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为难
    院外的几人围着她左一句右一句,李慕婉都只是点头让他们放心。

    王浩低声问着她,“听闻昨夜孙府满门丧命,婉儿你跟铁柱哥就这么回来了,我都不敢信。”

    “是啊,我娘从镇子上回来说见着官府的人在孙府进进出出,尸身从昨夜抬到卯时熹微才停,孙镇伟父子已经命绝。”花影说着还有些唏嘘,“这是铁柱哥一人做的?”

    李慕婉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并未表露诧异。

    “我还听说,孙镇伟命吊了半宿,官府人去到时还没断绝……”他说起时想象到那画面便已经毛骨悚然。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王林有些武艺傍身,却不知他能以一身抵挡上百护卫,还能安然无恙回到王家村。

    “阿兄说多亏了诸位,替我哥哥寻找线索,忙前忙后,婉儿无以回报。”李慕婉朝几人欠身致谢,“待婉儿养好伤,同哥哥一道宴请各位。”

    花影语气带着惋惜,“铁柱哥好不容易考上探花郎,说辞官就辞官了,回来王家村还撼天震地抢了一桩婚事。”

    “不过也好在他回来了,不若婉儿就得落入歹人手里。”

    “婉儿,你可知铁柱哥因何辞官啊?”他们只知王林要救李慕婉是出于仁义,却都没往更深的方向想。

    李慕婉撇过视线,望着院墙的海棠树,幽幽道:“许是发觉做官没有在王家村自在?其实京城也没什么好的。”

    她在京城生活过,却远离京城,王林寒窗苦读多年去了京城,也要回来。

    王浩似有定论,重重点头道:“婉儿和铁柱哥都不想待的,想必也没那么好,回来也好,往后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去镇子上喝酒了。”

    王林到了镇上与巡查使交代了昨夜孙府之事,拿出那道赐婚圣旨,孙府强娶豪夺,无视圣意,王林为自保只能出手抵抗,那些护卫和孙凌武身上的伤足以证明是交锋打斗留下的,唯独孙镇伟,四肢筋脉挑断,分明是泄愤的手段。

    虽心有疑虑,念及王林相助之情,又多番相助探查,证据确凿,加之圣旨加持,巡查使无法追究其责。至于与孙家暗箱联手栽赃李奇庆的知县已被关押审讯,此事牵连守备军。

    若是那药材在军营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连同整个长乐县涉及的官员都会一并查抄。

    三日后,李家铺子重新营业,外商慕名而来,接的单子也比之前还要多,李奇庆忙得脱不开身,也没空去接李慕婉,只是养好伤的李慕婉也不便一直待在王家,况且铺子需要人手,她早早便要辞行。

    秋日风起,将二人靠拢的发丝缠绕,很快又落下,王林立在铺子不远处,“就送到这了。”

    “阿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李慕婉望着他问。

    虽说有了赐婚圣旨,二人也表露心意,接下来王林该是考虑二人成婚之事。只是李慕婉才经一事,他若急切提及反而对她不好,况且他辞了官,总要另寻活计,至于父亲的木雕生意,他也可以凭此为生。

    只不过在京城待的那一年,他并不想仅仅以木雕为生,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他不想委屈了李慕婉,也不想父母再为自己操持。

    “若有,我会与你说,可好?”

    “嗯,”李慕婉这才安心,嘱咐道,“阿兄早些回。”

    二人在街旁已站了许久,仿若谁都不愿先踏出一步,又是磨了些时辰。李慕婉率先打破僵局,见她身影进了铺子,王林这才转身离去。

    李奇庆在柜前捡药,听闻动静,把关切变成了揶揄,“我们婉儿,舍得回来了?”

    “哥,”李慕婉拖着声音,眼眶泛酸,过去抱着李奇庆,那晚在竹林小院见着安然无恙的他,李慕婉多月以来的忧心也跟着尘埃落定,他还这般调笑自己,“婉儿想你了。”

    李奇庆手里拿着药,就置在半空,“哥以为你不要回来了,满心满眼只有你的阿兄。”

    “哥哥为何不来王家村看我?不是说好来接我吗?”李慕婉诘问,“可是还对阿兄有不满?”

