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死去的那些亡魂,还是如今仍活在世上的生人,他们的名字,都以浓墨的形式,在纸上占有一席之地。
笔直与弯曲的粗细线条相互交错,重叠,将纸张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联系起来。
那一根根的线条,好似牵绑住众人命运绳子,又似阴才拘魂用的索命绳。
权势之下,诡谲汹涌之中,一种无形的宿命感跃然于纸上。
而一切,都与一人逃不了干系。便是当今的天子,宋鄞。
柳如蓁撰着笔杆在皇帝名字上打了个圈:“万事皆出自于你,史官修史如何避得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要史官们体他隐瞒历史真相,无疑是不可能的。
天在做人在看,为了良心也好公心也罢,她都绝对不会,让真相掩埋于黄土,或消散在云烟中。
既然两难全,那就只好兵行险招。
这些日子里也能感受到,四位修撰们逐渐转变的态。
柳如蓁很庆幸,能看到这样的局面。
如此,也便意味着他们是一个整体,并非某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将众人的关系有捋了一遍后,柳如蓁把布满笔墨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墙角的火盆里,那一团纸立时便化成了灰烬。
恰巧这时,四位修撰也下来早朝回到了史馆之中。
其实早在柳如蓁回宫前,几位修撰在谢新允的带领下就已经开始继续修撰史书了。
之前修撰过的内容,加上这几日获得的信息,足够他们填补史书中未曾落笔的地方了,也多亏近日来他们和柳如蓁一起收集到的那些信息,史书上的许多处地方了得以校对。
柳如蓁也拿出自己事先备好的,按照皇帝意愿修撰的部分内容。
“皇帝并非不想让我们修撰有关先帝的史书,只是有些东西他不愿让世人知,那我不若就照着他的意愿,修改当年历史的真相,瞒过去。”
柳如蓁又补充了一句道:“诸位放心,如同在寺庙里说的那样,此事我来做便好。伯伯们只要安安心心修史就好,当然,也得小心些。”
她将最后几字的语调拉长,也是出于内心的害怕。
四位修撰自然也知,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
他们脸色虽平静自然,但眼神中都透露着坚毅神情。
他们四位,几乎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了。人生大半已过,半生下来倒也是仕途通顺,家庭美满,儿孙满堂。
他们不似柳家那般,世世代代都位列史官。在入史馆之前,他们四个曾任过其它官职。
因缘际会,柳如蓁觉得,能遇到他们四个这样的长辈是一件幸运的事。
自寺庙那日后,柳如蓁才觉得,自己与四位修撰才算是真正交心相待。
她看着四位伯伯,脸上笑容荡漾开来,起身一拜:“往后日子,请诸位伯伯多多指教。”
……
梅花多在冬末开,今年入冬入的早,也冷比往年冷的快,冷的多。
才十一月末不到,雪梅轩中,几株梅花树上,就有许多花苞。
雪梅轩中宫人稀少,也是宋宸和皇帝特意求的。
除了平日里一些打杂清扫的宫人会按时而来,素日里就只有宋宸和江全在里头。
“如何?”
江全对着铜镜中的九殿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殿下不论怎样都是英俊好看的。”
宋宸抬手扯紧头上绑马尾的发带,又扯下了点鬓角边的碎刘海,细细打量了一番铜镜中的自己后,拧起双眉转头:“怎么感觉和平日里没区别?”
江全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摇摇头:“有点区别,这头发配殿下精挑细选的衣裳,更俊了!”
幸好脑子转得快,得以应对殿下的疑惑。不然殿下还要坐在这铜镜前纠结个半天。
宋宸双手抱在胸前,起身冷冷抛出一句:“阿谀奉承。”
“阿谀奉承?”
看着宋宸越过自己走出房门,江全立马跟了上去。
“殿下这几日您不是打算要去生福山吗?”
生福山,便是宋宸吩咐他去调查的,当年幸存的付家人藏匿的地方,也就是在那里,小宋宸被父皇逼着杀人。
闻言,宋宸回头:“先不去了,最近皇帝老儿看得严。”
他做到每一件事,皇帝恨不得都要清楚知晓。包括中午用膳的菜式,何时就寝又何时晨起不等的琐碎事。
雪梅轩和钦安宫两头跑,来来回回江全这几日也跑的辛苦。
“那殿下这是要去——见柳姑娘?”
江全急急忙忙追上宋宸的步子。
“不然呢?”
