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苻洵干这事都不怕人知晓,你倒要替他遮掩”,元晴目光犀利盯住他双眼,“你不希望四嫂替你复仇?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元旻噎了半晌,埋下头苦笑:“都不是,我与苻洵的恩怨,就此了结便罢。我希望阿英一世安乐顺遂,或爱或恨,都不要再与苻洵有半分牵扯。”
元晴唇角噙着冷笑:“你只是不想四嫂继续与苻洵牵扯。我倒觉着四嫂早已放下苻洵,真正忘不掉苻洵的人、其实是四哥你。”
“你既然心里过不去,当初何必娶她?”
元旻眼中满是不甘,隐隐透出愤恨:“我隐忍十几年,终于求到赐婚、夺得权力,结果她说她想寻找自己,我只能继续苦等,等了大半年,终于等到堂堂正正娶她进门。”
“末了末了,她压根不拿我当回事。劝我纳妾也罢了……成婚四年多,无论我怎么胡来,她都不气不恼、温声细语,要多懂事有多懂事。”
“她对你不一直这样吗,你那阴晴不定的脾气,谁敢拿九族跟你不懂事?”元晴不耐烦地打断他,嫌弃地嘀咕,“我听了半天,只听出四嫂无半分可指摘的,倒是你一天到晚没事找事。”
元旻眼尾泛红:“她出身低微、家世不显我全都不在意,扛着压力费尽心思娶到她,又为她空置六宫,不是为了让她待我这样……这样举案齐眉。”
闭上眼,脑中浮现的是除夕夜,红梅树下笑语晏晏、又俏皮又自在,那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她。
元晴搬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笑吟吟盯向他:“你不说,我根本看不出苻洵与四嫂有何干系,他们俩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你笃定他们曾互生情愫就罢了,怎么还老觉得自己争不过苻洵?”
元旻攥紧手掌,手背青筋暴突,将笔杆子捏得咯吱乱响,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心绪。
“我与她青梅竹马十几年,她才对我动了心,他苻洵一介声名狼藉的浪荡子,与她寥寥数面,居然随随便便就能撩拨得她喜笑颜开,凭什么?他也配?”
“中毒的事你爱说不说”,元晴翻了翻白眼,怒声道,“我看你就是被惯的,有这吃陈年老醋的工夫,还不如好好跟四嫂过日子,再过个十年八年,你自己都会笑话自己。”
“说的像是我不想……不对”,元旻搁下笔,直勾勾盯着她,“你这话是何意,还有救,怎不早说?”
元晴耸耸肩,撇嘴道:“你一直忙着交代后事和吃醋,何时给我机会说话了?”
“那金蝉,是不是拇指头大小、形如蝉、会飞,身带柔和金光;蛊王蚩越是不是年过六旬,穿一身蓝布衫”,她左右扫视了一眼,似笑非笑觑着兄长脸色,“他还活着,而且与我很熟,只是前几年走丢了。”
元旻疑惑道:“什么叫走丢了?”
“他本来随我游历四方,那年入龙骨关,来迎接我们的是苻洵。然后,他就消失了。”
元晴冷笑:“如我所料不差,当年苻洵给你下毒后,为绝后患杀了自己亲外公,他却不知本命金蝉可护住蛊主生机。八个月后,我与紫菀游历蛮疆,以禁术拉回了蚩越性命。”
“又启用禁术,你有几条命?”元旻忍不住喝斥。
“凶什么凶?这不就用上了”,元晴不屑撇嘴,“我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失忆,但见到杀自己的凶手,还晓得马上退避,这样的人瞧着怯懦,却往往会活得长久。”
元旻叹了口气:“人都走丢了,哪怕去寻,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不知我是否能撑到那天。”
“这就不劳你操心啦”,元晴笑吟吟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晃了晃扔到他眼前,“好歹是蛮黎两族的神,虽未研制解药,把毒性压制几年不是问题。”
那是一只碧绿的蝴蝶,材质如翡翠,触手沁凉润泽。举到灯下细看,好似有丝缕云岫氤氲,缓缓游弋其中,光影交错、这蝴蝶竟似活了过来。
“此为‘琥珀翠’,乃山鬼凝聚山林之清气、封入翡翠之中而成,可抑制毒素蔓延,此中清气至少可撑五年。五年期满之前,我再去蛮疆替你弄一块来。”
元晴伸手从他腰间摘下一个香囊,指导说:“放在心口贴肉处效果最好,此物不可穿孔,缝个结实的香囊装起来。”
想了想继续叮嘱:“最好是纯丝绸的,就算要绣什么玩意儿,也最好用丝线和羽线。切记,别用一根金丝银线。”
元旻不解:“为何?”
