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微醺
    如今车也没了,就剩条狗,姚思礼在宠物医院待到傍晚才动身打算回去,打出租是够呛了,带着姚小鑫大概只能走回去,她眼珠子一转将主意打在齐非身上,“齐医生开车来的吗?”

    齐非坐在一楼大厅翻着几本宠物杂志,听姚思礼这语气就知道是有事相求,他偏偏想摆个谱刷一刷存在感,抬手举起杂志,指着其中一页对阿文说:“阿文,你说你家那只迷你雪纳瑞剪这个发型能不能好看?你不能图省事儿次次给人家修得跟头驴一样吧?”

    阿文正收拾着前一个客人留下的一次性纸杯,走到齐非跟前时猫腰仔细看了看,“好看是好看,太麻烦了,出门儿要扎头发不说,去外面玩儿还很容易弄脏。”

    杂志上的那只模特狗扎着双马尾,中间绑了个蝴蝶结,俨然一副迪士尼小公主的样子。

    “害,这不就跟你们女孩子小时候玩儿芭比娃娃一个意思吗?”齐非将手收回来,低头继续看,“还穿着公主裙儿呢。”

    “齐医生也知道是小时候。”阿文拿起扫把扫地,“一天天事儿够多的了,没给它全剃已经算是替它考虑了。”

    “齐非……”姚思礼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敲了敲桌子。

    “喔哟,姚经理吩咐小的什么事呀?”他合起杂志,昂头看她,“您刚才叫我啦?”

    “麻烦齐医生送我回家好不好呀?”姚思礼学着像姚小鑫一样谄媚。

    齐非上身向后靠,背部靠在椅子背儿上,双臂环抱在胸前抑笑抬头看她,“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姚思礼寻思了好一阵儿接话说:“其实不送也行,反正上次沙滩上你跟我吵架的事儿我回去自己再想想怎么掰扯掰扯……”

    “你怎么翻旧账呢?记性太好是吧?我就是想让你请我吃顿饭,眼看到饭点儿了,你总不能让我出人出力还空着肚子回来吧?!”齐非给阿文递了个眼色。

    要么说是在一起工作几年的助理,齐非眨下眼阿文都晓得接下来要做什么,姚小鑫就这么被默默带走了,医院大厅只剩下姚思礼跟齐非两个人。

    他站起身,手仍撑在玻璃桌面上,迈了两步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只剩下一拳距离,两个人显得有点儿暧昧,弯腰靠近姚思礼的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真的只是吃饭而已,姚经理好不好嘛,我给你做,不用你沾一滴水,等着吃就行。”趁阿文没回来赶紧占了点儿便宜。

    “你会做饭?”她用质疑的眼神看着齐非。

    “你这是质疑我的能力?只要跟做饭挂上钩的,还不是手拿把掐?我说的方方面面,你懂吧?”他刻意加重了做饭二字,露出一丝丝坏笑,转身上四楼换衣服,“等我一会儿,马上下来,咱先去趟超市再回家。”

    姚思礼听着这话一愣,说不出哪里怪,可能是好久都没听到有人叫她回家了,每年过年总是她给老家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虽然知道父母只是不想难为她,所以才笑着嘱咐在外边儿好好干、好好照顾自己,后来跟何欢在一起时似乎也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话。

    她迟迟才应了声:“我在外面等你。”

    姚思礼站在门口看见一辆越野吉普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齐非降下车窗转头向她招了招手,她定睛一看这车身上全是泥点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下大雨的村路开过来,她走到车旁拉开车门,“不是,大哥,你这车什么情况?”

