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兄友弟恭
    望山跑死马,车队向着雪山晃悠悠行驶数日,再过一道幽深笔直的山中甬道,视野赫然开阔,已抵柘枝城之南郊。

    十里见方的城池,夯土为一丈高的围墙,屋舍多为圆顶或八角顶、涂成白色和金色。客商穿梭、摊贩云集、热闹非凡。王宫就在柘枝城的最北边,占地仅数百亩,城墙高三丈。

    行行重行行,辎车停在王宫正南的端明门下,冯栩下马走到车前,恭声奏报:“阏氏,我们到了。”

    仆从走过来,为元昙卷起车帘,扶她款款下车。踩到实地的瞬间,她忽地感觉心头一空,奔涌而出的酸涩令她窒息。偏过头看了一眼跪在车旁的冯栩,立即移回目光,轻声说:“多谢将军。”

    冯栩唇角扬起一丝笑,移回与她对视的目光,低下头,率众狼卫齐齐下跪,扬声高呼:“末将不辱使命,平安接回阏氏,现率第一小队二百八十卫,向汗王复命!”

    端明门的顶端,左右各有一座攒尖顶的角楼,拱卫着正中牙白色重檐歇山顶城楼,三重屋檐层层叠叠、翼然欲飞。王宫正殿、陪殿均为八角攒尖顶,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从端明门到王宫正殿,铺着又厚又软的驼绒织金地毡。元昙站在门下,静静看着仪仗队簇拥着冯彬的步辇,浩浩荡荡走向她。

    恍如隔世。

    冯彬走下轿辇,对她伸出手,眉眼温柔如水:“昙儿,我等了你好久。”

    有的人,总不在正确的时间出现,不是早了、就是晚了。

    元昙慢慢伸出手去,与他交握,脸上挤出温婉的笑容。

    .

    永平六年开春之后,北宛汗王冯彬背靠大翊,在母族哲里木部的支持下,与胞弟冯栩携手,率狼卫巡游四方。

    凡支持过逆王冯建、冯栋和冯松的部落,皆被血腥清洗,部落单于及其伴当、族中高过车轮的男丁尽数被杀,女眷和女奴分给随他们征战的勇士。

    再召来部落中所有巴图鲁,与不服王命者一对一单挑,犯颜之人皆被冯彬或冯栩亲手诛杀。

    至于那些游散的小部落,或被直接灭绝、或并入二十三部,统归柘枝王城治理。

    回到草原之后,对妻儿强烈的保护欲激起了冯彬骨子里的狼性,从东一路征战到西,杀伐果决、毫不容情。

    一时之间,“格日乐图”、“卓力格图”的名字如雷贯耳,响彻北宛三千里草原,外号玄鹰与白隼。

    骑最快的马,舞最利的刀,喝最烈的酒,娶最美的姑娘。

    大宛最西端的瓯托部落也被征服后,已是五月初。滚烫的热浪中,悬崖峭壁上绽放簇簇金黄,打马而过时,簌簌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冯彬勒住战马,冯栩驱马靠过来,奏请先率一队狼卫回王宫,替汗王准备奉迎仪仗。每次得胜回柘枝城时,他都如此鞍前马后、尽力周全。

    有如此得力的兄弟,冯彬幸甚。

    目送胞弟驰马离去,冯彬再次仰头看向那簇细碎的金黄。略加思索,徒手攀上嶙峋的坚硬岩石,从崖顶采下开得最好的三枝沙枣花,策马从雪峰甬道飞驰而过,直奔柘枝王城。

    穿过正殿前堂,寝殿帘幕重重,低垂着银红和石榴红、绣满银梅花的帷帐,室内陈设皆比照鹤华公主府,铺陈洁净温润的木地板,雕梁画栋,墙上开出高约半丈的圆形雕花大窗。

    从雕花窗望去,后院是一片花圃,种着能在寒暑交加的北宛存活的马蔺、郁金香、格桑花、杜鹃,还有一棵精心养护的红梅树。

    雕花窗下放着一架文武七弦琴,元昙跪坐窗前,弹完《凤求凰》之后,继续弹奏《长相思》。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思源跪坐在她对面,听得入神,四岁的孩子,五官已逐渐长开,神情沉静而温柔。