    “他救了我,也救了你,哥哥能对他有何不满?”李奇庆轻敲她额头,若说不满,也只能怪他拐了自己最宠爱的妹妹。

    “哥,阿兄他辞官了,”李慕婉松了手,替他整理着药单,“而且,他在京城也知晓了咱们家的事……”

    她的试探在李奇庆眼里一览无余,李奇庆拉开药屉,沉思少顷,“若他王林愿意做到此地步,哥哥无话可说,婉儿,你随心就是。”

    “其实哥不答应也不行。”李慕婉低头,眼角打量他。

    “哦?如何?婉儿要忤逆哥哥?”李奇庆并未生气,轻笑道。

    “也不是,是阿兄辞官前求了一道赐婚圣旨,不嫁也得嫁。”她五官精致,眼珠子提溜转动,就想看看李奇庆是何反应。

    李奇庆宛若有种入套的错觉,这王林比孙镇伟还要蛮横,一道赐婚圣旨,便可断绝了李慕婉后路,包括他这个哥哥,即便反对也无济于事。

    “他与那孙镇伟有何区别?”李奇庆恼道。

    “自是不同,”李慕婉忙着解释,“阿兄待我赤诚,是真心不负,哪是那厮能比拟的,婉儿不与哥哥说了。”

    “这就维护上了?”李奇庆望着入后院的背影,“哥跟你闹着玩的。”

    李慕婉不应,见她不理自个儿,李奇庆又喊道:“晚饭想吃什么?哥去给你做。”

    药房里传出一声:“都行。”

    ***

    李慕婉在药铺养伤几日,王林待在竹林小院,心里念着人便想往镇子去。

    她受了惊,李奇庆要她在屋里养着,哪也不许去。李慕婉不能忤逆只能待在药铺里,可心思已经飘远了。

    王林在铺子求见,李奇庆睨着他没给开门,虽说对他出手相助一事有所感激,可是这几日他静下心后越想越不对劲。

    原先妹妹受了他不少委屈,而今就这么便宜给他了?

    思虑后李奇庆态度也有所转变,“王林,你当真以为救了婉儿,我就能让你们在一起了?挟恩图报之事,在我李奇庆这里不管用。”

    “王某绝无此意。”王林背影立在黑夜中,空寂的夜只剩孤单的人影,他已经站了一日。

    “小妹说你还私自请了赐婚旨意?”李奇庆说到此处更是不耻,“你即便拿出圣旨,只要我不答应,你也别想娶走婉儿。”

    “你这与那孙家狂徒有何区别?”

    “请旨赐婚并非有意强迫,我于婉儿情意,天地可鉴。”王林挺直身躯很是坚定。

    “我只想见婉儿一面,见着就走,还望李兄成全。”

    李奇庆无言以对,关上门不再理会,空中划过几道闪电,惊雷骤响,大雨倾盆而下,雨珠拍在他面颊上,是疼的。

    李慕婉挑帘欲要将人请进来,却被李奇庆拦下,“婉儿,你这般心软,往后竟是他拿捏你的份,哥哥也是为着你好。”

    “我知道,”李慕婉心急如焚,“可是哥,阿兄身上本就重伤未愈,加之日晒整日,不曾进食,眼下又淋着雨,即便他是铁炼的也经不起这一番搓磨啊。”

    李奇庆倒也不是真想要为难于他,屋外雨势越发大了,李慕婉顾不了,绕开李奇庆开了门,暴雨冲刷,全身被雨帘覆盖的王林,看见李慕婉那一刻,漾起久违的笑意,仿若丝毫不在意从白日候到深夜的苦。

    “阿兄,快进来。”李慕婉撑起伞挡着雨,水泊浸湿了鞋袜和衣裙。

    “婉儿进去,阿兄不进。”

    李慕婉急了,对着屋内正肃的人道:“哥,你让阿兄进去可好?若他倒在咱们铺子里,旁人该要如何看咱们?”

    李奇庆甚是无奈,摇了摇头,终于松口。

    李慕婉扶着王林入了药铺,李奇庆给他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那背上受的伤浸泡后又裂开了,李慕婉本是要给他上药的,李奇庆却拦下,自己上手。

    “男女授受不亲,小妹怎得忘了?”

