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伺候完了姚思礼,就被无情赶了出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在那种时候用那样的表情看着他,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开车在街上闲兜了几圈,满肚子装着脏话无处发泄,把车开到一条无人小路,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车喇叭跟着被垂响,肩膀到肩胛骨那一块儿麻酥酥,他扯过后视镜照了下镜子,唇角一块结痂的伤尤其明显,摸了把脸,他这只流浪狗夜半三更只能回医院。
赶走了刚生完二胎的徐医生,齐非坐在大厅里看向半面墙的壁挂电视,电视上放着一部纪录片,正巧播到一头母豹子带着几只小豹子在非洲大草原上觅食抓羚羊,母羚羊正在产子,豹子躲在草里匍匐前进,小羚羊落地的那一刹豹子发动攻击,羚羊妈妈抬腿狂奔。
门口“叮铃”一声,他正聚精会神盯着飞奔的豹子,偏偏不巧这时候来了人。
门外那人站在感应区,门开了两个来回才进来,齐非站起身张望,谁知却看见了个极其讨厌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他瞥了一眼转身坐下继续看电视,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斜着往前伸,一点儿也不斯文。
齐余一身西装牵着两条查理王走了进来,一眼捕捉到齐非的背影,随后弯腰解开狗绳,两只狗在地上撒起了欢儿,一只叫lucky,另一只叫sunny。
齐非以前笑话齐余净整些洋名儿,后来齐非自作主张,一个叫crazy一个叫money,渐渐两只狗好像也忘了自己到底叫啥,干脆变成了CC和MM,齐余那点儿对狗子余生的美好祝愿全被齐非挑刺找茬,莫名其妙就化成了泡影。
没错,齐非是不可能针对狗的,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针对齐余的机会。
齐余坐在沙发上任由两只狗一左一右守在齐非身边,很显然它们更喜欢齐非,而不是齐余,大概是同类相亲的原则吧,总不会是因为齐非看起来比齐余更好亲近吧?
纪录片里豹子悻悻而归,什么都没有抓到,连最初那只刚出生的小羚羊也没发现,频频回头望向羚羊离去的方向,最后只能饿着肚子回家奶孩子,豹子跟人总是不同的,它无法明白人类世界的复杂残酷,人也没法理解大自然对它有多么严苛残忍,齐余与电视上的可怜豹子共情起来。
“齐总屈尊莅临指导有何指教啊?”齐非看都懒得抬头看齐余一眼,与其看那个自以为是的人还不如看狗呢。
齐余刚回国时正巧赶上齐非要读研,第一次见面就要求齐非跨专业报法律或是经管,齐非没干,还吵了一架不欢而散,第二次见面是齐非研究生毕业,要求他去公司里头上班,不出所料又吵了一架,后来两人都摸清了对方的秉性,索性连架也懒得吵了,变成现在这样暗暗较劲儿。
“驱虫。”齐余顺手从西服兜里掏出打火机,一掀盖儿一声响,就看见齐非蹙眉盯着他,他没拿烟出来,这动作只是一种习惯,就像指尖陀螺或者捏捏乐。
齐非心生厌恶,表现出很不耐烦,“想抽烟出去,医院禁烟,而且驱虫这点小事你又不是不会做,养了这么多年的狗了,没必要次次跑来,何况还是大半夜。”
齐余站起身自顾自往走廊深处走去,医院里还是老样子,跟上次来相比没什么变化,走廊尽头的屋子是加厚的电动门,他刻意探身朝里边儿望了望。
“你不要乱碰乱动!知道一台机器有多贵吗?!”齐非本想制止齐余,可想来想去这点儿钱兴许人家齐老板压根儿不当回事儿,坏了?大不了再买台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以前家里养点点的时候哪里有这些东西,我还记得点点肚子里有蛔虫,咱妈嫌恶心,非要送到乡下给别人养,你抱着点点哭了好久。”齐余从核磁室退了出来。
“别瞎合计了,说这么多都白扯,最后还不是送走了,她性格就那样,偏执,总想把什么都握在手里,认为全家人都得听她的。”齐余蹲在地上给CC驱虫,半天又说了一句,“她就算是这种性格都不愿意管我。”说完似怅然若失看着面前的狗,手里攥着体外驱虫药的塑料包装,末了嘀咕着:“也挺好,没人要就没人要,逍遥自在。”
齐余路过几间屋子都要一个个看过才走,直到走到处置室,透过窗户往里望去,一个插头躺在地上,灰色的塑胶线已经被咬成两截儿,就剩下几根儿细细的铜丝连着,“这屋子里的冰箱电线怎么断了?”