元晴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山林清气属木,金克木。所以啊,出门的时候戴好护心镜,莫让琥珀翠沾染兵戈。你一身好武艺,这我倒不担心,对了……”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锦袋:“这护心丹是我跟山鬼联手炼制,每粒可替你撑住生机五天。我算了一下,从大翊疆域内最远的地方、昼夜不停地赶回凰羽寺,差不多要二十多天。我们炼了五粒,多了也没有。”
“所以,若有不适,立即快马加鞭回来,凰羽寺有法子护住你。”
她说的轻描淡写,元旻却知道,每一粒必然炼得艰辛无比,不然何至于多一粒也没有。
忙问她:“寻人的事,不若我把玉衡那队人交给你,他们最擅长做这些?”
“好啊好啊,省得我一个人到处乱跑”,元晴笑逐颜开,大大咧咧一挥手,“四哥不必过于忧心,该干嘛干嘛。就算找不着那人,回头我再入蛮疆找山鬼……”
元旻以为她接下来会说“继续想办法”之类的,却听她悠悠道。
“我就不信她的天分比不过蛊王,饱饱揍她一顿,就知道怎么炼金蝉了。谁叫她祖上犯懒,只晓得制毒药,不晓得制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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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国一向重视对军队的控制,太祖长懋定有“一年一小巡,三年一大巡”的规矩。
一年一小巡,是指国君每年亲自动身,或派遣太子、心腹重臣对一些重点军营进行检阅巡视;三年一大巡,是指国君与太尉或国尉一并出动,巡视犒赏国境内所有大营。
大巡一般在夏、秋两季,何时出发、路线如何、从严从宽全由国君自定。但按常理,要一路巡完所有大营。
“祖宗规矩啊……当翊国的王,费人”,舜英弯腰埋头,专注地对付绣绷子和细如牛毛的针,“快帮我想想,绣什么好?凤凰、重明、青鸾之类的太难绣了。”
元旻在纸上慢慢描着绣样,一朵海棠、一朵木槿相依相偎,簇拥着几片绿叶,两大一小,不多不少正好三片。他注视片刻笑了,又换一只细笔蘸淡绿颜料,在三片墨绿叶子的旁边、轻轻点上细小的一叶嫩绿。
舜英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露出惊恐,旋即恢复平静,挤出温婉微笑。
“你自己不上心,昨天御医请平安脉时说已有两个多月”,元旻含笑道,“这次巡军就不要去了,好生休养。”
舜英点点头,将光亮如昼的琉璃灯拉得更近了些,劈丝后穿进细如毛发的绣花针,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心不在焉强笑道:“不愧是凰羽寺的祈福玉佩,不能穿孔、袋子还不能用一根金线,幸亏花样子简单,不然劈丝都得把眼睛看花。”
元旻松了口气:“最近没看到阿晴,又去游历了?”
舜英不假思索:“又去灵昌了。”
“灵昌?又?”元旻呆住了,难以置信地问,“她经常往灵昌跑?”
“她没跟你说过?”
舜英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宽慰道:“阿晴去灵昌一定自有道理。中元节要到了,这是萧王后过世的第三年,至关重要,苻沣想好生操办一场祭祀,阿晴也想去。苻萱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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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昇阳从未归宁,于是她们结伴去了。”
元旻眉头微蹙:“元晢和承曙也去了?”
