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又要去临州讲学,这一次带上了李慕婉母女二人,还有许立国随行。李慕婉自来了王家村之后便不曾出过长乐县。
只是越接近临州,便能看见不少燕州逃亡到此的百姓。
临州讲学持续月余,李慕婉时常也会旁听,王依依年纪小自是坐不住,吵着要在临州城内玩。王林身有要事,便叫许立国作陪。
临州玩乐花样比之长乐县,她乐不思蜀,李慕婉到了哪里,都觉无太大变化,只要是陪在王林身边,在哪都无差别。
讲学后不久,几人在临州住了半月,燕州与朝廷水火不休,即逢乱世,也难耐住学子们的求学之心。
递到王林手中的邀帖又堆了一叠,李慕婉替他规整书案,油灯残影落在身上,“阿兄,你要去燕州吗?”
见王林心有所思,李慕婉心知他想去,这些年他讲学之道遍布半个赵国,燕州所居文人异士与其他州郡有所不同,临界楚国,受两国文化熏陶,不止传道授业,也能自身提升。
“燕州兵乱,阿兄可是担心我和依依跟着?”李慕婉趴在他腿间。
王林掌心游过,抚着她下颚轮廓,“婉儿知我。”
李慕婉替他做着决定,“婉儿知道,阿兄有自己想成就之事,燕州之行不可多得,阿兄且放心去就是,婉儿带依依回长乐县等你平安归家。”
“婉儿?”王林倾身把她抱起来,竟然觉得于她有愧,“你怎得这般好?”
“婉儿在长乐县也有自己的事啊,药铺歇业这么长时间,我心里也惦记着呢,阿兄也有自己的事,可我知道无论你走多远,都会回来寻我的。”
王林陷在情动里,抱起李慕婉往榻上去,门外是王依依的声音,急急拍着木门,王林置若罔闻,淡淡道:“许立国,带依依出去玩吧。”
王依依刚从外头回来,买了不少好东西,正想给爹娘看呢。许立国要疯了,抱着头怨念道:“这才刚回来啊,这一大一小的煞星主子……”
“还不快去?”屋外的声音没有停,李慕婉盯着他扯出笑意,王林催促道。
许立国无奈只能哄着王依依,“小主子,主子和主母有要事,要不咱们再去画舫玩一圈?”
“画舫?好啊。”王依依还没去过画舫,听着就来了兴致,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就仿佛用不完,许立国托着两条腿,只觉要废了。
寝屋的窗推开时,夜幕已经降下,李慕婉侧身躺在榻上,屋外的风滚入荡着床幔,王林撑手立在窗台下冥思着。
“王林。”李慕婉睁眼,惺忪睡眼装着模糊的身影。
王林闻声转身回到榻前,暑期快要来了,天气闷着湿热,被褥裹着身子,浸了薄汗,碎发贴着面颊,王林直接擦拭过她额间的细汗,“婉儿醒来了”
“依依还没回来吗?”李慕婉抬头枕在他手掌上。
“还没,这些日子她玩疯了,回到长乐县得要婉儿费些心才是。”
“无碍。”
“依依长大了,会听爹娘的话,也能照顾婉儿。”王林鼻尖蹭着她面颊,像是哄着。
李慕婉轻笑,“阿兄,等你从燕州回来,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好不好?”
“嗯?”王林没即刻应下,“怎得婉儿突然说这事?”
