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拿好这张纸”,柳遥知把一张叠地方方正正的黄纸交到她手中,“地址写在里边”。
似乎有些不忍,她满眼心疼,语气也迟疑起来:“天下相似的人那般多,若是,若是依旧不是那人,不要难过,我们继续寻就是了”。
十几年来,程拾一与师父东奔西走,一直寻着二人下落,她记忆缺失,许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却清晰记得一个受伤男子抱着呀呀学语的小娃娃,惊慌失措闯进自己家中,被好心爹娘留下。
第二日,小小的拾一被野猫诱惑着带出去玩,回来时,她满心欢喜提着野猫叼给她的鱼,想同父母炫耀。
开门却是家里血流成河,爹娘长睡不醒,那二人也从此消失无踪。
她再也没有了家。
噩梦如幽灵一般缠绕,经年不得消散。
程拾一模糊记得那小孩漂亮得雌雄莫辨,抱他的男人手臂上有一个红色胎记。
她起初以为是被烫伤,小心替他吹气,后来被告知是胎记,她才作罢。
后来,她借着这一特征寻了多年,画了无数张画像寻人,除了寻到相似的,骗钱的人,便再无他半点踪迹。
也许是执念成魔,无数相同张脸在脑海中重叠,她的记忆逐渐错乱,怀疑。
程拾一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千丝楼,只晃了晃神,便站到太阳底下,日光如网般把她层层遮盖,只有颜色,没有暖意。
纸张被她攥得紧紧得,上面的折痕很深,心脏一下被攥紧,仿佛呼吸都慢了几分。
十几年来,只要一处有一人下落,程拾一必将马不停蹄赶往,经年不息,也便成了居无定所,漂泊流浪之人。
这世间之人莫不过是被大大小小绳索捆绑,拉拽着往前走。
而能拽住程拾一之事不过一二,寻到父母死亡的真相,便其中一件。
那张纸,最后还是被打开了。
牛车咕噜咕噜驶在泥路上,泥路凹凸不平,牛车时不时颠簸几下,摇得快散架了。
程拾一背着一把剑,坐在堆满物品的后面,她把双脚垂下来,牛车一颠簸,脚尖空中晃了几晃。
等要过城门时,牛车被城门口出守卫的官兵拦下,等交了城费,过所让官兵过了目,这才放了行。
车轮滚过了乡间小道,滚过了路边嫩生的黄白小花,最后停在村头一片荒地上,驾车的老伯下了牛车。
边把牛绑紧在一旁的木头桩子,边给她指路“丫头,沿着这条路往下走,拐个弯,看见第一个屋子便是那周通海的屋”。
“他们居家搬迁到村子里不过一个年头,那家有一读书人,平日傲得总拿鼻孔看人,与我们来往也不多,你若是有事寻他们,可得小心斟酌着开口”。
“好””程拾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她把肩上有些移位的绑带往上推了推,心里藏着事,情绪也提不上来。
她轻声道了句谢,刚准备顺着路线往下走,却突然被那老伯喊住,老伯右腿有些坡,走路时需拖着腿。
他嘟囔着“小丫头家家的,哪来那么多愁心事,眉毛都快耷拉下眼皮了”。
程拾一看着手中突然被塞进来的两个红果子,不知所措看向他,只见他不在意摆了摆手,表情是故作的凶狠“给你了就给你,休得还回来”。
“快走快走,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人”。
程拾一被赶着离开,回头看到老伯又继续颤颤巍巍搬牛车上的东西,他身形矮小,牛车上的干草一大捆,填满他的怀抱,把视线也挡住。
她仔细把果子放进袖子,大步往前一跃,把干草从他怀中抢了过来。
“诶,干什么”老伯以为有人抢,焦急着出声,看到是程拾一,才没冲上前抢回来“你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力气.....”。
程拾一不应声,吭哧吭哧埋头干活。
老伯看着她一手抗一个木头桩子,目瞪口呆“......有力气,有力气啊”。
程拾一偷偷弯了眼。
这一大堆东西搬完,她甚至连气息都不曾紊乱一寸。
老伯的院子里坐着一个小男娃。
乖乖巧巧坐着石头上抛小石子,见到生人,也不哭不闹,只是吃手,歪着头看他们,神志反应都比寻常小孩慢上一些。
程拾一临走前回头看一眼,发现小孩还在看她,那双眼睛澄澈,漂亮得似雪峰上最纯净的露水。
顺着老伯指的路,程拾一很快便看见要找的那个地方,屋子很小,屋顶上铺的是茅草,上面破了一个大洞。
屋檐下一个穿着破旧麻衣的妇人,坐在院子内,挥着一根木棍,用力敲打着木盆里堆积如山的衣物。
明明初春天气尚且微凉,她却大汗淋漓,时不时用手臂擦拭着额上的汗,而另一名衣着讲究的男子,则舒服坐着晒太阳,时不时捧起书看几下。
“夫君”那女子小声喊着,有些难以启齿“你能否去把屋顶修一修,昨夜下雨,屋里都湿透了,我够不着上方”。