    李慕婉低头退出去,背着房门,心里都是担忧。

    李奇庆看着背上的伤痕骇人,才知他那夜孤身抢婚,受了这等重伤,可那晚去王家要人时,倒是看不出来他伤了,可见他忍耐非常人所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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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雨水转小,王林欲要请辞。

    “外伤而已,不必麻烦,”他却状若无事起身说,“我说过见着婉儿就会走,如今见到了,李兄告辞。”

    李奇庆没有拦,王林出了门与李慕婉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又允诺会常来看她。

    ***

    回去之后的王林静下心思索自己的道路,从前只想着考功名,忽而一大重事画上句点,他也有所迷失方向。

    虽能与家人团聚,可到底往后也要过日子。在京城时,戏楼,茶肆,酒坊,书铺都盛传话本,每次与程贤到了书铺,除学子外,京城有看话本之人数不胜数。

    写话本谋生也不是不可取,李慕婉送的那支狼毫,在京城那些年一直陪伴身侧,如今放在笔帘最显眼的位置。

    他摊开纸张,研磨墨汁,蘸墨落笔。

    一连半月,王林又去看药铺看了一次李慕婉,还这折了她喜爱的花送去,之后回来便都沉浸在小院里奋笔疾书,话本故事越写越顺,周英素和王天水见他比先前温书还要用功,敲了门王林也只是淡淡应道无事。

    李慕婉接连多天见不着人,在药铺忙碌的人影连连叹息,李奇庆见她心神不宁,“我们李家虽开药铺,疑难杂症哥哥也略懂一些,只是这相思病着实无解。”

    李慕婉闻声,收起情绪,“哥,你胡说什么呢?”

    “你整日整日在这盼着,盼什么人哥哥不知道吗?”李奇庆说,“他不来,你去,哥哥允你休沐一日。”

    “当真?”可是很快李慕婉又泄了气,她才不去,明明说好会来看她的,可是已经半个月了,也没瞧见人影。

    王林拿了写好的话本初稿到镇上书铺交谈,掌柜看了几话连道好。当即应了王林要求,往后每隔三日,王林都会拿着话本新稿到书铺,书铺按量拓印,所卖银子与书铺掌柜分成。

    待与书铺商谈完后,王林望着对面的药铺,缓步而去。李慕婉还在药房炼制丹药,药房炉火生了几个,她一边翻看手札,一边又看着医书,桌上药材摆放整齐,还有一些刚成的丹药还在冷却。

    只有李奇庆一人在药铺正堂捡药,王林朝里唤着,拱手作揖:“奇庆兄。”

    李奇庆抬眸看见人影,颀长身姿挡住了日光,他忙放下手中活,从柜台走出,朝前回礼:“王林兄,来了。”

    见他视线朝屋内瞟了几眼,便知他所来何事,李奇庆抬手示意他落坐,朝后院喊了声,“婉儿,把你炼的丹药拿出来一些,待会哥哥要出去送药了。”

    “哦,知道了,来了,”李慕婉衣袖擦了把脸,捧着丹药便风尘仆仆出来,“哥,你怎得这会出去送药啊?”

    她一手抬起遮帘,径直往柜台去,也没抬眼看人,二人就这么瞧着她。

    “婉儿。”王林轻轻唤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慕婉恍然回眸,看见王林与李奇庆坐一块喝着茶。

    “阿兄?”李慕婉声音雀跃,面上扬起笑容,移着步子往王林所做方向走去,全然忽略一旁的李奇庆,“阿兄怎么来了?”

    看见李慕婉的喜悦,王林跟着不自觉挑起笑,也丝毫不避讳身侧的李奇庆,“来看看你。”

    李慕婉抓过他手掌不放,“阿兄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王林只是隐隐带笑,眼神都是宠溺。

    李奇庆见二人浓情蜜意,倒觉自己多余了,叹了口气,酸道:“得,我去送药去。”

    李慕婉似听不见,也没应他,就逮着王林问了许多问题,王林都一一耐心回应。

    李奇庆这会后悔了,就不该叫她出来,摇了摇头出了药铺,“心寒啊,心寒,女大不中留了。”

    “阿兄说写话本谋生?”李慕婉给王林倒了茶,坐到先前李奇庆的位置,“你是从对面书铺过来的?”

    “嗯,”王林侧头看她时把她那眼底的失落笼到视线中,解释道,“主要是来看婉儿的。”

    她那粉红的鼻头蹭了些炭灰,王林见着可爱,也不提醒她擦了,又见她发鬓微乱,衣袖绑起,泛着疲态,心疼问道,“你在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