    前车窗雨刮器一动,在满是灰尘的前挡风玻璃上刮出一个扇形,他踩下油门儿,越野车起步是有劲儿。

    “什么什么情况,轿车我坐着不舒服,开车脑袋都顶车棚上了。”齐非注意着周围的车流随口一说。

    “我是问你这车怎么这么脏?不洗的吗?”姚思礼回头看见姚小鑫可怜兮兮坐在一众箱子围成的狭小缝隙里,动也不能动。

    “越野车越野车,不越野还叫什么越野车,弄点儿泥点子多霸气。”他不以为然继续说,“这要是洗干净了我都得自己往车上头甩点稀泥儿。”

    姚思礼那辆SUV生怕见客户时太脏显得掉价,他可倒好,还搁这儿DIY上了。

    超市已过了购物高峰期,齐非推着购物车路过一排排货架,他站在生鲜区低头看着冷柜里的豆制品。

    姚思礼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包酱菜翻到背面看着品牌信息。

    其实她会做饭,但又懒得做饭,平常日子泡面里打俩鸡蛋放点儿生菜就能对付一顿,要是在公司加班那就随便点个外卖,总的来说有啥吃啥,跟乡下的猪崽子一样好喂。

    齐非手里拿着一袋儿干豆腐,余光瞥向她,“分头行动节省时间,你去挑点儿自己喜欢的零食,我就在这儿不走远。”

    “零食?”她上一秒还魂游天外,下一秒看着齐非的眼睛一脸迷茫。

    “不买零食这超市不就白来了吗?”他觉着他这理论很有道理,以至于每次买菜都不爱去市场,偏偏绕了一大圈非要到超市来,名正言顺再多带一大包零食回家,“顺便去帮我找一下无糖酸奶。”

    “无糖?酸奶?”姚思礼转头看见拐角不远处挂着个牌子,上头写了奶制品专区。

    她刚转了个弯,目光在冷藏柜里寻着无糖字样,包里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喂,您好……”

    “啪”

    姚思礼只觉着她的手被什么打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手里的手机没抓稳飞出去老远,摔在白色瓷砖上,还往前滑了一段儿。

    她怒气上头,张嘴刚想问是谁,抬头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个比她矮,却比她更有气场的女人,也是刚知道何欢有家室闹分手的那段时间里在大街上当着路人的面儿打她、骂她的那个女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姚思礼神色慌张,照理说她也是受害者,但却没了与曾苗苗对峙时的那股子洒脱自信,紧接着被揪着头发扯到地上,接连两脚踹在她的腰上和胸前。

    那女人抄起一旁的牛奶桶砸向姚思礼的头,一次次愈发癫狂,嘴里骂着:“臭小三儿,勾引有妇之夫,何欢在哪儿金屋藏娇呢?他给了你多少钱?!不要脸的贱种。”

    余光里,姚思礼看着眼前女人的头发披散,单肩包从肩膀上掉下来,停在手腕处,几脚跺碎了姚思礼的手机,尽全力想要毁掉这个破坏家庭的罪魁祸首,哪怕只是一部手机。

    女人揪着姚思礼的耳朵不撒手。

    耳朵一阵疼,幸好今天没戴耳钉,否则耳朵怕是都要保不住了,从头到尾只是护着脑袋,却从来没想过反击。

    不一会儿,零星几个买菜的人围拢过来,女人嚷着:“这个女人不知羞耻勾引男人,破坏别人家庭,教唆别人抛妻弃子!”

    “我没有……”姚思礼弱声说,可不由得将话说完女人伸手就要扇她的脸。

    只等着这一巴掌落下,却迟迟没听见动静儿。

    “你有完没完?”齐非紧紧攥着女人的手腕,他越是用力,对方挣扎的幅度越大,直到他一松手,对方身子一晃,差点儿踉跄摔倒在地。

    “这给你厉害的,你男人出门撒谎装单身到处骗女人,你还好意思怪别人,男人管不住只能出来打女人刷存在感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回家打你家何欢去啊。”齐非生起气来有种很强的压迫感,像是只发怒的老虎。

    女人瞪了一眼齐非,对着姚思礼说:“我不如你,你男人是真多,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给你出头,你怎么不去卖呢?”

    齐非捏紧了拳头,在心里念着:不能打女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生气、生气伤身体,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那女人说:“你逼我的。”

    他站在人群中央对着几个看热闹的人像是诉冤情一般开始大声说:“已婚渣男欺骗单身女性,没占到便宜恼羞成怒,欠债不还动手打人,家人伺机报复!”

    齐非喊完了一扭头看着那女人,“你不嫌丢人,我也不嫌,有本事咱俩儿比比谁脸皮更厚,我不但要在这儿喊,我还要报警!”

