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鸦雀无声,都在暗暗窥探来者身份,居然只消一句话便能让余相认错跪伏。温孤昪脸色变了变,看不出喜怒,眸中似乎有些讶然。
来人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蹒跚前行,周遭气宇却绝不容小觑。他身边侍从先行开口:“平阳王在此,尔等还不跪拜?”
温孤昪躬身行礼,给足了这位平阳王排面,“见过皇叔公,皇叔公今日怎么不在府上好好休息。”
平阳王的名号一出,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温孤昪的话瞬间点醒了他们。此人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声——太长亲王。温孤皇室上上一轮皇权争斗的胜出者,却最终放弃了皇位,一心辅佐当时年幼先帝,对当今圣上更是宠爱有加。只是年岁过长,一场大病后便不再过问朝政,安心养老,从此在人们视野里淡出。
朝上资历稍长的官员,都知道他十五年前回了盛京,再无踏出都城一步,但其在盛京依旧默默无闻,谁都几乎忘了这位地位尊崇的太长亲王。
温孤俞一边咳嗽,一边缓缓挪步,他虽已发须尽白,但精神看着尚且不错。温孤氏的人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感,两旁的官员跪伏在地,吓得大气不敢出。
“余肃,起来吧,”他徐徐站定,不慌不忙地咳嗽几声,“诸位,请起吧。”
“今日兴致突发,想看看陛下近日可好,远远就听见这殿里喧闹不止,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温孤俞凝视着温孤昪,盛忠忙谄媚着开口:“殿下您有所不知……”盛忠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温孤俞肃然道:“还是陛下亲自与老身说吧,旁人说的,老身上了年纪,听不清。”他板着嘴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温孤昪虽一向敬重这位皇叔公,此时此刻却也有些难堪,但他还是屈尊降贵开了金口,简略客观地叙述了案情。
“哦,”老人倚在拐杖上,他身形晃了晃,疲累道:“原来如此。”
温孤昪挤出笑来,“快给皇叔公赐座!”
“余肃,你呢?”老人安坐在金镶玉的龙凤软椅上,抬眸看向余肃,余肃自然而然地换上笑容,行至太长亲王身前躬身道:“臣愿领罚。”
“只望您不要气坏了身子才是,”余肃眼里关切不似有假,温孤俞嗤笑一声,“你们不要让老身操心才是,老身快入土的人了,可不想再看见什么腥风血雨,惹人烦。”老人摆摆手,语气轻快起来,“陛下看看,要怎么罚他的僭越之罪呢?”
温孤昪咬牙,语气佯装出和善,“不妨事,余相也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了,是朕的心腹,其所为正合朕意,朕又怎么忍心苛责余相?”
“罢了罢了,老身不管你们的事情,只是陛下千万不要忘了老身这老骨头才是,老身在这盛京城孤苦得很呢。”
“还是阿肃孝顺,痊愈之后常来看老身。”
温孤昪脸色骤变,像是结了层深渊寒冰。
温孤俞一生确实孤苦,他无儿无女,妻子早逝,再娶后仍未有子嗣,只意外得了个女儿。然而女儿福薄,依旧没能让他子孙满堂,只又误打误撞捡了个女娃养着,没过多少年,竟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女婿,还有这小孙女,都兰摧玉折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温孤昪,盯得他如芒刺背。
—
“外祖父,您不该来的。”余肃叹息一声,皱起眉头,胳膊紧紧搀扶着老人。
“我不来,你今日如何应对?”温孤俞咳嗽几声,恹恹地阖眸养神。
“晚辈总有办法,怎敢劳烦您,您得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啊。”余肃担忧道。
温孤俞缄默半晌,沉声开口质问:“说得比唱得好听,年岁不小了,人反而愈加不稳重了,”老人声音颤抖,将声音压到最低,“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余肃浑身一僵,知道再打呵呵已然无用了。
他回盛京差不多半年,其实也就看过老人家三次,每次都是待片刻便离开,温孤俞早觉察出不对劲来。
是了,曲婧正是温孤俞的孙女,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从小抚养长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等霜姿身体养好,我带她来拜见您,可好?”
