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风如利刃一般刮在脸上,一阵阵刺痛。
青年手上冰冷的温度透过他的袖子传了过来,长析声音不禁打颤,“齐……指挥使,您怎么在这里?”
齐陟松开他,低头要将对方掉落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却被一双手抢先了。
“不劳烦指挥使了。”长析说道。
包袱中传来器具碰撞的声音,齐陟挑眉,“这么晚了,你去哪?”
长析抱着包袱说道,“小人家中父母病了,得回去看看。”
“那看来是挺着急的,你去吧。”齐陟说着,又递给他一沓银票,“好好给你爹娘治病。”
“这……小人不能收。”长析连忙就拒绝了,他跟着薛采,早就赞了不少的银钱,齐陟给的这点,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况且,齐陟这人向来为人冷漠、处事狠辣,他会这么好心,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别有意图。
齐陟又装模做样地要给他银子,被他拒绝后,只得放他离开,“路上当心。”
看到他离开,齐陟才终于缓缓地走进了太守府中。
翌日
陶绾刚一醒来就有下人同她说顾琼过来了。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今日天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想到上一次在假山处顾琼的行为,陶绾心中不禁有些发怵。只是她更疑惑,顾琼方死了个表弟,怎么还有心情来陈家。
“我实在是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请顾姑娘回去吧。”陶绾轻声说道。
下人听此,退出去回禀。
不多时,侍女便又走了进来,对她说道,“顾姑娘让奴婢告知公子,今晨太守大人就已经命人将李甲押到了衙门。”
陶绾若无其事地点头,她问侍女,“李甲是昨日和薛公子起争执的人?”
侍女垂眸不语。
陶绾只当她是默认一般,又说道:“但愿能还给薛公子一个公道。”
她又抬眼望去庭院中,翠绿的柳叶一片片地落了下来,下人们一扫而尽。
阳光落在地上,在金水城城南的一条街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说是早晨,其实在天将明之时,衙门里的人就已经敲开了城南李家的门,而后闯了进去将李甲带走了。
是时,李甲双腿已然断掉。李家二老用尽多年来的积蓄来给儿子治腿。不料大夫正在治疗之时,便已不得不停止。
纵然二人苦苦哀求,也只能睁着眼看着儿子被人带走。
彼时高瑀恰好路过,远远地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耳边尽是人们议论的声音,他捏紧了手中的剑,昨日在酒楼中的事情他也有所目睹,只怪他一时大意,只以为这会是一场平常的争斗。
他没想到薛采竟然会死。
可看这李甲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他将薛采杀死的。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有问题。
刚想跟上前去,忽而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议论,“听说了吗?陈府中住的那位万公子这两日一病不起,他们府里有人说,这是要死了的。”
“啧,那陈公子怎么办?”另一道声音说道,“不是说,陈公子得的怪病只有他能治吗?”
“可不就是嘛,不过……”这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死了也好,薛采死了,陈之蘭也死了的话,那咱们的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
高瑀朝他们看过去,这两人又止住了话头,相携离去。
他四周望了望,这条街上聚满了人,就连这周围的阁楼上也有不少的人。
想到昨日在望江楼见到陶绾时她的模样,高瑀不禁有些担心。
昨日她要他查玲珑阁,他当时只是诧异她怎么突然对玲珑阁有了疑心,却忽略了她的状况。
那两个人说的话绝不是空巢来风,他得去看看她。
顾琼刚离开没多久,陶绾就见到了周妈妈。
她倒是带了不少的东西来看她,尽是些补品绸缎。
陶绾见到这些东西快摆满了她一整间卧房,心中难免惊讶。周妈妈只是陈家的一个下人,就已经能随意送出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了。
“万公子,那日多谢你。”周妈妈开口说道,“我这腿一直到这几日才好了起来,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来同你道谢。”
她说着,就将一袋银子放在了陶绾的手中。
陶绾连忙就将银子塞回到她的手中,“使不得,我怎么好要您的银子呢。”
少年面上有些无措,仿佛这银子是烫手山芋一般。
“你就拿着吧。”周妈妈无奈地将银子又放回到她的手中,“莫非你觉得不够?”