    “齐非……你别喊了!”姚思礼发现人群中有人拿着手机拍照,站起身想要制止,却免不了下意识深深低下头,她不想让齐非陪她丢人,这本来也跟他无关,更怕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她还要脸,只想离开。

    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一只大手攥住,她欲要甩开,却是在做无用功,索性掰着齐非的手指头想将手抽出来。

    轻轻一拉,姚思礼被他扯到了身后去,齐非径直走向拍照人的身边,对她说:“没关系,他们想拍就拍,反正咱们有的是证据,最重要的是不能只照被打的,打人的人也要照。”

    “齐非!”她声音颤抖着,数次张开嘴却又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酝酿了好几次才忍着啜泣声,哽咽着说:“算我求你了,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我还想活。”说完甩开他捡起地上的包和被踩碎的手机,头也不回快步往出口走去。

    姚思礼站在商场前广场的拐弯路口,伸手去拦出租车,一连过去几辆都是载客状态,一次次被拒绝,热闹拥堵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为她而停,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抱着手臂,似乎是将她放在塑料袋子里抽成了真空,那种窒息感、无力感,无人倾诉,也无人能懂。

    “姚思礼,你跑什么?你又没错!”齐非跑着穿过广场追上了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试图让她转过身。

    她站起来,双眸中愤怒夹杂着绝望,“你懂什么?!我错没错重要么?谁会在意!我能怎么办?!再打回去吗?!别幼稚了!”

    “报警啊!难道白挨顿打吗?!”齐非据理力争。

    “报警?我破坏了人家的家庭是事实!我就想藏着掖着!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不见天日,还得想方设法骗自己忘了才能好好活下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被我爸妈在网上看见他们的女儿在外头给人家当小三儿,不想亲戚朋友戳他们的脊梁骨,你为什么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做过小三这件事!”她含泪大声发泄。

    齐非听完一愣,“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姚思礼扶着额头一阵昏厥感袭来,身子晃了晃,好像随时会晕倒,“把姚小鑫给我,我自己走回去,麻烦你了。”

    齐非蹙着眉,苦苦抿着唇,见姚思礼转身要往地下车库走,他只好快步跟在后面,“对不起,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直到两个人走到车跟前,她终于冷静了一点儿,“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不该跟你发脾气,就算你不说别人一样会知道的。”她苦笑着。

    “你……”齐非想要伸手抱住她、安慰她,他以为姚思礼不再生气了。

    “不不不。”她随之退后两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齐非,我们不合适,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幸福,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跟我在一起是不光彩的,但作为老乡,我得说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你很好,但是我不配。”说完她转身走向车后备箱轻轻一拉。

    姚小鑫从车上跳下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昂着脑袋观察着姚思礼,她摸了摸小鑫的头,拴上狗绳,一人一狗顺着停车场出口的长坡往外走,一边儿走,姚小鑫还一边儿吐着舌头回头看齐非,张开狗嘴想要叫两声,最后还是作罢。

    齐非蹙眉掐腰站在车头前,盯着车轮毂出神,突然一脚踹在了车轱辘上,陷入一段冗长的回忆中去,这世界上的痛苦感觉不过寥寥几种,但痛苦的原因却五花八门儿,等他一晃神儿回头看时,姚思礼狼狈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弯处。

    他开着车慢悠悠跟在姚思礼身后,一口气走了快三个小时,像是一辆幽灵车出现在繁华的街道,直到看着她进了小区大门,他又停好车站在姚思礼家的楼下,等着一盏灯亮起。

    齐非买了碘伏和棉签儿,上楼敲了敲姚思礼家的房门,“姚思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丑的,我以为只要把话说开了,大家都会站在你这边,你也就不会这么放不下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她披着薄薄的丝巾披肩与齐非只有一门之隔,回家第一件事是洗了个澡,想把一身的污秽与霉运通通洗掉,显然现实是做不到了,所以她也没有应答,身子从门上滑下,坐在门口,不知道是泪还是头发未干还在滴水,总之一滴滴砸在姚思礼的手背上。