齐非站起身朝走廊里望了望,“被同事的狗咬断的,明天再找人来维修。”
“注意安全。”齐余转身回到大厅里。
“呵,又不是我修,我注意什么安全。”齐非嘲讽,这四个字屁用没有,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才高一,一直到大学毕业齐余才第一次回国来看他,把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扔在国内自生自灭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想到安不安全?在他看来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齐余自己心里好受罢了,根本不是真的关心他。
“你的那位床伴呢?”齐余坐回沙发上,电视屏幕投下的亮白荧光照在他脸上,加之犀利眼神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像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将那一人两狗揽进双眸之中,“……嗯……好像是姓姚吧?那位姚小姐还没有接受你吗?你为了她竟肯低下身段来找我,难不成真如我所料颗粒无收?”
齐非摸着狗脑袋抬头看向齐余,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件事被齐余说得哑口无言,他没吭声,只是白了齐余一眼。
“我猜对了,不过我觉得这样也不错,玩一玩就算了,确认关系并不合适。”齐余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指尖放在唇间,似是细品着这场幼稚闹剧,并没像寻常家长训话般皱眉挤眼,只不过他说的话不大中听罢了,“上次在酒店大堂,她被人泼了一身水,你喜欢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很是……特别。”
“你监视我?!”齐非腾一下站起身。
“监视?这话说得可就太难听了,这些事我想不知道都难,何须费心思监视?”齐余笑了笑摇头,手里的打火机再度响了起来。
“我忘了,您是齐总,有通天的能耐,跟我这个小小兽医不一样。”齐非置气冷哼一声。
“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会帮你查那张照片是一回事儿,我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儿。”齐余话语间顿了顿,“很显然我是不同意的。”表情自然看着不远处的齐非,话也说得笃定。
齐非站直了身子,盯着齐余,逐渐蹙紧眉头,“齐余,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睡觉故意来找我不自在,当年是你们把狗散放养成狼,现在又要把狼抓回去当成狗圈起来,你觉着想啥来啥是吧?!天下没有这么美的事儿,今天我还就把话撂这儿了,我喜欢她,不是玩玩儿!追不追得上是我的事儿,你爱同意不同意,跟我没关系!而你,没资格跟我在这儿指指点点,咱俩这辈子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齐余一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大可以试试,我拭目以待。”
“驱虫做完了,你走吧。”齐非觉得跟齐余没什么好聊的,反正说来说去也是对牛弹琴,见面就是脸红脖子粗,从没有一次能心平气和。
齐余要掏出手机付钱,齐非立即接话:“用不着,你是不是看不出来我气儿不顺?我们之间没什么亲情,以后谁也管不着谁,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齐余细品这话之后点头,站起身看了眼齐非,正准备离开,人都快走到门口了,又转回身说:“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原本还有一件事儿,我在长亭路边上的湖湾公馆有一套房子,水电家具都齐全,物业费也交了三年,不住实在浪费了,但我没时间,本来想找你去帮我照看房子,但现在看来你是不会帮我了。”
“你等一下。”齐非拉着一张长脸难为情叫住了他,“长亭路湖湾公馆?几栋。”
“三栋。”齐余耐心笑着回答。
“几楼?”齐非追问。
“1806。”
齐非认真打量着齐余的表情,毫不客气开口说:“真是麻烦你耗尽了心机啊!”