舜英摇摇头:“元晢在太常寺有职,原是上了奏表要一同回去。不知怎的,回家一晚上转了心思,只加派了府兵护送苻萱,元晢他们还在昇阳。”
元旻疑虑稍散,正色道:“阿英,这次巡军,我怕是要在西三营多花些时间。”
舜英会意,沉默许久后,试探着说:“阿旻,褚氏一族在朝中太过显赫,我考校过他们才干,担当不起那些要职。”
元旻绽出笑容、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我这辈子只要你,只想把最好的给你、褚氏沾些光又有什么?我说他们担得起,就担得起。”
舜英打了个寒噤,迅速平息眉间忧虑,酝酿半晌、竭力平静地说:“褚氏发迹不久,犹如穷人乍富,未免有些行为不端,还请责罚,莫要恩宠太盛。”
元旻笑意更深,目不转睛注视她双眼:“有我在、你只管放心,他们都是你的至亲,我定会好好护住他们。”
舜英的心缓缓沉到谷底,觑着他脸色、却不好继续说下去。
别过脸看着花圃,茉莉花摇曳着碎玉琼枝,星星点点萤光在枝叶间浮动,她盯了半晌,将眼里泪意憋回去后,挤出一个微笑:“阿旻,我绣香袋很辛苦的,你拿什么谢我?”
元旻顺着她目光看去,会心一笑:“明天就动手,用透光的素纱糊几只灯笼,两只大的给咱们,四只小的给孩子们拿着,一起去后苑捉萤火虫。”
见她终于又眉开眼笑,不禁莞尔,抽走她手中绣绷子:“大晚上的伤眼睛,天亮了再绣。不急,绣好了我再出发。”
扶着她在妆台前坐下,替她拔掉坠马髻上不多的几支珠钗,和那支尾部七朵紫色木槿的彩玉簪。
她重信守诺,从珪山大渡口接过这支木槿簪开始,除了少许规制严苛的典礼,几乎每天都戴着。
那支木槿彩玉簪,与她满头乌发厮磨七年,透出越来越柔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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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纱帐飘飘转转,带起一阵又一阵幽兰馥郁、与香炉里飘出的清甜梨香交融。
这是北宛王宫的一座陪殿,冯彬专门腾出来给冯栩作寝殿。
冯栩尚未娶妻,且不像其他土生土长的草原男儿一般,每次胜仗后都选几个漂亮女人陪夜。明明才十九岁,于女色之事却冷若冰霜,似乎再漂亮热情的女人都激不起他的兴趣。
而此刻,这个冰块般的少年正斜靠在软枕上,臂弯里躺着姿容绝世的女人。地板上和榻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钗环、发簪、腰带、外袍、罗裙……
他们的鬓发都披散在颊边、香肩上、胸前,与对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香炉倾吐出袅袅白烟,似流水般越聚越多,满屋子清润的甜香闻得人熏熏欲醉。
“这就是你喜欢的鹅梨帐中香?果然别致。”冯栩伸手轻轻摩挲她香腮,他的手指修长、生了层薄茧,带来恰到好处的力道和触感。
元昙没回答,只静静望着攒尖的帐顶。
冯栩侧过脸吻她的额头,声音轻而坚决:“我将在七月的那达慕节,向哥哥挑战。”
“我们就这样好不好”,元昙哀求地看着他,眸中含泪,颤声问,“你们是同母的亲兄弟,为什么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冯栩眸中幽光流转:“因为我不想再叫你‘嫂嫂’,我不想你每次和我相会之后匆匆离开,每天夜里都要与他睡在一起。”
“我想在正殿那张大床上和你过夜,我想让你光明正大为我生儿育女,我希望别人称你为‘阏氏’时、站在身边的是我。”
顿了顿,他定定注视着她,一字字重复那个问题:“我跟哥哥决斗时,你希望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