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徐徐打开。
眼前是一间简单又普通的小厢房,一床一桌,再无他物,连个可坐的凳子都没有。
床上铺着薄褥,桌上也落了灰,显然已经很久都没人来过了。
裴萝立在门口,再也挪不动一步,因为墙上贴满了画,所有的画作都只有一个内容,是一个女子。
且是同一个女子,眉毛浓黑细长,眼窝深邃,眼瞳清澈,嘴角处有浅浅的涡,她在笑,后来她不笑了。
这个人她……认得。
一模一样,但这人不是她。
是前世的裴萝,因为她头上簪的一枚兰花簪子,精致无比,那是萧止给她的,皇家之物,是今生的裴萝绝对不可能有的东西。
她笑,是因为她开心,可以在他身边转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她不再笑……是因为她进了宫,再没有了他。
裴萝感觉到全身的力气被抽走,用手扶住墙。
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她前世的画像?
她缓缓想起来,这里是裴云庭的禅房,除了他不会有旁人,自然是他画的,在今生遇到她之前,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画下这一屋子的画。
他一直以来思念着的放不下的是……
而今生的她,于他来说,就是那个他前世遗留下来耿耿于怀的遗憾,他对她言听计从,都是因为墙上的女子。
后来他之所以不再过来此处,是因为他找到了她,得以弥补遗憾,不用再来。
裴云庭,是这样吗?
带着所有的记忆与未能完成的爱,同她一样重生而来,哪怕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却从未告诉她。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过?明明有那么多暗示。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把他做了替身,真相却是她也为旁人做了替身。而更荒谬的是,他们都做了自己前世的替身,替了自己的身份。
裴萝想笑,眼泪却不停地流下来。
他爱的人是她。
从前世时,他就已经喜欢着她了。那个冷漠的无情的裴云庭,恶魔一样可怕的人,原来也悄悄地动了心,有个喜欢的人呐!
而那个人偏是他不能喜欢的人。她喜欢他时他不理她,他动心时,她已是皇帝的妃子,是他最不可触碰的禁忌。
裴萝置身于画像之中,四面的画,所有的女子都目不转睛看着她,她们长着她的脸,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是谴责,也是无奈。
原来在城楼下相见时,他就已经认出她来了,怪不得他都还根本就没看到她的脸,却坚定不移,说认识她,根本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或许对他而言,那日思夜想的人,已足够熟悉,根本不需要再度确定。
他一直缠着她,从京城缠到芹川,死乞白赖不肯放手,不是因为他是登徒子,也不是因为什么破缘分,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找她,曾经失去过,所以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再次消失。
他坚持要娶她,哪怕放弃一切权利地位也要娶她,他对她讲的前世反应淡漠,他早就知道根本是假的,真相很惨,他承诺过她要守护天下和平,宁死不会反,所以他满身伤也不反击……
你根本不恨我,对不对?
你是因为怕我还恨你,才不告诉我,对吗?
心口狠狠地抽疼了起来,疼的裴萝嘴唇发抖,捂住心脏。
那一晚酒醉时,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荒唐的意识回流,而是他在尝试着向她表明真相,而她给拒绝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搞什么意识回流,变成另一个性格?她竟然从没觉得奇怪。
可她那时又怎么知道,其实那个人一直都喜欢她?
她仰望着,觉得自己配不上的人,早已为她将膝盖跪到了尘埃里。
如果他也爱她,她也亲眼见证了,那她还卑微什么?不过是因为不敢,不信,而他用今生这点滴的相处,早已经向她证明他很爱她,而她也配得起。
眼泪一颗颗坠落在地上,摔得破碎。
裴萝反身关好门,才蹲在门后,牙齿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牙缝里的“呜呜”声还是飘了出来,在空旷的屋子里不停地回荡。
他每日每夜看着她时,究竟是什么心情?是庆幸,还是心痛?庆幸着她不知道,还是心痛着她为什么还不认出他?
裴云庭,究竟是什么?
裴萝咬着牙站起来,忍着发麻的腿,过来脱鞋上了床,跪着往前,想把墙上的画都撕下来,放在一起。
画已经很久了,有些松动,很轻松就揭了下来。
一张又一张,揭到最后一张时,画像背后几张纸飘出来,如白色撒碎金的纸蝴蝶。裴萝慌忙去抓,它却从她的指缝里溜走了,落在地上。
裴萝下床把它捡起来,纸页很新,是不久前留下的,上面是裴云庭给她写的信。他在走之前,来过这里,还把信塞进了画像之后。
他笃定她能看到?如果她永远都不会过来这里?岂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赌,还是说她知不知道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可能?