“不麻烦,日常操作。”齐余笑得瞧着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夜里吐着信子的蛇,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无比,“这个忙你愿意帮吗?”
“我……”齐非一狠心一咬牙,“帮就帮,没有下次!”
“可别勉强,密码是970808,不用谢我,不过你这嘴角上的伤和脖子上的……嗯……是不是出门前先遮一下。”接着齐余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笑着看他,转身牵着两只狗消失在夜色里。
“用得着你管!970808?我生日?”齐非半天才反应过来,“切,装什么装。”他怀疑齐余是故意来演上这么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好让他乖乖听话去公司里上班,最后落得个被齐余摆布的可怜下场,他绝对不会上这个当。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白给的房子干嘛不住。
齐非值了一夜班儿,电视放了一夜的纪录片,从非洲象带着家族迁徙,到巨嘴鸟夫妻抓蝙蝠吃,从角马成群过河,到寒冬大雪里捕食的猞猁,直到阿文来上班看见齐非蹙眉盯着电视上一只萌萌的金丝猴却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没憋住,一脸笑容拍了拍齐非的肩膀。
“怎么了,一大清早的,昨晚上很忙吗?”阿文手里拿着扫把,时间还早,没到换班的时候,索性坐到齐非旁边问个究竟。
“不忙,一个心脏病,一个子宫蓄脓破裂,一个食物中毒。”齐非歪着头刻意露出假笑,又立马收了回去。
“不是吧……”阿文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你吃芒果了?还是吃火龙果了?下次记得吃苹果,平平安安。”
齐非摆手,“跟那不挨着,昨晚上扫把星下界,让我给碰着了。”
“谁?不会是……”阿文拉着长音,最后还是不得不说出那人,“大齐总吧?”
齐非一撇嘴,“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还以为你和姚小姐又吵架了呢。”阿文见是人家哥俩儿的事儿,也就别再问了,不是怕不方便,而是问了也没用,齐非是绝不允许有人夸他哥的,别到时候事儿没弄明白还踩了一脚地雷。
齐非侧头看她,“你会算命?”
阿文傻傻摇头,“不会啊……”她目光落在齐非身上,这么久才发现不对劲,“你这脖子……你这嘴……行啊,活动量这么大还值夜班呢。”
他一脸惆怅望着电视屏幕,憋了好半天一脸幽怨转头看向阿文,“她又不要我了。”
阿文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更确切的说这俩人就没消停过,“我的大少爷,您这是玩儿了什么新花样儿,怎么又给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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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非突然站起身,冒出一句:“搬家去!”
“搬哪儿啊?”阿文望着他的背影问。
“搬她家门口去!!!下班帮我搬家,我请你吃饭!”他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阿文下了班准时出现在齐非家门口,他找了搬家公司,其实就剩下点儿零碎物什。
“你说,我错哪了?她凭什么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我难道不是一番好意吗?”
“不就是替她打抱不平吗?”
“我这么大的人难道会没分寸吗?”
“阿文,你说姚思礼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喜欢我?”
