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跟着队伍沿着下游,从熹微时寻到天暗,陆陆续续不少船客都捞上来了,即便是死人,漂浮到岸边的尸体也找得到,可是却独独没有李慕婉的。
所有的希望一次次燃起又幻灭,官府收了兵,王林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村民所见不过是一个形同孤魂野鬼般的残影踏在河边,他被一次次空手而归打的支离破碎。
从临州到了外郡的流域,山川河流,七日七夜,仍是杳无踪迹。
王林拖着疲惫的残躯失魂落魄的住进临州一座院子,那是许立国临时租的院子,安顿好王依依,见王林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也很是无奈。
“主子,天命无常……”许立国想劝,见他那副疯癫样又只能噤声,王依依扯着他衣袖,“爹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依依想娘亲了。”
“天命……我王林从不信天命……”王林闭上双眼,痛苦裹着全身,心脉要被撕裂了,这种痛像无形的一把尖刀,一寸一寸挖开他,从五脏六腑,抓得他面目全非。
可对着女儿,他又强撑起,只是没有血色的面容,眼睑乌青,嘴唇干裂,早已没了风度翩翩的君子样,他麻木安慰道,“依依不哭,爹爹定会寻回娘亲的。”
许立国带走王依依后,王林一个人独自坐在屋内,手撑着头,几日来的寻找无果,从官府审问水匪的供述中,以及王依依所见,痛入心脾的信息不断压着他,撕碎他,声音几近哑了,残影裹着他。
王林面容痛苦,仿若千万只毒蝎啃噬着他的残躯肺腑,令人窒息的疼痛刺着他,血泪模糊了双眼,淌着面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心裂开了,“婉儿,你到底在哪?”
“我找不到你了,婉儿……”潮涌般的懊悔冲击着他,“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人带着依依回家,是我的错……”
嘴角的血液残留着,已然尝不出血腥的味道了,“婉儿,你在哪?回来吧,好不好……”
灯影摇曳,屋内一夜的疯言疯语低声不断,“婉儿,我好想你,依依也好想你……”
“说好年年相守,岁岁相伴的,你不会食言的,可对?”
“婉儿,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回来。”
“即便踏过千万里,走过千州百郡,我也要寻到你。”
黑暗里,鸦声停后,死寂的院落如同荒野,黎明破晓,案前的人坐了一夜,丝毫未动。
屋内王依依醒来吵着要找王林,她拉着许立国来到主屋,“爹爹,依依想你。”
许立国跟在身后,“小主子,主子好几日没合眼了,晚些再来吧。”
“爹爹……”王依依这些日子也是闹,许立国没日没夜看着她,王林身心疲惫,为着李慕婉的事,把她冷落了,可她没了娘亲,爹爹又疯癫无状,许立国瞧着心疼。
屋内房门许久才推开,听闻声音的她小跑过去寻抱,可是刚踏出步子后,檐下立着的男子,一身白袍,散下的长发如银河铺落在颀长的身躯上,虽残躯不立,难掩其身上气质。
那满头长发全白了。
却见他棱角分明,微风徐过屋檐,阳光下银白变得清艳,只是那双目涣散,双臂也是无力垂下,白发散乱。
王依依蓦然后退,小脸一皱,盯了许久熟悉又陌生的王林,“哇”的一声转身扑向许立国,很是害怕地呜呜大哭起来:“许立国叔叔,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娘亲,我要娘亲……”
她口中喊着爹爹,却又不敢看那台阶上的白发男子。
许立国抱着王依依轻拍着,几度开口,“主,主子……你,你的,头发……”
王依依哭得伤心,见王林动了,径直走过来,许立国放下人,王依依抱着他大腿躲在身后,神色里满是害怕和诧异,却又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观察走过来的王林,肩头还是抽抽嗒嗒的起伏不停。
王林蹲下身,白发被风随意吹起,见他伸手过来,王依依拽着许立国后退几步,却被王林长臂带入怀里,指腹擦着她泪痕,王林那双好看的眼睛布满了血网,沙哑地哄着她,“依依不哭,爹爹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她一双眼睛与王林生得极像,王依依起先还挣扎着,可王林身上的味道是她熟悉的爹爹,她盯着熟悉的脸良久,默默点了点头,很是乖巧地抬起小手摸着他沧桑的面容,胡茬也长出来了。
王林受着女儿的气息,像看见了李慕婉,与她相似的面容,深眸里无声流下两行泪,王依依很是暖心,拭去他的泪,哽咽安慰道,“爹爹不哭,依依也不哭,依依陪爹爹一块去找娘亲。”
“好依依,娘亲一定也在等着我们呢。”王依依靠在他肩头,王林蹲身时,她头顶才勉强到肩头,泪水蹭湿了衣裳。
王依依手心攥着父亲的白发,她不懂为什么爹爹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屋内书案前,王依依拿了梳子,学着娘亲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替坐着的王林梳着长发。
她个头还差些,要垫起脚。
“爹爹,”王依依喊着他,“爹爹变了,娘亲还认得么?”