裴萝走到床边坐下,看信上的字。
阿萝:
当你能看到这封信时,你定然已经在后山禅房,知道了所有的事。
怨我吗?恨我吗?
怨也罢,恨也罢,听话,别哭好不好?我会心疼。
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一人,从来没有什么前世今生,就像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人一样,不知道老天究竟开了什么玩笑,我猜许是因为你太怨恨于我这个逆贼,不愿来生再见到我,所以你和我便都没了来生,不会分道扬镳,反而要重活一遍,再次纠缠。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一日一醒来,我便马不停蹄驱车去找你,我想,若是一切能重来,这一次定然不会再让你进宫,也不会再犯糊涂,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就留,若是不想留下,我给你盘缠车马,你走,随便走去哪里,学什么,这一次,你有我,你永远自由。
这一错过,便是四年。
从京城,从芹川,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你离开,我知道你不舍得,我也不想放手,可你不想要,我不得不松开手。幸好啊,我的死皮赖脸还是感动了上天,也感动了你,我们还是波波折折地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你知道那一天我有多幸福吗?
我终于娶到了我的阿萝,我两世以来最爱的人,我想让太阳月亮对调一天,让星辰与大地翻转,让世间万众一起分享我的喜悦,只因为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同我携手一生,喜悦之情实在无与伦比,怎么都不够。
当我看到你的字,才知道原来你也是重生而来,我只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害怕,我怕你会知道我的过去,你会离开,我不敢告诉你,所以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安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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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怀疑我爱的是谁。前生是你,我爱你,今生也是你,我同样爱你,无论是哪一个,裴云庭对裴萝,始终都是完整的一颗心,只是前生不得不藏起来,而今生幸运,才得以拿出来,让你知道,并且还能听到你的回应,你也爱我,我对你来说比你的毒还要重要。
此生之幸,我的夫人。
我本是一个无心之人,不懂爱,不会爱,好不容易因为你才懂得的时候,却已与你永远失之交臂,不过一墙之隔却再也见不到你。
前世之事,我知你迫于无奈,从未怪你,是我的错。
所幸重来了一世,这一世开始我便发了誓,我只为你而活,阿萝,你眼前的这个人,是因为你才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如今这样,如果你觉得他有一点柔软,一点善良,一点正义,一点忠心,那都是为你,他很庆幸,你愿意喜欢他如今这个模样。
一个冷血的魔鬼,成功地为你长了一颗心。没有你前世的勇敢与选择,这一切绝无可能。
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帝,我只想做裴萝永远的唯一的依靠,所以我会坚定不移完成你的愿想,守护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此生无悔。你想守护萧家的江山,我来为你做。你想去天涯海角,我此生必奉陪到底。
纸没拿够,还有很多,写不下了,就先这样吧,等我回来,剩余的话再慢慢说与你听,我们来日方长,到时候你怎么生气愤怒都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
我愿意。
裴萝捏着薄薄的纸又想哭又想笑,眼泪不停地流,嘴角却微扬,勾出一个诡异弧度。
裴云庭,你用这几张破纸,陈述几句不得已的理由,就想让我原谅你?
前世叛国造反,罪大恶极,害我殒命,今生又故意隐瞒真相,死不悔改,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裴萝从床边站起来,把所有的画纸卷起来,信纸卷在最中央,整理好拿着走出房间。出来后又扭过头看了一眼。
屋子里变得更空了,墙上有着一块一块的方正白印,那是因为画纸而留下的痕迹。
关好门,她一步步走出后山梅林,回到前院。
来时是骑马,裴萝又骑着马回了王府,梅香和竹韵正在门口焦灼等待,见她回来,急匆匆过来:“王妃您没事吧?”
眼睛红的很,一看就是哭过。
“没事。”裴萝淡声道,“冷风吹的,不必担心。”她从马上跳下来,卷着手里的画,往静园走去。
梅香和竹韵正在院里,攥着手等,她又“噌”地冲了出来,依然是红眼睛:“即刻去帮我准备行李,我要去南疆一趟。”
两人大惊。
裴萝已去往门口,吩咐下人牵马,翻身上马,就一路朝着皇宫而去,明蓝色的衣袍随着动作飞扬起来。
清心殿里,萧止见她此模样也给吓了一跳。
他敛下心神:“你要外调?”
裴萝道:“是。”
他沉吟:“这不是问题,只是……”盯着她的兔子眼,“阿萝,你真的没事?”
裴萝咬了下牙,道:“我有事,我刚发现裴云庭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骗了我一事,我不能原谅他,所以……”
她无比冷静道:“我要去扇他。”
远在南疆,有个人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啊切。
裴云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