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办完此事,本欲出门按诸双明的吩咐,买几部选文书,再来预备下场要用的考篮、铫子、蜡烛、火炉等,除此还需预些吃食。
谁知门子又来报,说是杨裁缝来了。周大心下正奇怪,裁缝工钱早已打发了去,不知他来做甚么。
周大正迎门上去接,却见他哭哭啼啼地走进来,眼已经哭的红红的。
“杨司务,你这是怎么了?”
那杨裁缝走进来,冲他双膝跪下,正要磕头,被周大一把捞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杨裁缝便放声大哭:“周管事,原不是我有意要来打扰,只是前些日子我才拿了工钱回家,结清柴米钱,偏家中老娘害了病,如今卖药钱也没有一个,只得来求府上借我几两银子,好歹买几贴药回来吃,日后慢慢做工还钱。”
周大捋了捋胡子,面有难色,便教他先起来坐着,又让门子上一道茶。
那杨裁缝抱着周大的腿不肯,周大便说:“你先坐着,我去回禀少爷。”
那杨裁缝才松了手,那边门子早就献茶上来,还有一道肉馒头与他做茶点。周大脱了身便进了月亮门,方才到书房里回禀诸双明。
“你们与他多少工钱?”诸双明立起身来,把笔掷进笔筒。
“回大郎,他只与府里做些纱幔灯罩,所以只费了二两银子。”
“如此,那你便与他二两银子。”诸双明才要点头,见周大面有疑色,便又问道,“周叔可有什么疑虑,说出来不妨。”
周大方才开口:“他前些日子也来了,说是他爹病倒,我便提前支了工钱与他,还额外与他几百钱坐车。那里想到他做的东西十分敷衍,还是教外头裁缝拆了又重做的。”
诸双明止了动作,眼中流出一丝微弱的恶色,便又道:“这个好办,你拿了我的帖子与仁济堂的施相公,与施相公几两银子,教他与杨司务走一趟就是了。”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大郎,咱们府上已支了不少银子,这中秋的节礼只怕得等太太寄东西过来了。”周大长叹一口气,便把先头亲戚上门打秋风的事说了。
听周大的语气,似乎十分懊恼一下子与他这么多银子,反教自家没了银。
“娄家公子?”诸双明眸光闪动,“原是先头太太家的可是?”
“正是。”
诸双明反笑道:“这事倒也没什么,难道亲戚找上门,连银子都不给一笔吗?为人之道,难道不是在困难时给予温暖,得意时给予忠告,周叔一片好心,何必纠结于此。”
周大一脸感动,便拱手道是。
“说起母亲,我出发前吩咐你寄的东西可寄过去了?”
“这个何消大郎吩咐,我一早便寄过去了,想来应该随李嬷嬷到了京中才是。”
诸双明笑说:“先前幺娘不知写了多少信给我,抱怨我只吩咐她办事,报酬却一个子也没见到,想来我这次的报酬她应该很满意才是。”
周大哈哈一笑:“姑娘过去最喜这素馨花,大郎这是投其所好了,就是从羊城运这花费了些事,不过好在赶上了。”
原先诸葛洵在广东做过一任官,当时水师队伍哗变,他奉命在岭南组建水师抗击倭寇与叛兵组成的海盗,为了表明击荡敌人的决心,他把全家都携在任上,若不败敌,绝不回乡,颇有几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意气。
那时羊城沿海,每年冬季枯水期,咸潮汹涌而至,直灌入城,不要说河水,连井水都是又苦又咸。故而,有句俗谚:“夏季东风恶过鬼,一斗东风三斗水”,这便是形容羊城四季的天气了。
再不要说他们住的官宅,真是前有大潮,后有山洪,一年四季都满是潮气和漳气,这样饱经霜露辛苦的日子,山海间唯有鲜花来点缀。
素馨花便是诸双全极为喜爱的花,羊城人逢七夕、中秋和元宵都要做素馨花灯,富裕人家便整筐整筐买,穷苦人家也能买几斗,用五彩丝线穿可以簪头的花簪、花冠,或是可以戴在手上的花链。
其中,诸双全最喜欢的,莫过于素馨花灯,用串成长串的花绕在走马玻璃灯上,等蜡烛一点燃,八面玻璃里夹的连环画便自动转动起来,极清香,又雅致,真是美不可言。故而有一句,粤中素馨灯,天下之至艳者。
只是它花期短,若非羊城遍种这种花,每处城门都有兜售它的买花人,恐怕它还不那么易得。
诸双明给自己的妹妹和母亲选的七夕礼物,正是父亲在广东做官的时候,每年七夕都会给她们买的素馨花。除此以外,还有些茉莉花。
因为路途遥远,诸双明特意嘱咐人,将素馨花和茉莉花用上好的玻璃馏具蒸出几瓶花露,让巧手的裁缝把丝织的轻薄白罗裁成片片素馨花的花瓣,再攒粘成一朵又一朵的素馨花模样,将花放在一个极大的密封圆瓷器里,将浸满花露和香粉的纱囊阴干,再放入瓷器里,经密封静置一段时间之后,如此便可以留香许久。
轻罗花可以做成不逊色于鲜花做成的花球,将花球放置床账上,醉酒后靠着这芬芳苏醒,难道不是人间的一项美事吗?
