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背靠朝廷,家大业大,是禹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庭院园子占地近数十亩,府上仅伺候的奴仆便逾数百人。容老爷更是极看重排场,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呼啦啦一大堆人围着。
听玉苑里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番景象,江绾绾不喜人窥视起居,也不惯用人殷勤伺候,早年搬进来时便将院里的人遣走了大半。
后来江绾绾病故,田嬷嬷以大少爷身子不适、需静养为由,又将院里的奴仆撤了部分,院子里便愈发地冷清了。
听玉苑门庭冷落,下人们做事也都不大尽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长安才能三番五次趁着夜色偷溜进这院里来。
今日却显然和往常所有不同。
容渊推门走出去时,院里正洒扫收拾的人已经纷纷停下动作,远远地便低头问安。
容渊问:“赵嬷嬷人呢?”
“……奴才在!”一道略尖的女声远远地从月洞门外传来,把一只脚刚要踏出房门的长安吓得又缩了回去。
容渊手心里一空,眉头皱了起来。
赵嬷嬷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来,满头滴汗,却没敢擦,察觉到容渊似乎心绪不佳,愈发小心,点头哈腰着赔笑:“可是长安醒了?午膳早已经备好了,奴才这就呈上来?”
容渊瞥了赵嬷嬷一眼,神色稍缓:“先将人都叫过来。”
赵嬷嬷忙连声应“是”,很快便将丫鬟仆役都召了过来。
容渊却没去瞧这些人,先转回身去,重新伸出手,笑着将躲在门后边的长安从屋里头牵出来。
“这些都是今早刚从各院调过来的,以后便由他们接替之前院里的人,在这院子里头当差。”容渊低声同长安说。
骤然从屋檐笼罩下的阴影里站进金灿灿的阳光下,有些刺目。
长安眯了眯眼睛,光晕散去,瞳孔再次聚焦,才惊诧地发觉,记忆里一向空空荡荡的院子里,今日竟站了满院的人。
容渊将呆愣住的长安推到身前,握着长安的肩,缓声道:“从今以后,长安便是我这院里的大管事。”
“他日常需看顾我的起居,平日里没空管这院里的事,因此一应大小事务仍需你打理着。”
“但只要他开口,这里一应大小事务他便皆可做主,他的吩咐便如同我的吩咐,听明白了?”
容渊语气很淡,却令赵嬷嬷心头直打颤,话音落下便不敢耽搁地说:“奴才晓得的。”
赵嬷嬷的确很懂得察言观色,自心领神会了长安在大少爷心里的地位后,态度便一夜之间发生了剧变,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她谄笑着唤了长安一声“大管事”,冲长安连连躬身,恭敬得让长安都觉得陌生。
直到那张脸转了回去,面向其他奴仆,才终于又恢复了长安记忆里最熟悉的那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见过大管事!”
众人吓一跳,连忙又齐齐地躬身朝长安问安:“见过大管事。”
赵嬷嬷又朝两人点了点头,才拿起了以往的架势,厉声开始训话:“昨夜听玉苑里发生了些事,想必你们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些风声。”
“你们中有些好事的,一早来便苍蝇似的到处窜,想打听点儿什么出来,别以为我瞧不见!也用不着你们费心打听了,现下我便告诉了你们!那些人以后是回不来了,若是还有想去寻他们的,便速来告了我,我送你们到一处去相见!还能赶得上趟!”
听玉苑昨夜出了事,是府里人都知道的。
但院子外围得水泄不通,容老爷又下了封口,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因此其他院里的都只知听玉苑的奴仆一夜之间消失无影,却不知这些人究竟去了哪儿。
他们早晨来时,只看见院中摆着的那几把长凳,和长凳底下满地的血,便已觉惊惧不已。
再一看院里管事的赵嬷嬷拖着那一条扭曲渗血的瘸腿走出来,更是两股战战……
现下听了这话,此前议论过的人哪里还站得住,吓个半死,纷纷跪地求饶。
赵嬷嬷是知道自己的能力的,清楚自己管教下人很有一套,必定能得到主子的认可。
赵嬷嬷现在正急于在容渊面前表现,于是这一段话说完,她便刻意顿了一会儿,飞快朝立在阶上容渊望了过去。
却没得到意想之中的赞许认同。
容渊正低头同长安说着话,面上含着赵嬷嬷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似在哄人。
赵嬷嬷心头一颤,邀功的心立刻歇了,忙转回头去,不敢打搅,老老实实继续训话:“大少爷与大管事仁慈,今日的事不同你们计较。”
“但你们需记得,各个院有各个院里的规矩,无论你们从前是哪个院里的,既然来了这儿,便是这听玉苑的人,便要守这院里的规矩!”