“现在,我要见她。”老人气息不稳,眼泪随着颤抖身体淌下,落到寒风里,化作一声永不衰绝的叹息。
—
“霜姿醒着吗?”余肃询问守在门前的长风。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江梅正在给少女喂药。
曲霜姿想要起身给他行礼,却见他身后跟着一位年迈的老人,不由得愣住。
“霜姿,见过你外曾祖父。”
少女猛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人,事发突然,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孤俞踉跄着上前,一双眸子充满悲怆与哀戚,叫曲霜姿心头狠狠颤动,久久屏住呼吸喘不过气来,她亦沉浸在了那份情绪中无法自拔,半晌才迟疑地开口:“您?您是……”
苍老的大手摩挲她的头发,豆大的泪珠颗颗打下,打在曲霜姿的手背。
“孩子,我是你太爷爷。”
老人身形颤抖得不像话,像是寒冬腊月枯枝上最后一片残败的黄叶,摇摇欲坠,“我是你太爷爷。”
余肃赶紧过来扶住他,郑重地对少女点了点头。
“太爷爷。”曲霜姿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我是小婧的外爷。”
小婧?外爷?
曲霜姿思忖良久,才试探地开口问道,“阿娘的外爷?”
“小家伙,你阿娘是我养大的,她是我的宝贝儿……”温孤俞又哭又笑,整张脸皱作一团,神情诡异又难看。
但曲霜姿根本不在意这些,她的唇轻颤,圆睁的双眼根本控制不住扑簌簌往下落的泪水,她不断重复着老人的话,终于彻底反应过来。
二人抱头痛哭。
老人伸手颤颤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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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地替她擦拭眼泪,“你的眼睛太像小婧了。”
“别哭,以后一切,有太爷爷在。”
她脑子里充满了疑惑,想要开口,却被余肃的眼神阻止。温孤俞冲余肃摆摆手,“小子,你出去吧,她该知道自己是谁。”
余肃眉间皱作一团,急切劝阻道:“外祖父!”
温孤俞置若罔闻,语气坚决,“她得知道她的身世,你放心吧。”
余肃还是不放心,倔强地不肯离去。
“你娘,本名白婧,小字惟熙,是平阳王府的嫡小姐,是我平阳王的外孙女。”
曲霜姿还是搞不明白,“平阳王?”
余肃叹了口气,“外祖父,我来同她讲,你还生歇息吧。”他转头认真看向曲霜姿,被少女眼中炽热的渴求烫得心口一痛,“你面前的,是平阳王殿下,也是太长亲王,是陛下的叔公,他年轻时收养了个女儿,随平阳王妃姓白,名元意。”
“白元意与后来的骁勇少将军成亲,但依旧未有所出,意外收养了你的阿娘,几年后夫妇二人便被派去了边关打仗,全由平阳王和平阳王妃抚养白婧长大。”
“我也是自幼便识得了你阿娘,”男人脸上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而后突然语气急转,“后来边关战事危急,你的祖父母便为国牺牲了。”余肃一顿,拳头紧攥得嘎嘣嘎嘣响。
曲霜姿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那后来呢?”
“我的……父亲呢?”
“还有我阿娘?怎么就……”曲霜姿呼吸急促,不知该如何继续发问。
“后来遭了变故,平阳王府落寞了,你阿娘被迫同我们分开了,”温孤俞开口回答,他看了看余肃,眼神意味深长,“我也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你阿娘从未提起过吗?”
曲霜姿茫然无措地摇头。
关于余叔叔和阿娘相识的故事,她好奇了十五年,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听到了。
这消息于曲霜姿而言可谓是石破天惊,她一时半刻无法消化得了。
温孤俞确实不知道余肃和白婧之间的细枝末节,更不知曲霜姿到底是谁的女儿,是那人的,还是余肃的。但事到如今,这个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余肃已经认了曲霜姿为女儿,便是曲霜姿的父亲。
曲霜姿亦心知肚明,一个让所有人避而不谈,绝口不提的人,想来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之人。
此时此刻,她已经后悔开口询问了。
她惨淡一笑,“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的亲人。”
“好孩子,你受苦了,”温孤俞爱怜地看着少女,看着她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心中一阵绞痛,他紧紧握住曲霜姿的手,“你受苦了。”
屋外暮色四合,又有寒风大作,吹灭了江梅刚刚点燃的两支烛火,屋内变得昏暗一片。
余肃轻轻合上双眼,松了口气。
他心中惴惴不安,曲霜姿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坎坷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