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河口码头。
一只白鹭掠过河面,细长的双腿让水面泛起微微涟漪。几只色彩斑斓的翠鸟,也不甘落后,俯冲到水中捕猎。
“小娘子一路顺风。”柳千金低声念叨。
船上,桅杆挺直矗立,船帆在风中鼓荡。船夫们身着粗布衫,头戴斗笠,娴熟地操控着船只。
“先生,您的仆从不跟您一起进京吗?”泼辣圆润的女书生好奇地问道。
“不,她要留在这儿学些经商技巧再回北境。”桂枝儿摇摇头。
系统任务进度已达98.6%。
新增的这百分之一,就是由柳千金贡献的。
临别前,柳千金央桂枝儿做一道梅干菜扣肉,那是儿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美食。
区区小事当然难不倒她。
桂枝儿先将梅干菜冲洗干净,去除砂子和杂质,用冷水泡上,再取出精心挑选的带皮五花肉。
皮下脂肪层洁白如雪,瘦肉则是鲜嫩的粉红色。
一层肥一层瘦,桂枝儿轻松地为其冲洗血水,这样做出来的梅干菜扣肉肥而不腻。
“我说的步骤对吧?”桂枝儿一边起锅烧油,一边问道。
“应该没错,小时候阿妈就是这么做的。”柳千金面含期待,脸上的褐色胎记在柴火熏烤下愈发明显。
她蹲坐一旁,其貌不扬。
完全看不出来,是近几日在桃花荡的戏楼里,一舞动四方的“千金娘子”。
“决定好了,真要留在楚淮?”桂枝儿将上色后的五花肉皮朝下放入锅中。
五花肉滋滋冒油,被煎至表面焦脆。
“没打算一直在这里。”柳千金猛吸一口肉香。
楚淮有数不尽的新奇玩意儿,逼真的幻术和南北交融的戏法,都令她着迷。
“我再多赚点银两,立一个戏班子,自己做班主。”
她眼神亮晶晶的,与桂枝儿分享她的宏伟计划。
北境邀月楼还有些花娘和小倌,如她一般,不知赎身后能做什么,她要把这些人也吸纳进来。
“姐妹们排演几出好戏,一路上京去。”柳千金昂了昂下巴,满是骄傲。
“有志气。”桂枝儿笑了。
其中艰难不必多提,人有梦想总比活得浑浑噩噩强。
上菜!
肉色枣红透亮,汤汁黏稠,梅干菜里头透着浓浓的肉香,扣肉又包裹着菜,软烂醇香。
柳千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筷子。
“这……”她细细琢磨,沉吟片刻,“好吃是好吃,但还有点区别,我也说不上来。”
油脂在舌尖融化,瘦肉紧实而不柴。
桂枝儿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今天的梅干菜扣肉发挥正常,按道理家常菜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啊。
在桂枝儿翻看食材查找原因的时候,柳千金也忍不住倾诉过往。
“小时候阿娘做梅干菜,要先堆晒、腌制,再晒干,花上半个月才腌熟。”她语带思念。
这一开口,回忆便滔滔不绝。
“我们家种稻米,丰收的时候我就爱在打谷场上玩。”柳千金笑道,“爹娘不舍得我用镰刀去割稻。”
农村孩子早当家,独宠囡囡的是少数。
“他们总是说,小柳儿,回家打壶水送来。”
家里木板门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老旧锁头。
除非出远门,否则是不必上锁的。村里都是熟人,路不拾遗,户不夜闭。
“爹爹比量着我的身高,在离地一尺的位置又做了个小门把手,方便我推拉。”柳千金炫耀道。
桂枝儿脑海中有了画面感。
奶声奶气的小团子,抓住自己的专属小门把手,进到屋内,在葫芦里灌满水,再屁颠屁颠地跑回稻田。
若没有遭水灾逃难,或许也会有幸福圆满的一生。
“你原籍离杭京不远,那……你阿娘晾晒的,莫非并不是芥菜?”桂枝儿忽的灵光一闪。
梅干菜的制作原料相当广泛,江南一带以芥菜为主。
除此以外,萝卜幼苗、油菜等均可作为原材料。
“你说过年时最好吃,很有可能,是冬季的雪里蕻!”桂枝儿一拍巴掌。
腌好的雪里蕻无碎叶,色泽金黄,香味扑鼻,吸足五花肉的油后,入口更是又嫩又糯。
桂枝儿紧锣密鼓赶制了一碗新的梅干菜扣肉。
柳千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幻想出阿娘还在世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落。
新菜出锅,一切如常。
肉皮经过精心烹制,呈现出焦糖色,表皮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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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千金轻轻咀嚼,细腻的口感和浓郁的滋味一齐在舌尖散开,她猛塞一口米饭,哽咽着说:“这回对了。”
一道家常菜,承载着无尽的相思。
“嘀,系统提示:任务进度98.6%。”
桂枝儿怜爱地叹了口气,感慨万千。逝者已逝,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画面回到河口码头的船上。
身形魁梧的船把头,正指挥船夫们搬运贡石。他脚蹬麻鞋,双腿微微分开,稳稳地矗立。
水浪摇摆,他随之调整重心,眼神坚定。
船把头用他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指挥现场,保持一切秩序井然。
“帮漕运使大人送贡石,估计又是一桩权衡利弊的交易吧。”桂枝儿站在甲板上,依靠栏杆,闲散地观望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肯许诺给船把头足够的好处,大概没有做不成的生意。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走完最后一程,将北境举子们护送到京城,作为监学大人的木犀先生便完成使命。
至于如何在京城重新立起“桂记卤味店”的牌子,桂枝儿心中已有一个绝妙人选。
“女侠不与小谢公子告个别吗?”船把头板着脸凑过来,表情僵硬地问道。
“请叫我木犀先生。”桂枝儿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再见。”
自从上回两人心怀鬼胎地聊天后,船把头时不时就要来探探桂枝儿的口风。
不就是现在的知府大人,曾在楚淮的船上,害死了真正的“刘善渊”刘老爷嘛。
而后他冒名顶替入北境,或许还牵扯到前朝旧事。
值得一遍遍旁敲侧听,以此来揣测她的态度?
桂枝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她眉眼间满是不羁,“谁能带来太平盛世,谁能让百姓有米下锅,我就拥护谁。”
船把头呆愣原地。
从未听过如此肆意妄为的言论,铁塔般的汉子神情瞬间凝固。他目光中闪过惊愕,宽厚的肩膀似乎也垮了下来。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嘴里呢喃着什么“嫡系”“正统”。
桂枝儿已经吊儿郎当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