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瘸子还没死心呐。”鹰钩鼻男子一声冷笑。
他随手将鱼儿抛向地面,鱼尾猛摆,身上仅剩的几滴水花四溅。鱼嘴极力张合,似是在呼号求救。
最终扑腾了几下,逐渐力竭,一动不动了。
“记住我给的标准,世家贵族的学子一律不准碰,只挑那些没什么背景,名气又不大的。”
鹰钩鼻男子用丝绸帕子擦了擦手,嫌恶地说道:“最要紧的,是得有真才实学。”
“喏。”仆从乖顺地弓着身子退下了。
仆从明白,替大人物办事,无需多问,按要求一丝不苟地做就是了。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这已是他们第三次在春闱前夕,“挑选”举子了。
凡是被大人相中的,无一人上榜。
日光渐盛,初绽的柳芽若黄若绿。和风拂面,轻暖宜人。
林泉下、曲水旁的雅士们,逐渐汇聚到主会场。
准备迎接盛宴。
“田学兄请,咱们多喝几杯,再下场投壶,展君子之风。”
“李学弟客气了,论投矢技巧,我恐怕不如你。”
春日宴的重点从来都不在吃食上,而在于举杯相邀,在于席间谈古论今,侃侃而谈。
以扬安学子李觅为例,清晨出户前,他在客栈垫吧了一口烧饼。
来到会场后,他只顾着结识同窗,拉拢小团体,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但此时还不能放松。
席间,他更要把盏言欢,先夸夸田学兄的诗画,再赞叹孙学弟弹琴鼓瑟的本事,最后适当展露自己投壶的技巧。
至于吃什么,无所谓。
“今年的宴会,是如意坊还是望云轩承包啊?”左右不过这几家,招牌菜亦是耳熟能详。
“诸位,消息滞后了吧。”有一黎州举子笑道,“看,那便是主厨——木犀先生,听说他还是北境学子的监学大人。”
“什么?”众人错愕,齐刷刷抬头望去。
只见一五官粗犷的男子,步伐坚定地走到台中央,持锣槌的手轻轻挪动。
“当——”他懒懒散散地敲了个锣,“佳肴美酒已备,开宴!”
似乎是不耐烦说一大堆开场白,简截了当。
“就这?”李觅暗暗翻了个白眼。甚至未恭迎一下五湖四海的宾客,也太随意了。
“君子不入庖厨之肆。”有学子嗤笑,“这北境的先生都如此不务正业,难怪学子榜上无名。”
言语间,开胃菜已经上桌。
按惯例,需先上凉菜。但考虑到早春气候寒冷,桂枝儿别出心裁,借鉴了异域做法。
取麦粉和水揉之,面团发酵后置于砖石烤炉中,用炭火将其烤至金黄酥脆。
再在切成片的面包表层,铺上新鲜的番茄碎、茶叶碎等。
酸甜与清香混合,口感丰富。
“嘎吱。”一口咬上去,外皮酥脆有嚼劲,内里松软微甜。
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不得嘲讽,将目光盯准了面包片后方乳白色的汤。
“嘶溜。”一口咽下,热气腾腾。
那汤的色泽如羊脂美玉,热气袅袅,以奶油为基底,去除糖,改为切成碎丁的蘑菇。
香浓的气味扑鼻而来。
李觅搓了搓自己的手,置于冷风中许久,已被冻得僵硬通红。
如今几口面包片和一碗奶油蘑菇汤下肚,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适才嗤笑的学子也不吱声,闷头就往嘴里塞。
以“茶”为主题,嫩滑的茶熏鸡脯、壳裂而不碎的茶叶蛋、爽脆的茶拌藕片,以及桂枝儿曾做过的龙井虾仁、茶香排骨等,变着花样被端上桌。
众学子一时竟挑花了眼。
李觅捧着珍珠奶茶,嘬到最后一颗木薯淀粉珠的时候,只恨自己早上不该吃那个烧饼。
“要不还能再添一碗饭。”他打了个饱嗝。
糟糕!
