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求和
    吉赞的担忧并没有错,成弗居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斟酌着想要解释:“夭夭,你愿意交朋友,这是好事,哥哥也不是因此责怪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齐景垣此人,我并不了解,但他家中之事却很复杂,我不想你牵连其中,恐你祸及自身。朝岚公主太过于贪玩,不务正业,你读书上很有天赋,当多用些功夫。”

    钟离瑶冷静下来后,也惊觉自己今日实在过于大胆,竟然连成弗居都敢骂?

    他主动递了台阶,她也不好再冷着脸,道:“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同于您可以参加科举,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呢?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弱小,不需要保护。”

    成弗居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又无从说起,最终也只道:“我并非觉得你弱小,但是夭夭,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他们绝没你看到的这么简单。”

    钟离瑶抿了抿唇,没有再反驳,将头偏向一旁。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也是在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里,慢慢爬上来的。

    无论是齐景垣也好,朝岚公主也罢,若当真如表面那般天真无邪、善良美好,又如何能在王室中独善其身呢?

    那可是,更大的战场。

    且不说齐景垣如何,就凭朝岚公主那一句:“大大方方的穿,要是有人敢乱嚼舌根子,本公主就让嬷嬷打烂她的嘴!”

    她就明白,这丫头没那么简单。

    钟离瑶虽没有刻意遮掩情绪,但连旁边的齐景垣都没反应过来,朝岚公主却已经猜到了她的顾虑,这才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

    只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又没有伤害她,为什么不可以接近?就算有所求,难道她就没有所求吗?

    半斤八两,这样才好,谁也不欠谁!

    成弗居望着她气恼的侧脸,微微叹了口气,“你年岁还小,一时不理解,哥哥不怪你,母亲那边我已经瞒下了。”

    他探头,试探的求和:“明日我无事,你若还想去哪里玩,可以告诉哥哥。”

    “我已和公主约好了。”钟离瑶说完,又补了一句,“她是公主,我没法拒绝。”

    “嗯。”成弗居轻应,“那我派人暗中随行。”

    钟离瑶没有拒绝,也没有再同他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回到了侯府。

    临到下马车时,她看了一眼那件被她丢在一旁的披风,一时有些犹豫。

    成弗居却已开口:“东西我会命人还回去,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吧。”

    钟离瑶垂眸应下,“是。”

    她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成弗居的院子与她同路,相隔不远,但他没有跟上去,目送她走远后转向另一边。

    “传景僖,将披风和令牌物归原主。”

    ***

    钟离瑶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含烟正在她的房间里焦急的转圈,绮玉也满脸担忧,远远看到她就都围了上来。

    “小姐,您没事吧?”

    “小侯爷可有责罚?”

    前一句出自含烟,后一句出自绮玉。

    钟离瑶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公主他们明日还会过来,要带我去游船。”

    绮玉吊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公主很喜欢小姐,可是世子爷也要去吗?”

    钟离瑶点头,“他要保护公主。”

    绮玉欲言又止,钟离瑶明白她的担忧,叹了口气,“且走着看吧,我累了。”

    含烟听不太懂,反正明白小姐没惹上什么事,自告奋勇道:“我去打水!”

    “好。”

    钟离瑶应下,绮玉则留下为她卸妆,肚子还发撑,她其实不大能睡的着。

    略一犹豫,她还是读了会儿书。

    其实钟离瑶不讨厌读书,相反,她很喜欢,也许是有受到成弗居的影响。

    只是在这样的时代,女子有德有艺就行了,诗书才华,并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女子难登大雅之堂。

    她虽少在人前显露,但琴舞一绝,少有人及,昌颐郡主都未必如她。

    这些取悦他人,令男人如痴如狂的本领,不才是女子安身立命的资本吗?

    钟离瑶确实不明白,成弗居为何执着的要她多读书,珍品收集了一箩筐。

    也罢,权当还他的照拂之恩吧。

    她这么一看竟就看到了半夜,连绮玉进来添了灯油都不晓得,直到将近子时的时候,才在她的劝慰下上床安歇。

    ***

    翌日。

    钟离瑶刚用过早膳,绮玉就进来禀报:“小姐,世子爷和朝岚公主已经到了。”

    钟离瑶一愣,“竟来的这么早?”

    她用巾帕擦了擦嘴角,默算了下时间,秀眉微蹙,“这会儿还不到辰时吧?”