至少,在诸双明收到哥哥送来的这样礼物时,她是这样想的。密封的瓷器被她打开时,满屋子都是素馨花的芳香,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羊城的日子。
就连诸母看了,不免也有些动容,回忆起往事:“自从你父亲卸任后,许久没有闻到这样浓郁的花香了。纵然外人再怎么说岭南不好,可是既有这样的花香,我们家人那时又在一处,就是千般不是,因着这一点甜反倒觉得那里的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好不快活。”
诸双全笑嘻嘻地看起她奶嬷嬷李氏送过来的玻璃走马灯,中间夹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连环画,一条条花圈绕着灯壁,真是雕玉镂冰,玲珑四照。
“娘,你快看,如今只差一碗咸井水了。”
诸双全说完,母女两个哈哈大笑,外人不解其意,便问她们如何差一碗咸井水?
诸双全便说:“你不晓得那里吃水一直是很头痛的问题,因此七夕节乞巧的水,清晨就要在井边等,否则来的晚了,只能去咸水井里打水了。”
诸母听了也点点头:“原是靠海的缘故,城中的井水不少苦涩难饮,唯有白云山的泉水最好,可惜你爹这个死脑筋,非不肯,说什么要与百姓同苦共乐。”
“所以娘你就让爹去自个打水。”
诸母想起仍然觉得生气:“平时也就算了,如何与神仙祭拜的时候还用这个,因着这件事,我才出去一趟。他居然还让你自个出去玩,害的你被虫咬了一口,肿块怎么也消不下去。”
诸双全一听,便说:“娘,不揭短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件事她还记得,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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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诸母气愤出走去外头采买东西,不得已把她带到官衙上了。她因为没人看管,开开心心地跑去花园溜达。
其实说来也不怪她,她那么小能知道什么,而且那时候她爬树技巧那么娴熟,看见有果子吃,难道不去摘吗?这就和猪八戒看了人参果一样,不吃一口总是心痒痒。
她才摘了一个果子,便被树上的虫叮了好大一个包,看见路上有路过的一个才留头的小孩子,当然也要怂恿他上来和自己一块。她都已经想好了,等爹发现了,就说大家都是一块爬上来的,挨的打肯定轻一点。
谁想到那个家伙虽然是男孩子,腿脚功夫还没自己利索,一下就被老爹逮到,走的时候自己还怒瞪他一眼,嘴里念道:“都是你爬那么慢,所以我们才被发现。”
地下的那个小童子愣住了,她爹怒极反笑:“你这小坏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
说罢,诸葛洵又命仆从送这个小童子出去:“敢是那位大人家的小子,你把他带到倒厅去,拿些枣饼和梅花茶与他吃,再教看门的打听一下,看是谁家的公子。”
“不要!”诸双明扭糖似地缠着诸葛洵,“不许他吃!不许他吃!只有我能吃!”
听闻诸双全的话,诸葛洵的脸更黑了,给她的屁墩来了一巴掌:“不许混说!回家我再修理你。”
因此她一路哭哭啼啼家去,诸母早在厅上坐着了,见丈夫带着泪人似的女儿,胸中的火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臭骂了她爹一顿,又把她说了一顿。
等发泄一通后,诸母才发现诸双明的流苏坠不见了,这原是诸葛洵为儿女打造的金流苏,诸双明是一只螃蟹携着桂花,意欲蟾宫折桂;诸双全的,诸双全的则是一只乌龟,一只足金乌龟,意欲钓得金龟婿。
这件事原是诸葛洵瞒着诸母,私下给儿女定的,诸双明的倒还罢了,唯独诸双全的这件饰物让出身书香门第的诸母非常不喜,但念着丈夫一片心意,女儿又时常把玩,这才罢休。
“你女儿的金乌龟呢?怎的也不见了。”诸母一脸土色,吓得诸葛洵赶紧看了一眼女儿,便说道:“定是她贪玩,所以才弄不见了。”
诸母的脸更黑了。
“她小儿家不见了东西,怎的你也不知道找。”
诸葛洵摸了摸鼻子:“许是它碰着有缘人,被人拾了去,找不着原也不怨我。”
“哼!”诸母冷哼一声,吩咐家人去找,还是没有半个消息。
诸葛洵便劝道:“许是天意如此。”
这话说的诸母沉默了,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
诸葛洵赶忙同他夫人作揖赔罪:“是我不好,请夫人恕罪,我这就去找。”
这东西最后也没找到,诸葛洵便又送了一个小金锁与她这事才算了。
“李嬷嬷,今儿你既进来了,就别出去了,且留着吧!我已吩咐人把屋子收拾好了。”诸双全放了手里的花球,转头又对自己的奶嬷嬷李氏说。
李嬷嬷笑了笑:“姑娘可真真缠得紧紧。”
说罢,李嬷嬷又看了看诸母,见其对她点头不语,方才说道:“好吧!既然姑娘相请,老婆子我怎么敢不来呢!”
诸双全拍手相称:“最好最好!我已备下了酒席,今夜大家都不许走,嬷嬷你好容易来一趟,吃一杯酒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