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谋
    “昭仪妹妹,”身后传来呼喊,葳蕤脚步一顿,果然是郑贵人,只见她匆匆追来,亲近道,“妹妹还未逛过后宫吧,我闲着也是闲着,毛遂自荐带妹妹到处逛逛,妹妹不会嫌我多事吧?”

    有人愿意出白工,葳蕤自然愿意,她笑着:“郑贵人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乐意至极。”

    郑贵人称妹妹,葳蕤却称郑贵人,郑贵人却混当听不见,找着话茬子:“我瞧着今日妹妹来晚了些,可是去贵妃娘娘宫里请安了,可有见到贵妃娘娘?”

    葳蕤摇摇头,郑贵人叹了声:“妹妹不要放在心上,贵妃娘娘向来如此,她宫里除了皇上,谁也不让进,往后妹妹也不用白费力气,贵妃娘娘总是不会领情的。”

    葳蕤却表示理解:“毕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咱们比不了。”

    郑贵人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说:“这话要我说也就罢了,妹妹你如今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可戳心窝子。”

    葳蕤似有若无地叹口气:“姐姐真是高看我了,不过是皇上觉得新鲜罢了,哪像贵妃娘娘,盛宠这么多年,再过几年,恐怕宫里就要没我这号人了。”

    郑贵人想来巧舌如簧,这下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能木木说怎么会呢。

    逛了没两条路,郑贵人就告辞了,瞧着葳蕤袅娜的背影,她这下是真叹气了:“这明昭仪可真厉害,一朝登天竟一点猖狂都没有,半点招都不接,哪像段婕妤。”

    夸段婕妤一句堪比贵妃,她都能飞天上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雅茹扶着贵人的手:“主子何必往她身上费劲,奴婢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指不定过几个月就没她名了。”

    郑贵人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她这么说你还真信啊,若是皇上真是一时兴起,放在身边当个玩物不就得了,何必巴巴封她为昭仪,我都进宫快一年了,皇上可有封过我半点?”

    雅茹嘟囔:“可是这明昭仪油盐不进的……”

    郑贵人倒是看得开:“她谨慎些是没错,聪明也好,同聪明人才好做生意,现在她是用不着我们,可总有朝一日,她会有求于人,除了我,这宫里可没第二个聪明人愿意同她交好了。”

    郑贵人母亲是商户之女,原本只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商户人家,但她母亲从小便见到官员的欺压与气派,不愿永世受商人低贱之苦,谋算许久带了不俗的身家嫁入官宦人家为妾,终于摆脱商人之名,生的孩子也如愿以偿成了官宦子弟,金枝玉叶。

    郑贵人是妻妾之争堆里长大的,她从小耳濡目染,女子一要嫁得高,二要生得多,秉承利益为上,这一生才能活的好,所以她即便整的头破血流,也要来后宫。

    只是可惜,后宫比她想象的要无趣许多,概因皇上根本就不多临幸后宫。

    郑贵人并不想争宠,她也明白凭自己的相貌,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实在是无稽之谈,她只想要个孩子,所以别人可能鄙夷明昭仪的身份,不屑与其为伍,而郑贵人却不在意,她只想借势,谋子。

    -

    “葳蕤,原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柳止期之女,德宣十八年,柳止期被告发参与皇长子谋逆,证据确凿,罪魁祸首柳止期被判斩首,妻眷充入教坊司,后其妻自尽,长女改名为葳蕤,入教坊司修习,元狩三年卖入梅府……”

    葳蕤波折的十九年放在纸上,不过寥寥几十字,狩元帝不忍再读,他知道一个宫女的人生或许好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她竟是官员之女,从名门闺秀到沦落教坊司,他不敢想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执纸于烛焰,就在火舌即将舔舐纸张时,忽撤手,瞧着纸上的皇长子谋逆案陷入沉思。