    元昙注视着思源的脸,发了半晌愣,又偏过头看向条案。

    檀木条案的案头,放着一丛沙枣花,细碎的金黄团团簇簇,簌簌清香浸润心脾,还带着冰消雪融之后的水珠。

    她放下手中的花丝琵琶幽兰簪,轻声说:“你不要我,我也不想要你了,十六郎。”

    然后,珍惜地拿起那束沙枣花,握在手中起身,将花束插入斟满清水的琉璃瓶中。

    端明门外鼓乐齐鸣,仪仗队高呼:“汗王回驾!”

    元昙不紧不慢将沙枣花在琉璃瓶中摆放好,才理了理衣袍,牵起思源的小手,走向前殿。

    是夜,冯彬在王宫外举办诈马宴,以整牛席宴飨追随他巡战四方的勇士们。

    北宛的大宴原始粗犷,多有女奴伴酒助兴,喝到后夜聚众宣泄者比比皆是,场面极其不堪入目。冯彬碍于身份需从头到尾坐镇,于是命仆人单独做了昇阳风格的饮食,直接送至元昙房中,并传信给她不必等自己、早些安歇。

    王宫之北,广寒门外,有一片郁郁葱翠的胡杨林,有无名河流穿林而过,正值丰水期,微波澹澹、碧水潺潺。

    灰白织金的斗篷铺在地上,阻隔了泥土和草叶上的露珠。元昙面向河流席地跪坐,裙摆散在地上如一朵榴花,身边的少年散漫地歪坐着,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那些花,是哥哥的好看,还是我的好看?”

    元昙下意识偏过头,瞥了一眼远处喧闹的王宫,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么多人给他敬酒,天不亮他回不去”,冯栩玩味地扬起唇角,继续追问,“最终插在嫂嫂案头的鲜花,是我送的、还是哥哥送的?”

    腊月的雪莲、正月的山丹花、二月的高山杜鹃、三月的郁金香、四月的格桑花、如今的沙枣花……

    每次冯彬回柘枝城的前一天,她的案头总会出现一束野花,新鲜的、清新的,还凝着晨露。

    每每迎出殿门,少年灼热的眼光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她,她从不敢给予任何回应。今非昔比,这里是柘枝城、不是昇阳,冯彬也已是北宛汗王、不是寄居公主府的驸马。

    她竭力压抑,极尽柔婉地逢迎冯彬,想回到举案齐眉的平静生活,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总在梦里晃悠。

    梦里,她不是北宛阏氏,他也不是冯彬的胞弟。

    她在痛苦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上半夜,她草草用完晚膳,命仆婢熄了灯、全部退下。然后独自坐在案前,嗅着枣花清香,倾听殿外人声喧嚣,偶尔听出一声他的笑,心尖的软肉像是被什么狠狠一揪。

    却只辨识到两三声他的笑,别人的喧闹像潮水淹没了他的声音。

    她坐在黑暗中,怅然若失,正打算宽衣就寝时,清淡的酒气从身后环住了她。等不及她惊叫出声,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拖着她站起来。然后她感觉身体一轻,已被人扛在肩头,翻窗而出。

    那人虽一言不发,她却已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惊骇之中,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引别人注意。

    被一路扛出广寒门,直到人迹罕至的河边,她才开始喊着“放我下来”,用力挥拳捶打着那人后背。

    那人很听话地放她下来,她拔腿就往回跑,没跑出两步却被他从身后搂住,动弹不得。

    她双眸蓄满泪水:“冯栩,我是你嫂嫂。”

    “那又怎样”,冯栩把脸埋进她颈窝,贪婪地吸着幽兰甜香,“在草原上,莫说是嫂嫂,就算是庶母都能娶。”

    她无言以对,只能拼命挣扎。

    冯栩力量极大,右手死死箍着她,左手解下斗篷铺在地上,然后右臂使力一甩,将她扔在斗篷上,欺身压了上去。

    元昙拳打脚踢,竭力想挣开他。冯栩一手攥住她两只手腕、一膝压住她扑腾的双腿。控住她四肢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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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下头、狠狠吻了下去,带着酒气的舌尖在她口中恣肆。她用力咬下、咬得满嘴腥咸,却更激得他凶性大发。