听着她喊娘亲,王林心要碎了,眼眶又泛起水雾,轻抚着她的背,“依依放心,娘亲会认得的。”
王依依放了梳子,爬上他腿,王林抬手抱到腿上,一遍遍看着女儿,泪水彻夜流干了。
寻找李慕婉自是刻不容缓,能寻的地方这些天都已经寻过了,他拿出临州附近州郡的地形图,瞥见一处标记。
丹青寨?
水匪与官府的供述里,有提到这个丹青寨,那一刻,他还有一事更为重要!
致使李慕婉落水的罪魁祸首,是水匪,虽都已经俘虏,可水匪窝还在,地形图上的丹青寨正是位于临州中部的云雾岭。
他要走过州郡寻找李慕婉,只能是漫无目的,但只要沿着下游的州郡去寻,定然能有所获,是生是死,他都要见着人。
三日后,许立国退了院子,三人从临州出发,王林画了一副李慕婉的画像,凡是经过客栈酒楼,所到之处,能问之人,都问过了。
赶了几日的山路,王依依累在他臂弯里睡着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抱着,夜里王依依会梦见娘亲哭醒,那哭声每一次都像一块巨石,在敲着他,反复碾碎了。
官道上,王林遇着前往燕州的军队,此刻往燕州去的极可能是京城所派之人。
京城,王林不想有所牵涉,下令让许立国避开军队。
前头领军的将领朝士兵挥手,几名士兵朝王林的马车走去,王林带着警惕,探清来意,才挑开了帘子。
只见那立于马背之上的将领正是程贤,程贤热情胯/下马背,迎着他,“王兄。”
王林肩头下沉,怀里抱着的王依依对程贤很是好奇。
“程贤?”王林也震惊了片刻。
“你们方才歇息时,我看你背影就直觉熟悉,”程贤说,“自你离京已有数年,可王兄的气质,天下难寻第二人,我可是忘不了啊。”
“如何?这都能认出来你,我够意思吧。”他见着王林,即便身上铠甲加身,却掩不住他从前那副热情。
王林浅笑,“别来无恙,你这是?”
“王兄,你这头发怎得?”程贤这才得空问,王林木簪半挽的长发铺在背后,他逗趣着,“你修仙了?”
但见王林眸中黯然失色,程贤似有察觉不对,随即止了话题,又见那怀中的小团绒转着眼珠子打量自己。
程贤抬手忍不住捏了捏她肉脸,“这是?”
“我的女儿,”王林淡淡说,“王依依。”
“依依,这是程叔叔,喊人。”王林摸了摸她头,满眼宠溺。
程贤对他这副神色倒是稀奇,“女儿?王兄离京不过六年,她几岁了?”
王依依抢着王林的话,伸出手指头,“程叔叔好,依依快四岁了。”
她这声音委实可爱,奶声奶气的,程贤恨不得咬一口,直直伸手去抱她,王依依看了一眼王林眼色,见爹爹没说话她张开手过去。
程贤很是喜爱,夸道:“四岁了,那你成婚怎么也得五年了?弟媳呢?”
