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廊道内,芷兰捧着经书,段婕妤边走边翻,末了夸赞道:“你这字迹是同本宫越来越像了,不错,等给皇上过目后,回去重重有赏。”
芷兰忍住翘起的嘴角:“都是娘娘教导的好,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段婕妤嗔道:“你这张嘴啊,真是越发的甜了。”
正走着,段婕妤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忽停住脚步,意外道:“呦,这是谁啊?“
葳蕤正在清扫墙根处的杂草,她早就听见了段婕妤的声音,只是这廊道不算宽阔,避无可避,便只能转过身来:“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
段婕妤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冷笑道:“还真是你,上回见不是还很神气,如今倒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皇上也真是的,即便厌弃了,也不能就把你丢在这啊,连个名分都不给,看看这双手,多叫人心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葳蕤低眉顺眼:“奴婢身份低贱,不敢当娘娘这番话。”
段婕妤撇了撇嘴,只觉得这人一如既往的不讨喜:“今儿倒是懂规矩了,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不过是皇上身边一条可有可无的狗,也敢朝我吠。”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挥手就想把上回的巴掌续上,芷兰却紧张道:“娘娘,我们还要去向皇上请安呢,别误了时辰。”
芷兰凑近她耳边:“娘娘,这里是太极宫,每一个宫人都是皇上的眼睛,娘娘您若是在这里动了手,被皇上知道可就不好了。”
段婕妤不动神色地瞧了瞧周围,有三两宫人在附近走动,她皱眉,想到前不久的训斥,只能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哼了声:“算你今日运气好,芷兰,我们走,皇上还在等本宫呢。”
走出几步路,段婕妤还是觉得心气不顺:“你方才瞧见了没有,那女人看着低眉顺眼的,实则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呢,我瞧着她就心烦,有没有法子能把她弄到永和宫,让我好生出口气。”
芷兰为难:“这,恐怕得郑总管点头,可郑总管从不受妃嫔的恩惠。”
段婕妤眼睛一转:“郑总管是不受,可这太极宫总有人吃这套。”
正当她想的起劲时,身后的芷兰却惊叫一声,段婕妤皱眉看她:“鬼叫什么,没看到快到御书房了吗?惊扰了皇上怎么办。”
芷兰捂着嘴,连忙道:“娘娘,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什么觉得那个宫女那么熟悉了,您还记得二公主生辰那日我们遇到的那个人吗,她穿的衣裳和那个宫女一模一样!”
段婕妤顿时停住了脚步:“你没看错?”
芷兰就差对天发誓了,段婕妤当即就想往回走,可郑重阳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眯眯道:“婕妤娘娘这是要去哪啊,御书房在这边呢。”
段婕妤这下子进退两难,她咬了咬唇,只能扯出个笑,继续往御书房去:“郑公公来的正是时候,本宫记性不好,差点就迷路了呢。”
郑重阳依旧那副笑样,仿佛浑然不觉,段婕妤的记性是最好的。
一刻钟后,段婕妤迫不及待走出了御书房,然而原来的廊道中,早没了那宫女的身影,段婕妤揪着手帕,脸上阴狠一闪而过:“溜得倒是够快,本来还想着留她一命,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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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遇到了段婕妤,下午又被罚不得用膳,葳蕤寻思今日倒是十分倒霉,万幸有小年子的帮衬,这段时日她偷偷藏了几个馍馍,勉强能抵点饿,日子难熬,也被她这么熬下来了。
“葳蕤!葳蕤!”
葳蕤坐在自己做的小板凳上,这院子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人,晚上不必再紧绷神经,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她正赏着夜空,就见紫蕊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葳蕤懒得起身,用眼神回应:“怎么了?”
紫蕊气喘吁吁道:“我刚听他们说起,慎刑司已经找出了罪魁祸首,都是珍雨做的,今日判了罪,已经被杖毙了。”
“杖毙?”葳蕤瞳孔一缩,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前几日还在她面前蹦跶,如今竟说没就没了。
紫蕊点头:“对啊,她偷的可是御赐之物,而且还陷害于你,罪加一等,认了罪后当场就被杖毙了,”她还道,“对了,那个寻芳,姑姑说她也算无辜,进了慎刑司后还被用了一次刑,如今特赦免了她,准她继续在茶房做事。”
葳蕤沉默许久,问:“你可听说慎刑司是如何定的罪吗,可是找到了什么证物?”
紫蕊为难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慎刑司办事,一向是最严密的,怕是除了里边的人,旁人都不会知晓。”
“我若是想知道,使些银子去问一问,能问到吗?”