“怎么了?”李慕婉很是平常说。
“再要一个倒是无妨,”王林说,“只是,我不想婉儿因此再受苦。”回想她生王依依时的艰苦,还是惊魂未定,那种难关,他哪里舍得再让她度一次。
李慕婉倒不是那么在意,“生孩子嘛,有了一次,第二次或许能少受些苦,你心疼我,我知道。”
薄衫下的齿痕很是显眼,王林指尖温热,抚过自己留下的痕迹。
入夜后王依依回来时玩累了,许立国背着回来的,见他也一脸疲惫,面上怨念颇重,语气都是劳怨之话。
“聒噪。”王林乜斜一眼,许立国噤声不敢再言。
李慕婉接过王依依放到自己寝屋睡,夜里王林长臂搭着娘俩,心里满是舒心。
因着燕州与朝廷的交战在即,不少山匪趁乱蠢蠢欲动,王林怕陆路不安全,给李慕婉娘俩准备水路直达清平镇。虽是耗时久一些,本想着能更安全。
只是水路还未出临州,商船遇劫,船上商客乱成一团,水匪烧杀抢掠,凶狠残暴,几条商船皆数遭殃,客舱的李慕婉闻见船外动静,嘱咐王依依莫要出去。
船舱墙上一口小窗,李慕婉目视当前,水手们还在与劫匪抵抗。
两岸边官兵的火把近了,数只箭羽朝商船射去,劫匪抵挡不住,趁机潜水而逃,却被船上水手拦下,眼见岸边官兵已乘小船淌河剿匪。
劫匪越发狂躁,穿破人群朝船舱里去,抓了一名又一名商客作为人质。
李慕婉脑子转动,眼下出不去,只能躲在暗处,奈何船舱内漫了水,她必须得带着王依依出去,眼下局势进退两难,躲在船舱必死无疑,出去或许还能有逃生的希望。
她转身抱起蜷缩在矮榻的王依依,镇定道:“依依,外边有坏人打进来了,娘亲带你出去,但是你不要出声,听娘亲的,知道吗?”
王依依委屈点点头:“嗯。”
李慕婉刚要抱起她,衣袖被抓住了,声音满是哽咽,却在抑制着不哭出声,“阿娘,我想爹爹了。”
“阿娘在。阿娘也会保护好依依的,依依不怕。”
“依依也要保护娘亲。”王依依泪眼婆娑,许是吓坏了,却始终没敢哭出声。
甲板处不断有水匪攀爬而上,不少船客趁乱逃离,会水的已经跳江了,都在争抢乘坐小舟逃生,李慕婉抱着王依依躲过搜寻,水匪还在大肆掠夺。
若官兵的船追上,这些商客能作为人质牵制官兵,水匪自然不会让他们乘船而走。渐渐的,商船被水匪占据,商客出不去。
官兵与水匪对峙维持了一日一夜,水路商船遇难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临州城,即日启程前往燕州的王林收到信息后如雷贯耳,就连下阶时都险些踩空了。
他马不停蹄地往商船停滞的地方赶去。
马蹄溅起尘土,心骤然跳得剧烈,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着他的理智,“婉儿,依依……”
许立国在身后猛追猛赶,“主子,小主子和主母吉人自有天相……”
王林马鞭再次扬起,双腿夹紧马肚,奔在林道间。他心里念着都是快些,再快些……
两日持续对峙下来,商船里的储粮已经绝了,水匪没有粮食维持体力,迟早要耗尽。可水匪残暴,只能以人质要挟官兵换粮。
船客惊吓中四处逃窜,船舱里乱作一团,水匪
见状大肆绞杀,杀戮中李慕婉抱着王依依躲藏,船舱开始渗漏,有船客在间隙里找出船舱的小舟,小舟已经挤满了人,身后的水匪赶上,官船隔着距离。
李慕婉无奈之下只能拖着小舟上的船客把王依依一并送上岸。
王依依紧紧抓着她,眼眶里都是泪,“娘亲,依依不走,依依要和娘亲一起。”
商船不知何时起了火,火光落在人影上,要被发现了。
“狗日的官兵,都给我杀,”身后领头水匪声音压上,“今日谁也别想走,都给我杀了。”
情急之下,李慕婉只能哄着她,“依依乖,到岸边等着娘亲。”
小舟已经再难容下一人,王依依还小,抱在怀里勉强能行,可是李慕婉不行。
其余人不断催促着,其中一个大哥心善,抱过王依依,允诺道:“这位娘子放心,定然会把你这丫头送到岸上。”
“多谢了。”李慕婉含着泪,满是不舍,王依依哭声撕裂,船桨划动。身后水匪赶上,还有船客在绞杀中嘶吼,李慕婉望着不远处的官船,似乎更近了。
箭羽不断钉在甲板上,不少水匪中箭受伤难行。
其中一个水匪挥刀正要往这边来,李慕婉后退到船板上,水匪凶神恶煞要砍人,却见李慕婉样貌生得好,落刀时犹豫须臾,“小娘子生得俊俏,可不逊色咱们二当家啊,杀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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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行之人催促道:“大哥,想什么呢?生死关头,性命为重啊!”
