沁出薄汗。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传来说话声。

    “我回去就做肉笼饼,等显儿回来就可以吃。”一位簪花妇人摆手说道,“晚上就简单吃点水盆羊肉和胡饼吧。”

    身旁那名男子抱着若干食蔬,腋下还夹着一束桃花。

    妇人瞅见自家门前站了位娘子,脸上带着笑,立马踩着碎步走了上去。

    “请问娘子是?”妇人歪着头,拉长声线。却是将兰槐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