    含烟在一旁侍奉布菜,见她放下筷箸,立马倒了杯茶端过去,一边着手收拾碗筷,一边回答:“没到呢小姐。”

    “世子爷和公主已经去拜访老夫人了,说是让您准备一下,一会儿直接出发。”绮玉扶着她起身,“小姐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奴婢为您梳妆。”

    请安事小,把公主哄开心了才是大事。

    钟离瑶也没纠结,低声应了句“好”,任由绮玉给她梳繁复漂亮的发髻。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记着昨日齐景垣的话,成弗居也说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便就谁也没带,独自前去会和。

    到地点的时候,朝岚公主正蹲在草地上逗小马驹,那是侯爷的爱马上月刚生的,侯爷爱屋及乌,平日里连冷风都舍不得让它吹着半点,公主竟趁着侯爷上朝将小马驹“偷”了出来。

    齐景垣则依旧没个正行,双手抱胸靠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垂眸不知在些想什么,周围候了一群下人。

    刚认识的时候装的斯文,结果没多久就本性暴露,现在更是一点都不装了。

    她心下觉得好笑,缓步上前,当着外人的面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臣女拜见公主、世子,臣女来迟了。”

    齐景垣抬眼瞧见她,立马吐了草叶,起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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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迟,怪我们来早了。”

    “姐姐!”朝岚公主欢快的蹦了起来,边拍手掌边吩咐,“行啦,你们家小姐本公主要拐走了,都退下吧。”

    下人们齐声应是,其中一个抱起小马驹,躬身退下。

    待他们一走远,朝岚公主立马上前拉住钟离瑶的手,“姐姐昨夜睡的可好?”

    “好——”她拉长尾音,笑着点头,“有阿岚妹妹挂念,怎么会不好?”

    昨夜看书到熬了眼,后半宿睡的很安稳,今日醒来,她也没觉得有哪里疲累。

    “那就好。”齐景垣抱胸走到她们身前来,“弗居表哥说他今日有课,便不与我们同往了,我们就出发吧。”

    钟离瑶“嗯”了一声,牵着公主往外走。

    成弗居虽已在国子监入了学,但他身份特殊,并不能日日留在学院,加上他天资出众,随便学学就有好成绩。

    故而除了有考试,只是偶尔去学院上课。

    昨夜他说过,今日无事,看来是故意躲她。

    想到这一点,钟离瑶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开心了,那厢世子爷已经继续道:“本来想带你们去游松月湖,我还特意跟四皇子借了他那艘据说全长安最漂亮的花船。不过适才弗居表哥说,你去岁不慎落过水,恐还有些阴影在,若是怕的话我们就再找别的乐子。”

    闻言,钟离瑶倒是一怔。

    四皇子有花船,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如若说朝岚公主是公主里最调皮捣蛋的那一位,那么四皇子就是皇子中最调皮捣蛋的那一位,风流的很。

    让她意外的是,成弗居居然还记得她落水这件事,那是去岁盛夏,她想跟含烟学做一道冰镇莲子汤给成弗居解暑。

    奈何当时厨房已经没有了存货,她也远没有现在受欢迎,不敢麻烦旁人。

    正好庭院小溪里有莲蓬成熟,她便想着自己去摘一些,哪知一个不慎翻下了船,当时成弗居在学院里,等他收到消息赶回来,她早已经被救上来了。

    幸好暑气重,她没伤没病着,莲子汤也没能做成,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钟离瑶恍惚回过神来,浅声道:“看来兄长与世子殿下说了很多。”

    那个时候,成弗居还挺不近人情的,知道她因为他落水,也只是象征性的过来看了一下,叮嘱两句“不必劳烦”、“他不惧热”之类的,其他什么多余的事也没做,现在却记得清楚。

    朝岚公主安静了半天,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拆台道:“明明是王兄追着问。”

    钟离瑶抿唇笑了笑,“我不怕水,去游湖吧,但花船不都是晚上开吗?”

    齐景垣双手交叉,扣着自己的后脑勺,邪肆道:“谁规定花船只能夜行?”

    他语气张扬,“就算有也没用,小爷我偏要白日行,什么规矩,喂狗去吧!”

    钟离瑶摇头失笑,也对,他这样的人,若是在意规矩,也不敢有家不回了。

    “那行,今日我也将礼仪规矩放一边,陪你们——”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畅快的说,“游长安,泛松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