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正在重启世界线…
    20XX/??/??

    松田阵平背着尸体往太平间走。

    他们刚刚在电梯前沉默了好久,所有人都沉浸在过大的信息量里无法自拔。好几分钟过去,才有个终于从茫然状态脱出的千叶和伸反应过来电梯一直没动静,打电话去问才知道是被院方的人关停了,此刻和他联系的人匆匆忙忙去重新启动电闸,说再等三分钟就可以。

    知道今晚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所以也没人催促。一行人就这么等了几分钟然后坐电梯下去,千叶和伸直接把犯人扔给他的同事,拉着奈仓蒂叁和工藤新一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说是工藤家那边还因为担心儿子的状况特意来了人,得赶紧对家长解释情况去了;其他同事冲着犯人一拥而上,差点没造成踩踏事故给地上的犯人造成二次伤害;目暮警官特地背着手走过来看了看他的情况,看到他背上没了生机的人,又是好一阵叹息。

    “节哀。”他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

    松田阵平没说话。他很想问问他今天看起来就这么衰吗,怎么是个人看见他就要说节哀,结果又听到目暮警官说:“今晚因为有死者出现的缘故,太平间的工作人员还留着,如果你有哪里不放心的,可以亲自送他过去。”

    “……”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不放心有用吗?

    我背上这个混蛋自己做好了决定就能自顾自去死,擅自做出这种决定也不和我商量,死了都不让我安生,他会管我放不放心??我算个屁!!!

    他还是没说话,在一群人自认为隐晦的注视下重新走回电梯,按下了地下三层的按钮,只感觉满腔满肺都是怒气,在发现这怒气无处可去的时候,这怒气又全部化作了悲哀。

    在察觉自己情绪变化的下一秒,他猛地转变思维。

    不行,忍不了了。

    死了就死了吧,等会儿到地方了就揍他一拳。反正死掉的人也不会痛也不会躲,这不是正适合挨揍吗?

    电梯门关闭,下行,然后是微妙的失重感。

    松田阵平满脑子想待会儿该怎么揍人,揍到什么程度好;话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似乎也有过鞭打尸体来观察尸体上的伤痕的行为,今天要不他就cos一把福尔摩斯得了,正好为人类刑侦学的进步出一份力。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他没注意到垂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晃荡的手,原本冰冷僵硬的指尖,此刻悄无声息地蜷缩了一下。

    ==

    ==

    今晚在太平间值班的工作人员清水三郎觉得很淦。

    他的工作是在地下三楼执勤,平时工作也清闲,由于位置在最下面,他与其他同事的沟通比较少,外面的动静也不太能传到他这来,就像今天他在警察来赶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炸弹犯混进来——不如说,但凡是在太平间工作的,和其他同事的交往都不会太多。这也没办法,毕竟工作性质摆在那里,时不时因为气质被人当成男鬼什么的,他早就习惯了。

    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清水看着眼前背着个白发少年尸体的卷毛青年,眼前是因为青年过高的身姿投下的巨大阴影,他看着垂在青年身前的那只属于少年的尸体的那只手微微抽搐,颤颤巍巍地放下手里泡着红枣和枸杞的搪瓷杯。

    ——糟了,今天好像是遇上真男鬼了。

    青年说话了,神情很桀骜不驯,但意外的很有礼貌。

    “你好,我想请问——”

    清水三郎看着他背上的白发少年(的那根尚且在抽搐的手指),语速很快地插话道:“啊,您好,松田警官对吧?我是清水三郎。那个就是是今晚被歹徒当做人质,太阳穴被子弹射穿的那个孩子吧。上头跟我打过招呼了,我都准备好了,您直接跟我来就行。”

    青年看他这么激动的表现有点莫名,但没有过多在意:“……啊,那谢谢了。”

    清水走在前面,脚底生风;跟在身后的警官则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急,但又想到现在时间不早,这么晚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着可能确实是不舒服,人家有可能也只是急着下班,就又释然了。

    结果清水把他带到一个类似手术室的房间,松田阵平走进去,看到清水停在门口,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贴心地问:“是不是走错了?”