“今后都安心做事,仔细听着少爷与大管事的吩咐,尽心当差。”
“否则……别哪天步了你们前辈们的后尘,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嬷嬷说完,又悄悄地去瞧容渊与长安,发觉两人话已经说完了,才满脸堆笑地问:“大少爷和大管事可还有何需吩咐的?”
容渊微微一笑,说:“赵嬷嬷倒还真是管事的好手。”
赵嬷嬷满面惶恐:“大少爷折煞奴才了,这原本便是奴才份内应当做的。”
容渊没再看她,摆手叫人都散了,牵长安回屋,长安便老老实实缀在容渊后头,跟条小尾巴似的。
容渊进了正厅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轻轻挠了挠长安的下巴,引着他抬起头看自己,轻声问:“怎么了?从方才起便一直心不在焉的。”
长安原本是觉得自己不该有太多话的,可望着大少爷含着笑的眼睛,又感觉身体里好像被充盈了一股没由来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正要开口,赵嬷嬷的声音却忽然从门外响起:“大少爷,东西现在要送进来吗?”
容渊很不愉了抬眼朝门外看了一眼,却瞧见是两个端着炭盆的小厮站在门口,顿了一下,改口道:“进来。”
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头换起了炭盆。
刚受了训,下人们都很安分,轻手轻脚的,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没人敢抬头乱瞥,也没人敢乱听。
但长安还是很小心地紧闭上了嘴巴,将手从容渊手心里抽了出来,同时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厮退了下去,伺候洗漱的丫鬟们又紧接着鱼贯而入,各个手捧着小茶盘、漱盂、毛巾等用具,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她们原本两列排在一块儿,走近了,沿着长安分为了两道,绕了过去。
长安这才发觉自己挡了道儿,连忙又退到了一边,粉色的细折裙在眼前一晃,大少爷周围的位置便已经被人团团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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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
望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大少爷,长安渐渐愣住。
眼前的景象仿佛渐渐与前世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大少爷天资绝伦,心智非凡,生来身份高贵,从来都是遥遥九天之上的天之骄子,纵然不能一帆风顺,也迟早会翱翔九天,飞到长安无法企及的地方。
长安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很清楚的。
只是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让长安产生了一点很荒谬的错觉,让长安觉得,至少在大少爷成年前,他可以陪着大少爷,甚至可以帮到大少爷。
直到此刻,长安突然发觉自己太过高估了自己。
事实上即使是在大少爷跟前伺候,长安也根本不够格,他只是个低等的杂役,唯一会做的也只是洒扫、守夜这样的蠢活儿,其他的什么也不会。
这几日伺候大少爷起居简直是一塌糊涂,与其说长安是伺候大少爷,倒不如说是在给大少爷添乱,只不过大少爷仁慈,一直纵容着蠢笨的长安。
现在真正能伺候大少爷的人来了,长安早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长安揉了揉发热的眼睛,转身想默默地退到外边去。
“长安!”容渊拂开身边伺候的人,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了长安。
容渊一直牢记着上辈子的事儿,在木栖山上时,灵魂状态的长安不喜欢人挨他挨得太近,虽然容渊根本就碰不到他,长安也会下意识躲避。
因此在这一世,容渊对于触碰长安这件事始终很小心。
虽然很想时时刻刻将长安抱在怀里,严严实实地搂着护着,却大多时候都只是隔着衣袖去轻轻地拉一下长安的手腕。
长安已经挣开过容渊两次了,看出了长安的不安忐忑,容渊努力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没再试图去触碰长安,由着长安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没料到,长安竟转身要走。
上辈子长安在眼前消散的可怕回忆涌上心头,容渊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伸手拉住了长安。
长安转过头,便看见大少爷恐慌的、痛苦的、隐忍的脸。
“大少爷……”长安惊愕,他从未见过大少爷这般失态,即使是在刚被带来听玉苑那天也没见过。
容渊不错眼地盯着长安,像是怕他突然从眼前再消失,声音都是哑的:“你不喜欢这些吗?我可以把他们都撵走,让这里变回以前的模样,你可不可以……”
不要走。
最后那三个字容渊没能说出口,他不想这句挽留变成一道命令,让长安因为畏惧他,做出委屈自己的妥协。
容渊把长安抓得很紧,以至于长安的手腕都传来了痛感,但长安没有挣扎。
看着大少爷这样,长安心跟着揪了起来。
大少爷是长安心中的天神,是长安心里对一切美好期冀的寄托,大少爷应当是沉稳、从容的,他应该拥有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不应该有难过。
长安感到手足无措,他大约知道应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却又想不起究竟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忽然,长安想起那天大少爷难过时埋在他脖颈里的那个拥抱,来不及多想,便抬起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抱住了大少爷的肩膀,急急忙忙地说:“没有不喜欢,奴才喜欢的,奴才可以的,无论大少爷要奴才做什么都可以的,您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