紫蕊这回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葳蕤你在想什么呢,慎刑司看管严格,所在的内务府油水又这么多,除非你钱多的慌,能拿出几十两,否则没人会搭理你的。”
“所以,真的就是珍雨,我倒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紫蕊叹气,“在这宫里,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放心吧,慎刑司不会判错的,如今罪魁祸首伏了法,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葳蕤觉得有些累,她闭上眼睛喃喃:“唐女官一定很伤心,珍雨跟了她这么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葳蕤,葳蕤,”紫蕊就着昏暗的月光,这才发觉几日不见,葳蕤竟瘦了一圈,原本饱满的精神一耗而空,她连忙把人摇醒,“你怎么如此憔悴,是谁做的,我去和她理论!”
葳蕤拉住她的手,勉强打起精神:“没事,你不用管我,死不了。”
“这是什么话!”但紫蕊很快就明白过来,即便是自己去理论也无济于事,葳蕤同郑总管关系不错,能完全不顾忌郑总管的敲打,就只有张女官吩咐的了。
“咕噜噜……”葳蕤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她连忙捂了捂肚子,拿起碗喝了一口水,紫蕊看得辛酸,她没想到张女官竟如此苛刻,连饭都不让人吃饱。
“好了,”葳蕤开始赶人,“都这个时辰了,赶紧回去歇着,消息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紫蕊有些不解,但没多问:“那你好好照顾自己,需要帮助一定要开口同我说,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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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间膳房,紫蕊在旁人震惊的眼神中拿了三个馒头,紫若看着自己手里的一个馒头,再看看紫蕊比旁人还要纤细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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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你怎么回事,一顿吃三个,你胃口不是向来很小吗,疯了不成?”
“哦,最近就是莫名觉得肚子很饿,想多吃点,怎么,你还不让吃啊?”
“没有没有,”紫若夹了一筷子酸菜肉丝,“这肉丝配馒头好吃,你也尝尝,多吃些好。”
一旁的紫云瞧着有些古怪,但也没多想,直到一日三餐,紫蕊不是拿馒头就是拿饽饽,紫云顿时狐疑起来:“紫蕊,你拿这么多作什么,吃不完浪费皇粮可是要吃板子的。”
“你管这么多作什么,我吃的完。”
见紫蕊想走,紫云一把拉住她:“不行,你不能走,我才不信你能吃完,这粮食你要用来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给我交代清楚。”
紫蕊一把甩开她:“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没当上女官呢,就管这么多,谁知道你当了女官会有多苛刻。”
“你!”紫云咬牙,“你就是不能走,除非你给我吃完,要不然我就去告诉姑姑你偷盗粮食!”
“紫蕊,”紫若紧张起来,“你要不先放下吧,等会饿我那里还有几块饴糖,分给你。”
紫蕊一动不动,见紫云越发得意的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我们就打个赌,我若是吃不下三个馒头,随你处置,但我若是吃下了,你要跟我道歉,在姐妹们面前。”
紫云都不用想,往日里一个馒头将将吃完,现在要一下子让她吃三个馒头,怎么可能:“赌就赌,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紫蕊…”紫若也知道她的胃口,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下这个赌约,紫蕊咬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道,“好姐妹,帮我去倒碗水。”
紫若无法,只能去倒水,紫蕊吃到第二个的时候胃就已经撑起来了,见她脸色发青,紫云洋洋得意道:“吃不下就别吃了,免得糟蹋了粮食,你放心,我们好歹也共事多年,不会让你作什么的,顶多让你刷刷恭桶哈哈哈哈哈。”
然后在紫云的洋洋得意下,紫蕊将第二个咽下,她抬手:“最后一个。”
她吃的痛苦,众人看得也痛苦,反倒劝起紫云来:“紫云不过是多拿两个馒头,你就别为难她了,赶紧让她停下吧。”
“不行,”紫云脸色沉下来,“这是皇粮,谁都不能浪费皇粮,我这是为大家好!”
当第三个馒头下肚的时候,紫云的脸色难看的不能再看了,紫蕊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痛苦,只觉得肚子快要爆掉,紫若冲紫云道:“说到做到,你还不赶快道歉,紫蕊就是容易饿,所以才多拿了两个馒头,什么偷鸡摸狗偷盗粮食,你真会给人定罪名,这么会判案,怎么不去慎刑司呢。”
紫云恨恨地看着他们,不甘地道了歉后转身就走,待人都走后,紫蕊才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紫若拍拍她的背,拿来水给她漱口:“你这又是何苦呢。”
紫蕊哼了声:“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整日跟在张女官身后,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拿着鸡毛当令箭。”
“可张女官很喜欢她,若是没有意外,她以后也是要成为女官的,我等二十五岁便要出宫,可你不是一直想要留在宫中吗。”
紫蕊不置可否:“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