    清水:“没走错。”

    松田阵平:“那是要做尸检?我不太懂你们医院的规矩——”

    “其实是这样的,”清水又是语速极快地打断他,搞得松田阵平这下都有点想追问他到底在急什么了,“我们医院有一个例行环节,如果死者的家属对死者仍然抱有什么未尽的遗憾,或者死者还有什么尚未实现的心愿,我们可以——”

    “等等,”这会儿是松田阵平打断他,“我不是他的家属……”

    “或者朋友、或者邻居、或者隔壁家的小孩,是什么都行。”清水又是迫不及待地说,“总之,人死了总是要去往天堂的,再留恋人间没有好处;如果死者还有什么心愿,还请您替他实现一下,毕竟要是人无法顺利成佛的话,形成的鬼魂既危害自己又危害世间,怎么说对您对他对社会都影响不太好是不是?总而言之,为了你们双方都不留下遗憾,还是请你们在入殓之前好好聊一下。就是这样,我先告辞了!”

    松田阵平:“等——”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松田阵平:……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松田阵平很担心这家医院的职工的精神状态。

    你都做医护人员了,竟然还信奉鬼神之说,你对得起你的职业和你接受的教育吗?

    他沉默着去检查了一下房门,毫不意外,门从外边被锁上了。

    这家医院竟然还强制提供死者家属和死者闲聊的时间和空间,他该夸赞一句真是贴心吗?

    迫于无奈,他只好先把背上的人放在手术台上,并打算过十分钟那家伙还不来开门的话他就直接叫人下来把那个清水以袭警的名义逮捕归案。随后他也跟着在狭窄的床沿坐下,安静地打量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未尽的遗憾,尚未实现的心愿啊……”

    他不是没想过K.K调查自己甚至刻意接近的目的,但思来想去也就剩一个许愿。但现在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要他对着死人许愿吗?说一句“拜托了,请你活过来”之类,这家伙难道就能醒过来?——听起来也太恶心了吧。

    至于其他的……

    他几乎在回忆的过程中掏空大脑,然而K.K与他的相处实在太少,少到他连K.K拼上性命也要救他的理由都想不到。说是完全为了他肯定不尽然,但说完全与他本人无关也绝无可能。说到底,这家伙究竟能从他的存活里得到什么呢?

    不行,要他完全理解神经病的脑回路也太为难人了,谁能搞清楚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由他幻想出来的法则啊;这么一想,直接就接受了这套逻辑的那个小侦探还挺厉害。

    思来想去没个答案,最后他的目光转移到对方脑袋上缠着的那一层层绷带上。

    现在应该不会再……看着怪碍眼的,还是拆了吧。

    平躺在床上绷带的后部分会被压到,不太好拆;松田阵平干脆扶着人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素以灵活著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解开那一层层雪白的绷带。

    一层。

    两层。

    纯白的绷带丝滑无声地落地,如同一条身形苗条的长蛇,悄无声息在手术台和二人的周身徘徊之后落地;松田阵平一边拆一边扶着他的脑袋,生怕他栽倒之后被打个对穿的头会变成什么更加不妙的状态——K.K可能对此无所谓,但松田阵平是真的不想再遭这个罪了。

    那种场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但大概是在拆到第六或者第七层的时候,他感觉有点不对。

    绷带,太干净了。

    松田阵平是亲眼看着工藤新一给K.K缠上绷带的,他知道工藤新一是在确认不会有血迹渗出后,又在外面包上了两三层才算结束,因此最开始看到拆出来的绷带都是白色也不奇怪。但是他现在明明拆了这么多层,为什么绷带还不变色?

    松田阵平继续拆,看到里面依旧是一览无余的纯白,他开始困惑。

    难道这人体质特殊?他不由地想。特殊到沾在绷带上的血还能被吸回脑子里?把这种全是灰尘和细菌的血吸回脑子里,怪不得脑回路这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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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管怎么说这都不可能吧。

    难道是我幻视了?