    先帝晚年,成年的几位皇子渐露野心,皇长子最得帝心,皇二子母族手握重兵,三子才华横溢,五子占据嫡位,各有拥趸,都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但很快皇长子家中搜出龙袍,处以谋逆之罪,皇三子私德有亏,被先帝厌弃,二子五子斗你死我活,直到先帝死前一个月,五子掌握了罪证,告皇长子谋逆案竟是皇二子一手导演,自此皇二子被圈禁,然而皇长子被囚多年,早已失了神智。

    皇长子虽洗脱了罪名,但当时牵连的十数位官员,那些失去关注无人翻案的,便彻底成了冤案,被积压在大理寺。

    狩元帝虽看似顺利地封了葳蕤昭仪之位,但今日就有痛批乱了纲常的折子上来,狩元帝一律扔了出去,只是压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皎皎日后有孕,一个区区昭仪之位又能怎够,皇子之母,非妃位不能及。

    “郑重阳,”狩元帝按着那张纸,“朕交给你一件事,务必给朕好好办。”

    -

    三日后便是隆重的接风宴,葳蕤回了华清宫又马不停蹄开始选那日要穿的宫服。

    既然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要到场,那定不能穿的太过花里胡哨,保守起见,葳蕤挑了件浅蓝色宫装,在当晚定能泯然众人。

    她忽地想起什么,问青黛:“你说,那日贵妃娘娘会不会出席?”

    青黛一愣,犹豫道:“奴婢想,这么大的宴席,贵妃娘娘应当会出席。”贵妃再不给面子,还能不给皇帝面子?皇上再宠爱妃嫔,也不可能容忍妃子跌了他的脸面。

    葳蕤却只感叹了一声:“看来终于有机会能见到贵妃的庐山真面目了,我还真有些好奇。”

    青黛却是见过的,她以为葳蕤终究有些妒忌,宽慰道:“娘娘的容貌在宫中无人可及。”

    葳蕤却朝她眨眨眼:“常贵嫔的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夺目,怎么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青黛哑口无言,葳蕤笑笑:“这么严肃作什么,不过就是闲话两句,青黛,你在宫中的资历比我可高多了,还望你不吝赐教。”

    青黛连忙跪下:“娘娘折煞奴婢了。”

    葳蕤手指划过一件件华服:“皇上既然把你赐给了我,你就是华清宫的人,我们就是一体的,若是我败了,你以为还能回到从前吗?”

    青黛心一凛,她刚来时心中却是有些不服,她是从前王府里的家奴,进了宫后得了青字辈,要知道宫里的宫女,除了贴身伺候皇上的紫字辈,就是青字辈地位最高,她还以为往后也能有机会伺候皇上,谁知道却被调给明昭仪……

    心思被明昭仪点了出来,青黛有些羞愧,她也突然就明白了,无论以后如何,目前皇上给她的任务就是护着明昭仪,若是她没能做好,那往后皇上哪还会信任她。

    这么想着,青黛连忙道:“娘娘,您若是有差遣,奴婢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葳蕤亲自扶起她:“青黛姑娘言重了,不过你既有这份心,三日后宴席本宫的穿着打扮,都由你一力负责,若是出了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青黛不敢抬头看她,握紧了衣角:“是,奴婢定当竭尽心力,不叫娘娘出一丝差错。”

    -

    天际泛起了云霞,前头传来消息,狩元帝又翻了明昭仪的牌子,旁人知道这则消息的时候,葳蕤也才刚接了旨,却见传旨的敬事房太监收了赏钱后笑眯眯站在门前:“娘娘,您备好换洗的衣物,请随奴才来,皇上正在等着您呢。”

    狩元帝从未传人进太极宫侍寝过,一旁的青黛狐疑看了看他:“皇上可是让娘娘去太极宫伺候?”