光顾着吃,忘了借此机会交友了。
李觅提起杯盏,正欲找人敬酒。结果看到田学兄大快朵颐,一抹酱汁沾在嘴角格外突兀。
孙学弟则偷偷摸摸把茶叶蛋往袖子里藏,做贼心虚。
得嘞,自己现在就是露一手龙跃隼飞、百发百中投壶,估计也没人看。
“压轴菜——头春彩!”
依旧是桂枝儿扮的木犀先生上台,懒洋洋地敲了个锣。
这道菜,不可谓不神奇。
她在空间里取出一小块干冰,放于盘中,干冰吸收热量,周边的空气遇冷液化成白雾缭绕。
若隐若现的效果,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待雾气散却,但见“头春彩”选用的是最时令的果蔬,最新鲜的肉品。
由桂枝儿写信邀请来的各路大厨,每人添一点拿手菜,博得一个锦绣荟萃,满堂喝彩。
“镇北大捷!诸位,驿站刚才骑马放鞭传来的消息,镇北大捷啊!”
恰在此时,一位满头大汗的传讯官,冲进了宴会现场。
“好,果真是头春彩!”位于上座的达官显贵们与有荣焉,笑得合不拢嘴。
北境苦乞颜乌什部落的游牧劫匪久矣,听说年前就将其击退了一次,这次大捷恐怕分量不小。
桂枝儿半是惊讶,半是喜悦。
她还记得少年曾拒绝乡绅土豪的无理要求,在宴会上用一根木箸蘸水,勾勒出悬天古道战役地形图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愧是小将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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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现在的将军是谁啊?”有宾客好奇地问道,“某只记得经略大将军是虚设的,已经空置许久了。”
“这你都不知道。”有消息灵通者,遥遥地指了指小谢公子所在位置。
后者正卷起石青色缎衫的袖袍,调整琴弦,神情专注而优雅。
“北境现在的少将军,就是这位的继任,未来的驸马爷!”
“琤琤。”谢鸢扫弦刚柔并济。
将军点兵,金戈铁马奔腾而来。清脆有力的弦音,如战鼓声声,若马蹄阵阵。
赴疆场、杀敌军,一曲将军令,正合此景。
扬安学子李觅见状咽下最后一口吃食,慌忙起身。
好机会!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宴席中央,背对投壶,手执羽箭,轻吸一口气,羽箭随着手腕抖动稳稳地向壶口飞去。
“漂亮!”正中壶心,众人赞叹。
李觅心中暗爽,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拱手道:“献丑了,献丑了。”
有此喜讯,今年的春日宴格外成功。
在末后一步展示佳作,由全场评定优劣时,以春茶作为选票,更是独具匠心。
小巧玲珑的茶包裹着卷曲的茶叶,淡香清雅,在场每人三票。
“这茶包说不定沾过未来状元郎的手,我得加价买回去给犬子挂在书房。”豪绅打趣道。
“我倒是更想重金求几位大师傅,来府里操刀几顿宴席。”另一人接话道。
主厨木犀先生说,他的厨艺师承北境桂小娘子。
师傅云游四方,将来要去杭京开店。
众人盘算着,桂小娘子恐怕已经是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了,便不甚放在心上。
最后的悬念,唯有这春日宴头名花落谁家。
“田学兄诗画无双,更何况是府试首名,必能夺得魁首。”李觅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小弟这一票锦上添花。”
说罢,将茶包置于山茶画下方。
转身,他又精准地看到另一位意欲重点结交的学子,热切地迎上去。
“孙学弟少年英才,这书法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李觅殷勤道,“学兄自愧不如啊。”
说罢,同样放下茶包。
还剩最后一票,他鬼鬼祟祟左右张望。
见无人在意,李觅整了整衣衫,故作自然地溜着墙根儿向自己摆出来的作品走去。
这帮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留着仅剩一个的茶包,还不如投给自己的大作。
“咦?”半路上,他的目光被另一篇文章吸引。
字迹比起孙学弟更添几分沉稳,待细品内容,字字珠玑,李觅眼中逐渐闪烁起钦佩的光芒。
“这落款是……凌河王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