“我还没见过呢。”
王林苦笑,却不愿多言,王依依好奇摸着他身上的铠甲,回道:“娘亲去游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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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要去找娘亲呢。”
程贤察觉王林的异常,似有隐情,又见他不愿多提,也没再往下问。
身后的许立国看见王依依在程贤怀里玩得乐呵,满是不屑,在王林耳侧故意嘟囔着:“主子,小主子这不怕生人的性子可不行,万一遇着外人就跑了。”
“依依知道的。”王林平淡应着他。
“程叔叔的铠甲,好帅气。”王依依赞不绝口又爱不释手,“娘亲给依依读的话本里就有这样的铠甲。”
“不就是战甲么?”许立国捏着手指不屑说,“我许立国以后也要弄一套穿穿,让小主子好好看看。”
“程叔叔要去打仗,等叔叔凯旋了,把这战甲送给依依,好不好?”程贤宠着她,见着就很是亲切。
王林难得一笑,抱回王依依,“京城此次出兵燕州,怎么是你一人领军?”
程贤明白他的疑虑,先前他考得功名同留翰林院,后来被兵部侍郎看中,收为门生,举荐到了军营任职,立过几场战功,升了四品骠骑将军。
出兵燕州本是苦差事,朝中老将不少与老燕王有交情,碍于私情,多是推诿扯皮,赵国虽能人辈出,皇帝却无可用之人,是以程贤自请的出兵燕州。
皇帝拟旨派兵,程贤虽为主帅,可是此次一并从京城出兵者并非只程贤一人。
“承蒙陛下器重。”
“不过此次带兵的并非我一人,朝廷不止要与燕州开战,还要一把缴清临州乃至燕州一带的匪患,不给燕王留后路。”
“剿匪?”王林望着军队,一队人马不可能既要剿匪还要与燕王对抗。
“清缴匪窝的军队还在后头,由李元朗带兵,他兼任礼部和兵部尚书,同我一样,也是自请出兵的。”
面对此人,王林心有芥蒂,若有似无点了点头,之后又与程贤闲聊了几句,程贤公务在身,王林也不便打扰,只能抱拳告辞。
行军速度赶不上独行的马车,王林也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
途径云雾岭丹青寨分寨附近,王林停留一日,让许立国打探了虚实,他游混江湖十来年,这些活计游刃有余。
得知分寨大当家是位柳姓女子,名为柳艳。原先是丹青寨的二当家,应与大当家木寒艳意见分歧,领了弟兄们下山另起炉灶,以抢劫水路商船货物为生。
王林只身经过丹青寨分寨的山路,水匪被擒获后分寨损失兵力大半,光景大不如前,近期也很是收敛。
可面对这人经过,钱财的诱惑委实无法比拟。柳艳派人下山拦截,王林瞧见这些水匪,仇恨如排山倒海奋涌而出,他此行而来,目的就在此。
匪徒见此人嚣张气焰,换成旁人经过云雾岭山路都得绕着走,可他不但没绕开,还有在此盘桓之意。
王林也未多言,霎时间拔刀与人交战,山林里的打斗声维持没多时,几番下来之后,匪徒不敌,倒成一片。
可他却没有想要离去之意,分寨里匪徒不多,以他所探虚实,他有把握能够应对。
寨子里,躺在藤椅上悠闲端着酒盏喝酒的女子,额前留了一缕发丝,垂在胸前。
柳艳生了一副妖艳魅惑的脸,纤纤玉手一勾,举手投足媚态横生,能把底下弟兄们勾得三魂丢了七魄。
身边的弟兄对她垂涎已久,只是碍于她一身武艺和狠辣手段,若无柳艳主动,旁人并不敢逾越。
“大当家,山下来了个硬茬,把咱们的人都杀了。”
悠闲的柳艳听闻猛然起身,腰间别了一把短刀,看似锋利。
“何人胆敢在我的地盘造次?”柳艳目光犀利,却丝毫不见胆怯,眼神中仿若还透着一股玩味。
“一位,”小弟竟然有些难以启齿,“一位书生,但是功夫了得,出手不像凡人,很是狠决。”
“哦?”柳艳勾唇,“书生?”
柳艳没见过书生,但晓书生该是温文尔雅的玉面公子。能在丹青寨杀了人还不惧的人,她倒是头一回听。
“带路,我倒想看看这书生长什么模样?”柳艳手臂一掷,酒盏稳稳落在桌面,小弟一见立刻带路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