    直接解下盘在腰间的马鞭,将她双臂举过头顶、捆在最近的一棵树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方洁净的丝巾,打算塞住她的嘴。

    “按草原上的规矩,嫂嫂此时算是被我劫掠了,就算哥哥知晓、也只会找我决斗。”

    她又惊又怕:“他会杀了你!“

    “你在担心我?”冯栩笑了,眸中幽光流转,“嫂嫂的美貌倾城倾国,能得春宵一度,死了也值。”

    轻描淡写说着,将丝巾紧紧塞入她口中。冯栩双膝跪了下来,掀开她石榴红的罗裙、褪下她亵裤,再一件一件解开自己衣袍,贴近了她。宽衣解带时,他轻柔而专注,虔诚得像是在拜神。

    他身上有微苦的清香,像是新刮下的桦树皮.在她全身颤栗时,他突然抽出她口中的丝巾,听她难以自控地尖叫出声。然后,再次俯身吻住她双唇。

    待她平复心绪后,他小心翼翼解下马鞭,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颈窝,轻声耳语:“若我与哥哥决斗,嫂嫂希望谁赢?”

    元昙痛苦而无助地闭上眼,两行泪从眼角流下。

    .

    烈日炎炎,垂柳葳蕤,芙蕖浮在碧玉般铺展满池的荷叶上,瓣尖微粉、晕染过渡到浅白的瓣身、淡绿的瓣根,无数盛放的花瓣簇拥着嫩黄的花蕊。

    元旻靠在池边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一枝折柳,放进口里咀嚼。

    已完全尝不到苦味了。

    灼烈的日光射进眼眸,照得他头晕目眩,眼前是一团又一团模糊的绿、白、粉,用力眨了眨眼,画面又重新清晰了。

    眼睛也开始不好了。

    觉察到有人站在身后,他头也未抬:“阿晴回来了,如何?”

    元晴一瞬不瞬盯着他:“问到了,是一种蛮疆的剧毒,跟当年父王所中的毒同出一源,叫‘独活’。”

    元旻双眸亮起,惊喜地转过身来:“可有办法医治?”

    “首代山鬼炼制此毒时并未研制解药”,元晴摇摇头,“后世的蛮族人学会了炼制金蝉,可以拔除此毒,待我去找金蝉……”

    元旻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别找了,这世上唯一的一只金蝉,主人已不在人世。阿晴,四哥再求你一件事。”

    他拉着元晴径直走向上书房,斥退内卫、宦官、侍卫等人。等到确定房内只有他们了,才铺陈纸笔,蘸了些墨奋笔疾书,边写边叮嘱。

    元晴被他一路扯过来,晒得满头大汗,本打算说些什么,见他如此郑重、便闭上了嘴。

    “承祎太小、镇不住那帮人,把承陵过继到我名下,有大哥、姜氏和宣氏三股力量扶持,他的位置会很稳,翊国不至陷入纷争。”

    “暂时别管荣国了,先稳住国内局面,等完全收服了各路大军,再作筹谋。”

    “承陵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若即位必不会薄待嗣弟嗣妹,还有母后、九叔、大哥、阿旭,承祎承徽和承祉往后日子不会过得差。”

    “一定要在宗谱上将承陵记在阿英名下,才能保证她太后尊位;万一……万一朝中有变,她受到什么攻讦,你找九叔和阿旭一起,联合所有宗亲,一定要站她那边。”

    “她为我出生入死,又为我画地为牢二十多年,为了辅佐我推行新政,她和褚氏朝中树敌无数,我这辈子欠她太多。”

    “切记,我中毒之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一丝风都不要透给她!”

    元晴一直面带玩味地听他嘱托,听到这儿,忽然嗤笑:“你担心四嫂知道,是苻洵给你下的毒?”

    元旻惊呼:“果真是他?”

    元晴冷笑:“四哥,你为何说‘果真’?”

    元旻目光躲闪、避开元晴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