    那太监也不恼,朝着青黛挥了挥手,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青黛便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喜气洋洋地去准备东西了。

    葳蕤看着她们忙前忙后,问道:“青黛,那太监同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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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黛也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娘娘,恕奴婢暂时不能说,等您到了地方就明白了。”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葳蕤难得起了好奇心,不就是去个太极宫,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收拾了物什后,夜色悄悄笼罩,青黛提灯为葳蕤开路,刚走过一段小路葳蕤便觉得不对劲了:“这好像不是去太极宫的路吧。”

    青黛笑了笑:“马上就到了。”

    很快几人就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是葳蕤未曾去过的地方,不过只片刻,路边一盏盏亮起的灯就给了她温暖,随着灯光,一座即便在黑夜里,依旧熠熠璀璨的宫殿映入眼帘。

    它规模并不大,但满宫的琉璃灯映照得它通体辉煌,葳蕤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她眼中映着宫殿倒影,一时怔然。

    “娘娘,从这里上去,小心台阶。”待走近宫殿,几位宫人便停住了脚步,葳蕤看着面前不知通往何处的阶梯,握着扶手慢慢往上爬。

    一步一步,就像自己曾经走过的路一般。

    一直走到身体发热,眼前终于又豁然开朗,楼高处,狩元帝正站在围栏边,伸手将她接到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往外望着,从高处望去,一切庞然大物都如同掌中蝼蚁,葳蕤心中有一瞬间的畅然,但很快,她收于心中,侧头笑看皇帝:“这是皇上为嫔妾准备的惊喜吗?”

    “这里景色很好,”狩元帝只这么说,他拿起一旁样式有些奇怪的灯,给了她一个火折子,“这是祈福用的孔明灯,据说将它放飞空中,许下的愿望,很快便能实现。”

    孔明灯,葳蕤是见过的,江南有些地方有元宵点灯之传统,但柳家并没有,所以她只见过天上的天灯,却从未自己点过,她有些诧异:“陛下还信这个?”

    她记得宫中是没有点灯传统的。

    狩元帝笑了声,笑声在风中显得格外逸然:“朕不信,但你许下的愿望,没有朕实现不了的。”

    男子天性就会哄人,此情此景,他这么自信,却又真的有自信的能力,很难有女子能逃脱帝王的牢笼吧。

    葳蕤闭上眼,在心中诚挚地许下了愿望,亲手点灯,将孔明灯举之放空。

    “许了什么愿望?”狩元帝这么问。

    葳蕤却狡黠一笑,天灯如流星拖尾坠入她的眼中:“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若是陛下有心,待愿望成真的那一天,再陪嫔妾来还愿吧。”

    狩元帝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葳蕤举起了下一盏灯:“皇上想实现嫔妾的愿望,却不知嫔妾也想实现皇上的愿望,但嫔妾知道自己的愿望实现容易,可皇上之愿却步履维艰,既然如此,就让嫔妾的愿望虽皇上的愿望一起,在此放于上天,一同祈祷吧。”

    狩元帝低头看着她:“你怎知朕的愿望是什么?”

    “皇上是天命之子,心系万民,从前的动荡,嫔妾即便年幼也历历在目,时至今日,那些都已一一消散,是因为皇上励精图治,如若皇上许愿,不外乎为了黎民百姓。”

    “你说的没错,确实步履维艰。”狩元帝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可今日,难得露出一丝裂痕。

    他点了灯,看着天灯渐远:“朕从来不信天灯祈福,但今日,却想要相信一回。”

    风有些大,葳蕤替他拢了拢衣裳:“嫔妾相信皇上,没有什么事是皇上做不到的,嫔妾的愿望或许很快就能实现了,皇上的愿望也不会很远了。”

    狩元帝转头看她,原本紧拧着的眉头竟松开了。他伸手,将葳蕤紧紧抱在了怀中,心仿若浸入温泉中,发着烫意,嗅着她发顶清幽的香气,空荡的胸间,忽然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填满了。

    像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中,那一刻,幸福得想永远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