    “要不,你先让我进去?我带了药来的。”齐非隔着门问。

    还没等姚思礼回答就听见输入密码按键的声音,她赶忙从地上坐起来,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冷漠样子,门一打开,楼道里的灯光照射进来,在深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光影。

    门被轻轻合上,齐非带着点儿外头的新鲜空气站在门内,他甚至来不及看姚思礼是何种表情,就被撞在门板上,漆黑的客厅里突兀一声响,齐非吃痛蹙了蹙眉。

    “想让我原谅你是吗?”她颤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是,只要你能原谅我,你想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黑夜里,一只湿漉漉的手抚摸过他的脸,他亦伸手去探,寥寥几处光斑,大概是姚思礼睡衣上的扣子,他像是水中捞月般小心翼翼揽住她的腰,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体温要比姚思礼的体温高那么一点点。

    “哪怕我只是拿你撒气?”

    “哪怕你只是拿我撒气。”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从语气上听来并不像是玩笑,紧接着他被姚思礼牵着衣领一路往屋里走,直到被推到,身下是柔软的床。

    她熟练一抽,皮质腰带在齐非的手腕上缠了几圈儿,然后穿过皮带扣,一连串“咔哒咔哒”的声音在看不清虚实的夜里勾人心弦。

    姚思礼一只手指勾着他双腕之间不足以挣脱的一丝缝隙,按下遥控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儿,窗外的光透了进来,恰巧打亮她半张脸,俯身时头发一缕缕垂下,落在齐非的脸上,有意无意撩拨着他的心,“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不觉得这样的你很贱吗?”

    “我……”齐非舔了舔干裂的唇,目光落在姚思礼身上,她像是一只骄傲的野猫,不过是垂眸用不屑的眼神微微一瞥,便好似在用爪子挠着他的心肝脾肺,他恨不得把五脏六腑扒出解解痒。

    “那就贱到底。”他情迷难抑,似迫不及待,手即使被绑着也不消停,划过姚思礼冰凉的肌肤,在中途微微一顿。

    “手抬高!”她忽而变了脸色,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齐非乖乖照着她说的做,一根手指顺着他的肌肉起伏线条从上到下,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他碰不得挠不得,直到心潮如浪席卷着他,痛感一下下像是电流随之而来,双眸蒙上一层暗色,但仍隐约能看见姚思礼红透的面颊。

    “姚经理能原谅我了吗?能把我绑在你心里吗?”他急喘着问。

    她微微咬着唇,睨着身下之人,忽而觉得可笑,伸手轻轻拍了两下齐非的脸,“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在耍你吗?”

    两个人身子皆是一顿,一种意料之外的不和谐,半晌传来两声冷笑,姚思礼翻下身去,坐在床边,背对着齐非,将他晾在一旁,假如他不问,她就会像是第一次买醉犯错一样将错就错,可他偏要犯这个贱。

    姚思礼屡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真的很煞风景。”

    齐非随后下了床,单膝跪在她面前,被束缚着两只手合拢在一起捧起姚思礼的手,吻着她的掌心,不知怎么渐渐被她捏着下巴抬起脸,拇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舌尖沾湿了她的指腹。

    姚思礼定定看着他那张轻轻撩拨就被染上了绯色的脸,然后自嘲似的一笑,她果然是拿齐非这个样子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只手摸着他红透的脖颈,用力一捏。

    “姚经理,我只让你一个人耍我,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沙哑着从嗓子眼儿艰难挤出这一句话。

    姚思礼却权当听不见,闭上眼轻咬齐非下唇,一门心思吻着他,将那些不快都发泄在他身上,指甲划过他的皮肤,指腹摸过他暴突的青色血管,齐非跟着轻蹙起眉,忍不住“嘶”了一声,“姚经理的伤还痛吗?发泄在我身上会更高兴吗?现在能开心一点了吗?”

    “跪好,闭嘴!”她厉声训斥,然后俯身在齐非耳边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这次以后……别再见了。”

    齐非看着她的双眸,在夜里微微闪烁,不知道姚思礼在说出这话时有没有一点点伤心,只是还没等他从悲伤之中脱身,却又因一个吻而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