“您不怕被旁人知晓?”
宋宸弯唇一笑:“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
从藏文阁的二楼走下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自打她入了史馆当史官,来藏文阁的次数不比从前在钦安宫少,反而是与日俱增。
因为来的次数多,当值的那些宿卫,几乎都认识这位柳姑娘。
柳如蓁每次见到他们,也会打声招呼。一二去后也熟悉了起来。
要说这宫里,谁最爱扯闲话聊天,太监宫女当属最头的那群人,而后自然便是侍卫宿卫这一群人。
碰巧今日,柳如蓁就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事——宋烨近几日都绷着脸,听说是被惠容贤妃训斥了一通。
以讹传讹的东西在宫中并不少见,但此事,柳如蓁觉得,八成是真的。
和守门的宿卫道了别柳如蓁捧着几本书走在回史馆的宫道上。心里思索着将才那些宿卫说的事。
看来这次,她和宋宸是信对了人了。
宋烨与他那父皇模样有七八分相似,但性格和处事方法却是完全不同。
正人君子,许多士大夫与读书人以此为标杆。没想到宋烨这位王爷也亦是想如此。
朝廷风云变幻莫测,历朝历代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那一次不是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皇子之间,争了个头破血流。
如今的局面,宋烨妄想着能规避兄弟阋墙和权力纷争,似乎是不可能的。
……
不对。
柳如蓁心道:这些事与我何干?做好自己的就行了,想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谢新允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不该管的事还是不要插足,免得惹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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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文阁离史馆有一段距离。中间又隔了好几座宫殿与园子。
柳如蓁走在宫道上时不时会遇上嫔妃的轿子。她作为臣子应当靠宫墙回避,一来二去又耽误了些时间。
此刻,又有一轿子抬过转角处,迤逦而来。
柳如蓁低眉,等待着轿子离去。
……
一双双太监宫女的黑靴棉鞋从眼下走过,不料一声“停。”响起,那些宫人们也就停住了脚步。
轿子停在了柳如蓁面前
柳如蓁先是一愣。
这熟悉的声音……贤妃……
柳如蓁心里暗叹,真是好巧不巧了。
贤妃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抬起脸来。”
柳如蓁缓缓抬起头,即便抱着书,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下臣见过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半倚靠在轿子的扶手边,抬手将被风打乱的鬓角发捋到耳后,俯视着她,轻笑一声。
“多日不见,到自称为臣子了,你这抱了这么多书,是打算往哪边去呢?”
柳如蓁压低眉答道:“回娘娘的话,下臣正准备回史馆。”
贤妃拖着语调“哦”了一声:“本宫还以为,你是打算往雪梅轩那边去呢?”
这条宫道直通不了雪梅轩,贤妃会这么说,到底还是因为宋宸遇刺时,是她柳如蓁陪着宋宸。
宋宸未能在这次暗杀中丧命,平安归来。
而宋烨带兵去寻人,寻了许久未有结果且未听从司马徽的命令斩草除根。
想必,她这个作为母亲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察觉到自己儿子的心思了吧。
“娘娘真是说笑了,下臣是去藏文阁寻一些古籍眼下准备回史馆去,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下臣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柳如蓁又拜了一礼,欲离去时,贤妃抬手示意她过来。
“站着,本宫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实话与我说。”
“当时是你在木屋中陪着九皇子的,那本宫问你,你们在林间时,可有他人是知晓的……”
贤妃越说,眉拧的越紧:“虽然是知晓,但却碍于旁事不愿告知于朝廷的?或是有没有人曾去拜访过你们?”
……
贤妃不过就是想问,宋烨是否知情不报,但又不好直接问,便问他有人知晓与否。
她到底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背叛她,会变得不再唯命是从。
柳如蓁摇头:“娘娘在说什么,林间木屋只有下臣与九殿下,还有一对夫妇,他们也不过是常人罢了。”
轿子上的人,蹙起眉思索着。
“当真?”
柳如蓁没改口,也不打算改口:“下臣没有隐瞒娘娘的理由。就算是有,也是在帮着娘娘。”
闻言,贤妃身子一僵,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哼,令史大人的话本宫可听不懂。”
贤妃转过身去,似乎不愿再逗留,命令道:“起轿!”
浩浩荡荡的一众人,渐渐消失在宫道上。
柳如蓁舒了口气,将怀中的书放在了地上。弯腰时,只觉得差点同书一齐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