那人随即打断了想法,李慕婉警惕盯着人,官船要近了,可挥刀过来的速度之快。
若一直困在商船,眼下必会死于刀下,李慕婉试图拖延,“官兵已经到了,你们又何必苦苦挣扎,为难我们普通船客。”
“哼,你的话留着等下去跟阎王爷说吧。”水匪惨无人性,压根不听李慕婉之言,步步紧逼。
李慕婉俯身看了眼黑夜里潮浪翻涌的江水,幽深的黑幕望不见底,只能赌一把了。
水匪大刀落下时,李慕婉纵身一跃,刀身砍下深痕,船板裂了道口子,江面泛起巨大水花。
江水再次漫过甲板,船舱上火势又起,火光中驶离的小舟上,王依依看的清楚,李慕婉落水了。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
小舟上的船客拼命滑动着桨驶离乱场。
浪潮滚过江面,吞尽所有,商船下沉得快,官船这才盯着水匪火力赶上,水匪与官兵拔刀相向,有逃命的跳水游走,不少已经死于刀箭之下。
官兵放出小舟,在江中搜捕逃离的水匪,还有不少官兵在搜救落水船客,江面上商船被淹了只剩下一角。
岸边火光亮到卯时,天际泛起微光,浮上一层白,不少当地村民围观聚集。
王依依在人群里哭喊着娘亲,见着委实可怜。
人群后王林纵马疾驰而至,岸边围的水泄不通。不少刚上岸不久的船客笼在一处,官兵给了毯子和吃食,有人负责登记户籍。
擒获的水匪所剩无几。
他在人群里寻着想见的身影,撞着来往拥挤的人潮。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许立国随后赶到,见王林疯魔般闯在人堆里。王依依被一名官兵牵着,官兵正与上峰交谈:“大人,这孩子母亲死于水匪手上,这人该如何处理啊?”
领兵的人正打量着王依依,王依依哭得泣不成声,已经很累了,她听得见二人谈话,固执扯着哭哑的嗓音喊:“我娘亲才没有死,你们胡说……”
王依依又哭起来,挣扎着要去寻李慕婉,“我娘亲只是落水了,娘亲没有死……”
“你们胡说,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亲……”
撕心裂肺的声音穿破人群,把慌乱中的王林从焦躁中拉回,他身量高,视线扫过人群,见那为首官兵身侧一身紫衣,身高是不过腰的小女娃,绑着两个小髻。
王林飞步上前,给那沉在悲伤里的王依依一把搂入怀里,“依依,依依不哭,爹爹来了。”
他日夜兼程赶路,早已哑声得不行。
“啊?”王依依还未缓过来,抽泣不止,见王林给自己擦着泪,她这才反应是爹爹,把那几日的害怕和疲惫一股脑扑了进去,委屈着,“爹爹……”
“爹爹,依依害怕……”王依依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袖,啼哭不断,王林心如刀割,努力平息着。
直到安抚了些许,才忍着内心不安去问:“依依,依依不哭,爹爹问你,娘亲呢?娘亲去哪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泛着哑,那是一种直达心底的恐惧,灼热的不安遍布全身,几欲要融掉他努力维持的冷静,他害怕听到不想面对的答案。
“娘亲,娘亲……”王依依靠着他,贴着他,说到一半又哭了,“娘亲落水了,爹爹,我要,我要娘亲……”
“落水了?依依可是亲眼看见了?”王林沉思,自顾呢喃念着,“婉儿不会水……”
栽入他怀里的小脑袋使劲点着头。
可岸上有从水里捞回来的人,江面沉船处还有官兵不断搜救打捞船客,王林恢复冷静,朝人群里喊道:“许立国。”
许立国忙推开人,探出身子,“主子。”
“照看好依依。”他交代完找了官兵交涉,同搜救官兵一并搜寻,李慕婉若落水,断然不会在船舱里,沿着江水所流的下游方向打捞,定然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