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庭自认,前世的自己确实不算是个好东西,但今生还是可以说上一句冤枉。
他确无反心,却被按着要认莫须有的罪,罪名还是最听不得的两个字。
谋反。
这两个字那时候就害了她,今生本以为已不会再听到,却没想到,又一次害了她。
裴云庭垂眸看向裴萝,她也看着他,不用开口,他就已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忘了?”轻抚着她鬓边的头发,裴云庭笑的温暖和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裴萝眨了下眼,一颗眼泪滚出来,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我知道。”
她又道:“夫君,我不怕死。”
乱剑刺来的时候,裴萝被裴云庭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手臂挡在她背上,结结实实地承受下所有。
“别动!”他朝身后道,“听话,本王今日只是为了夫人,莫要落人口实!”
庆林不被允许动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要杀她,而他宁愿死也不会放人,裴云庭身上伤痕累累,直到支撑不住,他都不曾松开护在裴萝背后的手,也不曾反击一招。
体力不支滑倒在地,裴萝满手满身都是他的血。
她手抓不住他,拼命压着喉咙里的血气和呜咽:“你非要如此吗?”
他在她怀里半闭着眼睛,气若游丝,还没忘记要跟她说清楚:“答应过你,实在不想……让你失望。”
裴萝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唤庆林过来扶着裴云庭,她在他身侧,向着周仪,双膝一弯跪于地上。
但你会死,我怕你死。
“王妃!”庆林惊呼。
裴云庭的心跳停了一下,他眼里只有那道脊背挺直的细瘦身影,短暂失去了意识。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疼入骨髓。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如此?
“太后娘娘明鉴。”裴萝神色平静下来,声音也变得清晰无比,“您厌恶于我,我认,我可以死,但我希望在那之前,有一件事能明了。”
“我的夫君,路修明夫妻,他们并未有反心,从来都没有,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守卫着大晏里外的安宁,累累功绩,不该被埋没。”
“路修明在疆多年,五年来夫妻分居两地,再辛苦两人从未抱怨过,只当为国牺牲,却被误会叛国,迫不得已放弃职务,只为换得片刻安宁,而我夫君今夜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我,一时情急,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他愿以死明志我无法阻止亦不会阻止。”
“只是我们的大晏,泱泱之大国容不下忠臣良将也就罢了,难道连平凡夫妻之间的几丝微薄情分都已容不下了吗?”
“就因为他们为众人抱薪点火,所以就该自己的家连带自己都被扔进火里一同给烧了?有用的时候榨干所有,没用的时候就该听话地被抹杀掉,还要背上个污名,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太后娘娘既然今日要肃清朝纲,请您给臣妇一个说法,如此传出去也好服众!”
她不卑不亢从容道,平静的最深处却烧着赤红火焰:“若是没有,臣妇今日就算是死了,鬼魂也不会消散,定要这大晏国也翻天覆地,永远不得安宁!”
最后一句话,带着宁死不屈的决绝意味,余光里,萧止面容震惊。
周仪竟无话可说。
裴萝站起身,拿过一个侍卫手里的剑,上面沾有鲜红的血,是裴云庭的血,把剑扛在肩上,深深地看了裴云庭一眼。
“阿萝,不要!”裴云庭血流一地,却只顾着朝她扑过来,他倒在她脚边。
不要,不要让他再看到一次。
他流着泪,求着她。
裴萝朝裴云庭凄然一笑,两行眼泪滑下。
她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命运的轮回,转来转去,还是转了回来,甚至连死因和死法都一样。
四年来,她一直以为她成功了,后来兰妃死了,她又以为她逃过了,可却原来,命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是时候未到。
猛然想起那支签。
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他坚守着,她自然也可以。
谋反与祸水吗?
他不是,她也不是。
裴萝抬起头,直视萧止,目光灼热而坚定:“我愿意以我身,为我在乎的人,也为我自己,求个清白之名,我不悔。”
“不要!!!”
喊声凄厉痛苦至极。
手中的剑被一把剑弹开,裴萝微怔。
萧止大步走过来,夺过裴萝手里的剑“哐啷”扔到地上,半蹲下身把裴云庭扶起来,靠在怀中,对薛涛沉着声道:“还愣着做什么,速传太医!”
薛涛答应着连忙派人去了。
裴萝把裴云庭接回自己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
“这就是母后想要的?”萧止眼眶微红,“是不是若儿子今日不听话,母后也要想办法扣个罪名下来,连儿子也一起处理了?”
“你!!”周仪愤怒,“你说什么!!”
“儿子与齐王妃之间,从来非她勾引于朕,是朕从第一次见她就一直倾慕于她,一直没有死心,都是朕的错,是朕勾引她未遂,如果母后执意要杀了她,便连朕一起吧!”