齐非气呼呼回来,进了屋摔摔打打,想发泄,又反应过来这房子是齐余的,他可不想欠齐余什么,表面上说是请人家搬家吃火锅,实际上就是来听他吐槽。
“有可能,毕竟你俩在一起纯属意外。”阿文呼呼吹着碗里的肉片儿,假装听进去了,实际上是倔驴顺毛儿捋,他说什么只管点头就是,不过听到最后一句有点儿不耐烦,随口应付了一下,应付完才发现说错话了。
“那她为什么就只跟我有意外?”齐非倒是也没生气,玻璃渣子里头找糖,哪怕姚思礼现在打他一巴掌他都得说姚思礼为什么只打他?说明姚思礼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喜欢的,绝对不可能只是戏耍逗弄。
阿文听完愣了一下,心里犯嘀咕,他不会是想说姚思礼会跟他有意外是特别对待,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清清白白,什么都不会发生,遂反问他,“是啊,为什么?”见齐非这副不值钱的表情就知道他中毒有多深了。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一只手举着筷子,另一只手随意耷拉着,寻思了一阵儿说:“说明我不是一无是处,她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果然没猜错,“那你还问我干什么?”阿文真的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看,见过给别人洗脑的,给自己洗脑的还是第一次见,她从火锅里捞出红薯粉夹进碗里,“这种事要对症下药,你肯定是药没用对。”
“什么对不对的,我不就是想帮她出口恶气吗?我又哪儿错了?”齐非说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我就知道这火锅不白吃。”阿文放下筷子,认真看着齐非,“你的姚经理自己从小城市打拼出来,三十了,你觉着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一个爱她的人?”齐非试探答。
阿文摇摇头,“错,大错特错,她已经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她现在要的是安稳,是安全感,是何欢给不了她的一切,你明白吗?”
“安全感?”齐非也跟着放下筷子,“我这样的还没安全感?怎么?难不成我还得去给她拿个拳击世界冠军回来?”
“要不你收拾收拾出家吧?好吗?你不适合谈恋爱,我大舅退休之后在景区给人家扫地,我让他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招弟子的。”阿文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有时候男人的不成熟都让人无法理解到底能幼稚到什么程度,“朽木不可雕也。”
“别别别,我错了,阿文,文老师!”齐非来了个五体投地,一脑袋拱在地上,不一会儿又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见阿文鄙夷看着他没打算接茬,立马借着酒劲儿在地上打滚儿,“文老师,救救孩子吧,孩子后半生的幸福全靠你了。”
阿文看他这德行一脸嫌弃,舌尖扫了扫嘴巴里的花椒粒儿,“没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就当你俩不合适,茫茫人海相遇,一个错误的巧合。”
“不嘛不嘛……”齐非继续撒泼耍赖。
阿文叹了口气说:“在你看来是给她出了气,但在她看来上一个男人欺骗他,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她只想早早了结,这辈子都跟何欢再无瓜葛,可何欢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而你容易冲动,第一次打了何欢不说,这一次终归是她自己的事,你甚至都没问过她想怎么解决就擅作主张,她要是十几岁还有精力跟你瞎折腾,但明显她现在已经三十了,她不喜欢这种日子了,更怕失去现有的一切。”
“所以呢?”齐非眼巴巴看着她。
“所以,你这纯纯是给拉肚子的人追着喂过期食品,生怕她拉不死。”
齐非一口冰啤酒下肚,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荡开,他蹙了蹙眉,打了个酒嗝,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当刺儿头就得被混混收拾,高中时有混混拦路跟他要钱,最开始还很害怕,但又实在没多余的钱给,就只能死死护着自己的裤兜,一心想着要是没了这钱就得饿肚子,他能怎么办?惊恐之下脑子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拳头打在了人家脸上,最后钱保住了,那人也不敢再欺负他了,从此以后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阿文继续夹锅里的东西,捞起一个蛋饺放进碗里,摇头晃脑掐着嗓音,伸出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刻意拿话噎他:“我错哪儿了,你说我错哪儿了!”夹起蛋饺吹了吹,“你是怎么想到搬来这儿的。”
齐非犹豫了一阵儿,不情不愿说出那人的名字,“齐余,他的房子。”
阿文嚼着东西的嘴停顿了一下,咽下后才开口说:“哎,怎么不算是一种热脸贴冷屁股呢?连大齐总都在帮你撮合,你再搞不定,真的没法说了。”
“他?他不同意我跟姚经理在一起,我全拿他在放屁。”齐非张口就来,就是不知道阿文为啥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