    直到绷带完全被拆完,松田阵平呆滞地伸手去摸白发少年的脑门,然后缓缓地将手指移到中枪的位置。

    ——一片光滑。

    他瞳孔地震,拨开对方略长的鬓发查看。

    ——没有伤口。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他沉默了。

    手上的绷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从头到尾都是雪白,崭亮如新。

    他沉痛地想:坏了,我出幻觉了。

    肯定是因为今天事情太多了的缘故。他开始冷静分析,毕竟今天确实是非常繁忙,早上抓了一个抢劫犯,千辛万苦地劝回了一个想要跳楼的人;下午则是去调查一起凶杀案的嫌疑人,趁机去祭拜了萩,顺便见了几个老朋友,还和许久未见的疑似去卧底了的老朋友战了个炸弹犯,晚上回家还以为终于能休息了,结果又遇上了这么一连串的事……

    所以我只是累了,出点幻觉很正常。

    松田阵平冷静地想。不管是解下来的绷带上面没有血迹,还是原本应该近距离被子弹打了个对穿的头此刻毫发无伤,还是靠着自己的尸体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动静,这都是正常的,只是幻觉而已。

    平常心,平常心。

    ……

    ……?

    松田阵平动作僵硬,缓缓低下头去看那个有点“莫名其妙的动静”的尸体。

    对方仍然是低着头靠在他身上,那点动静也并非是幻觉,而是真正来自对方身体的颤抖。

    松田阵平猛地抓住他的肩膀。

    不是幻觉,他确实在颤抖。

    一时间松田阵平的内心五味杂陈,但他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苍白的语调叫他:“K.K?”

    “……”

    白发少年没有回答,但松田阵平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活络起来。

    他听见少年急切却痛苦的喘息,异常分明的属于活人的喘息声,如同一根烙铁瞬间烫到他的大脑皮层上。

    他在呼吸。

    他还能呼吸。

    心脏在狂跳,舌尖和指尖在一阵阵地发麻,一瞬间他有点头晕目眩了,但良好的意志力此刻仍然在坚强地发挥作用,所以他依旧能掌控好自己;他告诉自己无数遍要冷静,勉强用手掌托起少年的下巴,入手是一片濡湿滑腻的冷汗,松田发现他痛苦的神情,几乎手足失措。

    “怎么了?喂!说话!”

    K.K眉头蹙着,双眼紧闭,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绷紧了脊背。他的呼吸急促,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明明在近乎挣扎地做着模仿咳嗽的动作,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松田阵平无法,只能用手抚摸他的背后给他顺气,同时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要叫医生吗,可在所有人都看到过他的尸体的情况下,将这件事暴露出去的话……!

    松田阵平心乱如麻,幸运的是这种紧张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十秒左右,松田阵平就感觉到对方放松下来,手也松开了,没什么力气地靠着他。

    松田阵平心神一动,让他靠着自己的臂弯躺下,自上而下地观察着对方此刻的状态,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被如此重量级的视线注视着的K.K则是闭着眼睛,双手平放在小腹上,一副安详的模样。

    松田:……?

    不是,你就起来打个鸣,打完又死了是吧?玩儿我呢?

    在他默默捏紧拳头,并开始思考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用来威胁的话之时,却看见白发少年很快又有了别的动静。

    他像是正在深吸一口气,很慢但很重地吸气,连带着单薄的胸膛也微微起伏,呼气时身体紧绷着,伴随着奇异而沉闷的磕碰声,一颗分外眼熟的黄铜色子弹被缓缓推出唇齿,咬在整齐洁白的齿列间。

    然后他睁开眼睛,纯白睫羽间的玫红色的眸子是因为染上潮气而少有的柔软。他有气无力地冲着松田阵平笑了笑。

    “松田警官,”他说,“顺后背,可顺不出脑子里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