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离叫她坐在屏风后的意思很明显,便是不愿让陆十一在此事尚未明了前出面。但方才听王罗话中漏洞矛盾大出,再加之他对孟兰的态度,实在是令她忍不下去,故意将手中的玉盏摔到地面。
沈郁离淡淡望了眼,并未阻止。她便低沉声音,冷声问道:“方才你说的话里,有几点问题。第一,你是从何时开始与那位秋蝉老爷做事的?第二,孟兰什么时候知道你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第三,你以为孟兰手里的证据是什么?第四……”
陆十一故意停顿一下,透过半薄的丝质屏风细细观察起王罗的神色,见他脸色越加煞白,心里也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了几分:“第四,你做的事,与叶家村有什么联系?”
王罗本还想遮遮掩掩,见屋中看不到模样的贵人开口就逻辑清晰,直直指出了他的小心思。对方纤长的手还在异常冷静地把玩帕中的翡翠,他心下暗叫不好。
入宫多年,他对如何规避风险看风向倒戈战营的方法早烂熟于心。现下,摆明了就是要他背叛秋蝉老爷投入沈郁离一面。
他瞧不起沈郁离,只觉得对方是个面首,靠献身上位,分明只是个小小的掌事,不知为何连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郑忠廉都让他三分。
除了瞧不起沈郁离是面首外,王罗还因差事看不上对方。王罗这人虽品行有问题,但做起事来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要他处理尸体,他必须得得知死者死亡原因和时间,以便自己去遵善寺请香时有正当理由求佛祖庇护。
以往他也替沈掌事处理过几回尸身,沈郁离给的钱的确丰厚,但为宫里人办事,却不得多问缘由。王罗偶然一次问了他身边那个羽林郎将死者的死因,对方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王罗心里过不去,也就不太接沈掌事这边的工作了。
说来那位秋蝉老爷还在得知这事后问过他缘由,他说,他不得知死者去世缘由干的不安心,对方付之一笑,问他:难道不怕死后报应?
他届时答曰:人死后如烂泥,况且女鬼终究也是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秋蝉老爷未言,只在下个月时多为他加了工钱。
若是今夜只有沈郁离一人,他王罗就算性命再怎么被威胁,也不会转变阵营。
但现下,他观察几番,屏风后不露面的贵人身侧放着一叠好的玄色衣衫,此衣衫用鎏金细线纹了云纹,显然不是普通宫人该用的礼制。再往后看,小台玄桌上竟是赫然摆着一块金子做的金龟官印!
就算他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在这宫中,在这个时间点还能待在后宫中的男性,有官印的人除了当今圣上外只能有太子一个!圣上虽时至今日仍旧未立太子,但宫中均传言说人选早已定下,只是未到吉时公布罢了。没想到,没想到沈郁离竟是隐藏身份的太子身边的面首!
王罗立刻跪拜起来,声音更是恐惧几分。若是早知今日太子也在,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开这扇门的。现下太子要他说真相,就算秋蝉老爷没有要求,他也得开口啊!
“殿下!奴婢不敢再有任何隐瞒,我什么都说!”
陆十一虽不懂为何王罗忽地改口叫沈郁离殿下,但仍旧未出声,反而静听他继续道:“奴婢一直勤勤恳恳工作,三年前在宫外办事时才与秋蝉老爷初识,那时只知道秋蝉老爷身份高贵,他替奴婢解围,奴婢便答应为他做事。”
“解围?这回,又变成你被竖子围困了?”陆十一冷哼一声。
王罗才尴尬地道:“奴婢在宫外欠赌债,被秋蝉老爷救下了。”
倒也算得上是经典的利用开局。
王罗见太子未言,继续说:“秋蝉老爷叫我做的工作甚是简单,只是在宫中调查一些女官的生平,并将信息全部写在簿子上,每月出宫办事时,再将簿子交给他。每回我能拿到的银两大概是宫中三个月的俸禄。在沈掌事入宫前,秋蝉老爷得知我出身叶家村,这才开始让我干处理尸首的工作。老爷将我带至兰陵坊的私宅,叫我每月中旬在这里与一个人用家乡话交谈点货。”
“所谓点货,是那人看过名簿后选尸,再由我将选中的尸身信息告知给秋蝉老爷。我发誓,我只是个中间人!至于他们将尸体运至何处,叶家村是否有参与,那人是何人,奴婢真的一概不知!”王罗此时已止住泪水,可他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说谎。
陆十一点点头,又问道:“那这秋蝉老爷是何人?”