周仪冷眼:“皇上这是威胁哀家?”
萧止高声:“是!”
母子之间剑拔弩张。
“皇上若真想死,就死去吧,”周仪丝毫不受影响,志在必得,“太子如今也大了,有哀家在,皇上不必担心!”
萧止被噎的无言以对。
“皇上。”裴云庭硬撑着站起来,裴萝捏着他濡湿的衣袖,心揪成一个疙瘩。
“臣愿即日起脱下齐王之衔,自请离京去守南疆,以证清白,只求皇上能开恩放过路家夫妻,和……和我的夫人。”他说的很慢,却从容坚定。
裴萝已泪眼婆娑。
他转头望着她,眼眸微眯起,染上一抹浅淡笑意:“我的夫人,她一心一意只爱我,只愿与我白头偕老,从未有过二心,她不是妖女。”
闭上眼睛陷入昏迷,裴萝急忙伸手把裴云庭搂回怀里。
她道:“求皇上成全。”
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皇上跟太后硬杠起来,谁都不能认输,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所以他宁愿牺牲自己,她只能让他去,一如他每一次都会成全她的任性。
萧止看向周仪:“求母后成全。”
周仪冷哼了一声,丢给他几个字:“皇上看着办吧!”冷漠拂袖而去。
新年第一天的血色,终于暂时落下帷幕。
裴云庭和裴萝留在宫里治伤。
清心殿偏殿,裴萝之前住过的那间,今夜是两人的居所。
太医拿来金疮药,裴云庭浑身都是伤,裴萝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昏迷时被灌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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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达到了致死量,若不是她常年试毒体质特殊,化解了一半,呕血又呕出了一半,此刻早已爆体而亡。
原来太后比她想的还要恨她,裴萝说不清自己的复杂心情。
她觉得委屈。
萧止黑着脸,一拳狠敲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裴云庭闭着眼,不怎么安稳地捏着裴萝的手,彼此都静默着。
能怎么办?那是太后。
萧止气愤地出去了,有人走进来,说是奉皇后的命令特地送来两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些吃食,裴萝心里的委屈忽然散了。
何必为不喜欢她的去浪费心情?应该用到最重要的人身上。
裴云庭脸色苍白地靠在床边,对上她担忧的眼瞳,手抬起放在她腮边:“恩……是有点疼。”
裴萝笑出来,握住他的手:“那我给你吹口仙气。”凑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很轻很轻,如蝴蝶的翅膀轻动。
“不够。”
“……”
她哭笑不得,拧他手掌心:“等你好起来,回家后我尽数补给你。”
手指被攥住,握在他手心,不知道是舍不得用力,还是没有了力气握紧。
“胆子怎么那么大?敢对自己下手。”裴云庭叹气,“怎么就什么都敢做呢?”
“唔……”
裴萝故意不语。毕竟她第一个杀的人可是他,紧接着第二个人就是她自己,比起这些,今晚的也不过尔尔。
“因为我不怕。”她说,“只要能换来真相,换来公平就值得。”而且裴萝总觉得,萧止不会让她死。
她看着他:“还有最重要的,我不想让你有事。”
裴云庭再也忍不住,把她圈进怀里,蹦出一个字:“笨。”
裴萝小心地不去蹭到他的伤口,有样学样回了他一句:“裴云庭,你也是个笨蛋。”
比她还笨。
很累很困,却都睡不着。裴萝一动不敢动,怕会碰到裴云庭的伤。
她的手被握进他手中:“年后,南疆我自己去,你不去。”
尾音落下,再无声音。
裴萝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在黑夜里死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蜷了蜷空空的手心,把她拉回身边:“去往南疆,一路危险重重,你留在京城,在皇上身边,有他在,没有人敢动你。”
“听话。”
“不听话,你觉得我会怕吗?”裴萝固执着,跟他耍脾气,“就不听,你不要我了,还要把我交给别人!”
“混蛋。”
裴云庭还想劝她,还未说,她趴回他身边,就着夜色啄了他一口:“我听你的就是。”
他的心一下子化了。
她说:“你想我留在京城,那我便留下,我好好地办差,把太后哄高兴。”
裴云庭心酸又欣慰,一声轻叹:“我怎么舍得?”
“不是你怕,是我怕。”
若不是实在不放心她,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剜心割舍?可太后那么怨恨她,只有把她明晃晃放在眼前,让所有人都看到,才不会有人再敢动她,她才能无虞。
去往南疆漫漫长路,他赌不起。比起在一块,她好好活着更重要。
来日方长,总有相见的时候。
“疼吗?”一根手指戳他心脏处。
“疼。”
“活该。”
好,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