“修什么修”那男子不动,只是白她一眼,没好气转身,“我现在好好读书,等将来考取功名,功成名就可不就直接过上好日子,哪里用得着修”。
妇人气得胸膛起伏,却又不得以咽下这口气,只好把气撒在衣物上,把衣服敲得啪啪作响,“将来的事情要等到何时才能实现,眼下日子还得过,整日下雨漏水可怎么得了”。
“你闹什么闹”,那男子恼了,用力踹一脚木盆,发狠了说“要修你自己上去修了算”。
“吵嚷嚷什么,恼得整个家不得安宁,没一天安生日子”,屋内走出一个老头,佝偻着腰,面色不善瞪着妇人“家里的气运都被你闹走”。
的确相像,程拾一心跳快了一瞬,她的手微微抖动着,攥紧背上的剑,按捺住内心涌起的杀意。
她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打断了几人交谈。
那妇人眼圈发红,见有外人,垂下头狠狠搓衣服。
“姑娘这是”,那老汉,也就是周通海,睁着混浊的双眼,警惕又不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
“路过此处,想来讨杯水喝”,程拾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周通海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他平时吝啬同铁公鸡一般,别人吃了他家一点米,都要人给他送回来,不然便不依不饶闹个没完“你且寻别家去,我家的水可不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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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起话来,又不像了,程拾一想。
“讨杯水喝而已”,一旁站着的男子紧紧盯着程拾一的脸,突然笑着道,他冲洗着衣服的妇人厉声喊“丽娘,客人来了,不知道斟杯热茶啊!”。
洗着衣物的丽娘身子抖了抖,把手上的水往身上擦几下,低着头朝屋内走去,她一声不吭被唤来使去,像冠上妻名的女婢。
“往里请”,那男子笑语盈盈说。
程拾一表情冷淡,她别过脸,率先走了进去。
周通海心疼那杯水,十分不情愿,尖酸刻薄挖苦着“我门穷苦人家那里容易啊,就来一杯水,也是辛辛苦苦大老远挑回来,现给人白赚了去”。
“爹”那男子用胳膊撞他一下,他觑着程拾一的表情“说什么呢你”。
“等我过了会试,那咋们好日子就要来了,是不是”。
“自然自然,我们青生可是要当大官的”。
程拾一不管他考的什么试,她没碰热水一口,干脆直接抓起周通海的衣袖,在他惊恐的叫喊中,往上一扯。
有红印,但形状和手位置都不对。
程拾一又换了一只手,周通海被她突如起来的动作吓得一滞,等反应过来是便开始拼命挣扎。
“放手,你个贱人敢抓我”,周通海抬手想扇程拾一,却忘了不是所有女子都是丽娘。
程拾一的暴躁肆虐无法平复,她眉间满是狠戾,从死人堆里走出的人气势不比寻人,满身的戾气足以让周通海胆怯。
“你是何处人”,程拾一把手缓缓移向他的脖子,只需轻轻一捏,这根脆弱的颈椎便会在她手中断裂,“一五一十交代来”。
几人早已被这变故吓得不敢轻言妄动,周通海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倒豆子似的噼里哗啦一顿说。
没有一项是她记忆中的。
“够了”,程拾一松开他,周通海如软化的豆腐一般,一下子脚软得跌倒在地。
“你有无亲人”程拾一又问。
“没有没有”,周通海赶忙爬起道,“家中发了洪水,爹娘弟兄皆丧命于此,仅剩我与我儿”。
至此至终没提丽娘半句。
程拾一垂着眼看他半响,眼珠子黑黝黝,把周通海看着毛骨悚然。
她把视线移开后,周通海才敢偷偷松口气。
“对了”,程拾一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转身,她取下背后的剑,剑未出鞘,她就这么直直指向一言不发,置身事外以求安稳的周青生。
“屋顶上的破洞该修一修了”,她目光淡淡,像是随口一提般漫不经心,“不必假手于人,你够得着,你去修”。
周青生气的脸扭曲一瞬,却又不得不因为在她手中的剑而忍气吞声。
程拾一心情不好,比往日多了几分不耐狠戾,眼神略过低着头的丽娘,“不要花心思来敷衍我,我手中的剑比任何歪心思来得要快”。
“我还会再来的”,程拾一说。
院子里有放着一个木桩,用来劈材,程拾一路过时,故意挑了最大一块放上去,单手抬起放在地上的斧头。
啪一声,木块四分五裂,连下方的木桩也出来几条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