王罗摇摇头:“奴婢当真不知,我与老爷每次见面,他都着一身浅色的华服,必然头戴帷帽,有次我实在好奇老爷的真容,故意在起风时张望他,哪想他帷帽下还戴了层面具。我猜想过他可能是某郡王,但在宫中为奴,凡事都不敢问太多、知道太多,否则哪天指不定就没了性命,所以那次之后就再没敢探听过他的真实身份。”
陆十一心想,这位秋蝉老爷想必对一切都做到了极致,要想找他的线索,从最底层的奴仆口中,恐怕真的问不出什么。索性,她便将话题一转,又回到了这起案件:“这么说来,你害怕的,是孟兰女官发现你所拿着的那本簿子?”
“是啊,这簿子在两个月前被我弄丢了,奴婢一直觉得是孟兰她拿走打算随时威胁我的,”似乎见陆十一听完没什么情绪上的大起伏,王罗竟在话语中带上了些责怪孟兰的意味,“要不是因为这,我也不至于会动手杀人。”
“你要找的簿子确实没在司衣女官那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郁离忽地开口了。
只见沈郁离由案上拿起一本薄簿,簿子封皮有被酒水浸湿闷干后发皱的痕迹,他只翻开了扉页,念了一句,就足以让王罗感到胆战。
沈郁离看他反应,知道手中的东西是真物件,便也没了兴趣一一读下去,厉声道:“你知道我是在何处寻得的吗?我是在兰庭坊外的酒肆中寻得的!是你醉酒后遗失此物,而司衣女官,根本不知道你干过什么勾当!”
王罗听之,立刻又换上刚开始时的泪眼,捶胸顿足。却叫书苑中的二人看来,像是演戏。
沈郁离没有停顿片刻,就接着道:“我只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将孟兰杀害后投井时,井内是否还有别的尸体?”
听到沈郁离这么问,王罗愣住了,他随即快速摇头,几近乞求道:“我不记得了!沈掌事!奴婢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我发誓我只杀了孟兰一人!真的啊!”
*
王罗被沈郁离派人压入宫正司后,陆十一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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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走出。
她斗胆坐在沈郁离书案前的蒲团垫上,淡淡看了眼那本簿子,问:“沈掌事从何处来的?”
沈郁离也没有必要和她说谎,便道:“和我说的一样,在酒肆里发现的,只不过,是伏析发现的。”
说完,二人又交流了一番王罗案的相关细节。沈郁离一直在问她的看法,陆十一便道,这秋蝉老爷不像是普通的达官贵人,他既然能利用宫中势力,只能说明对方潜伏在后宫时间已久,能付得起京城兰陵坊间的地契,说明他又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宦官。
“这兰陵坊间宅子的主人,沈掌事查过了吗?”
沈郁离展开一折题本,答道:“查了,这宅子乃是先帝太仆董氏的院落,可董氏早已在三十年前去世,家族并不兴旺,十年前最后的女眷去世后,应该就没人住了。但是,这位秋蝉老爷能拿着董氏的地契,恐怕两人的家族间有着密切交往。”
“可惜时间太长,什么都没有查到。”他说着,表情严肃起来。
“沈掌事不觉得有些奇怪吗?秋蝉老爷既然在宫中潜伏这么久,为何最近的几起事件都能隐约捕捉到他的信息?这不像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会犯的错误……要我看,秋蝉老爷似乎是故意在和您作对。”陆十一的大脑飞速运转,也顾不得什么言语避讳。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顿时轻勾唇角,朝沈郁离望去:“说起来,沈掌事今日利用我的报酬,我能不能自己提?”
话题忽地被这么一拉,沈郁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十一遥遥指了指他故意放置在屏风后地面上的锦衣和小桌上的金龟印案:“你叫我来藏在屏风后,也是为了诈王罗吧。”
沈郁离眯眼笑了,他未有否认,只淡淡问道:“陆姑娘发现了?”
不知为何,看到对方如此轻浮的笑意,陆十一有些愠怒:“沈掌事就不在意王罗走后会怎么说你吗?”
他微微愣了愣,眸光暗淡些,反应过来她话外之意,不禁有些想发笑。
沈郁离放下手中的物件,只将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怎么说我?说我断袖?说我是某位殿下的面首?他们要这么说,这么认为,对我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流言蜚语带上讽刺意味,很多时候会让众人掉以轻心。”
陆十一没想到沈郁离会这么说,原本欲告诫对方慎重行事的说教现在看来不过是她自己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视角,她忽感觉自责,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二人无言片刻,沈郁离也不再提这件事先起了身,他有意无意间示意陆十一跟上自己一同行至门外廊下。
只见沈郁离目光所望之处,有柄短刃带着一张字条直直插在木框上!
那张字条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说出真相。’
‘秋蝉’
陆十一忽地想起在王罗举止变得诡异前,她听到的那声极其细微的声音。怪不得方才王罗来时还是一副言语中混着不屑的模样,沈郁离还没开始诈他,他自己就先吓到不行,原来是因为它。
她感到莫名的瘆人,不禁回首朝院外短刃可能投来的方向望去。
可惜,那里除了高悬的明月,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