陶绾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只好收下。
她原本以为周妈妈不会再来找她,那时花出去的银子也不再计较。毕竟是她利用了周妈妈,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样。
她看着周妈妈慈眉善目的模样,心中不禁愧疚。等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回去就好了。
见到陶绾将银子收下,周妈妈又叮嘱道,“这几日你可得好好休息,染了风寒就不要往外跑,天凉了你可得添上衣服。诶,你带秋衣了吗?”
陶绾生怕她要给自己做衣服,连忙就点头道:“带了带了,我从家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不少衣服。”
周妈妈笑着道:“那就好。你现在还年轻,可得顾好身体,别……”
“万公子,老爷叫您去前厅一趟。”素沁的话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周妈妈蹙眉看着素沁说道:“万公子还病着呢,怎么就让他现在就过去?”
她愤懑地盯着素沁,身体挡在她和陶绾之间。
“这……是老爷吩咐的。”素沁低头说道。
“好啊,我这就过去。”陶绾探出头对素沁说道。
“周妈妈,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劳您挂心了。”
周妈妈叹了口气,“那你可一定要多加几件衣服。”
周妈妈叮嘱她之后就和素沁一同离开了。
陶绾从床榻上下去,正要找出来一件厚点的衣服时,就发现架子上放着的玄色披风,她伸手将披风拿下来,布料柔软,她懊恼地想,昨夜竟然忘记了还给齐陟。
将披风收起来后,陶绾又找出来一件紫青祥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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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
昨夜同陈文清对峙,陈之蘭的出现打断了他们。今日他又迫不及待地将她叫过来,也不知道……
陶绾摇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院子中的日光比昨日好很多,陶绾弯腰捡起来一片落叶在手里把玩。
“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她呢喃念着。
刚一踏进前厅,陶绾就被一双手握住。
高瑀担忧地看着她,“阿万,你没事吧?”
陶绾连忙摇头,“我没事,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作出吃惊的样子,又无措地看向一旁的陈文清,他身旁也坐了一个女人,看样子应当是陈夫人刘氏。
陈文清随即就笑着道:“万公子怎么从来没同我说过,你还有个兄长?”
陶绾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瞥了一眼陈之蘭身旁的丛舟,这小子那晚去同福客栈闹腾,她就不信他没有回来说给陈家人听。
“在下原本想着,我是来给陈公子医治。担心兄长和我一起来的话会给您添麻烦,便没有多嘴。”她说着话,余光察觉到丛舟翻了个白眼。
“你啊,哪里会添麻烦,你兄长能过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陈文清笑着说道,他语气亲切,像是对待自家小辈一般,只是笑不达眼底,眉目间闪过一丝算计。
一旁的高瑀也道,“是啊,你不让我跟着你过来,我听说你病了,可担心坏了。”
他这话半是做戏半是真心,天知道他得知陶绾病重的时候心里有多担心。
陶绾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忽而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瞪着自己,抬眼望去,正是顾琼。
女人目光阴狠,脸上五官都有些扭曲。
陶绾小心翼翼地看向高瑀,但他神色坦荡,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那高公子也在府中住下吧,万公子年纪尚小,你是他兄长,你在这里,好歹能照顾好他。”刘氏将这几人的神色看在眼中。
“万公子,怎么你们兄弟俩不同姓?”一旁的顾琼开口说道。
“回顾姑娘的话,我们是表兄弟,所以不同姓。”高瑀又看向刘氏,“既然夫人如此说,那在下就在此地住下了。叨扰了。”
刘氏笑着颔首,“素沁,带两位公子去休息吧,好好招待他们。”
陶绾连忙就道谢,“多谢夫人。”她又瞥了一眼顾琼,只看到顾琼紧紧地抓着桌角。
两人拱手行礼后就立即离开了。
“娘,你干嘛还让这个……高公子留下啊?”
二人离开时就听到陈之蘭抱怨的声音。
刘氏无奈地看他一眼,“他们在这里留不了几天,你的身体最重要,快回去歇着吧。”
陈之蘭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正打算离开,忽而眼珠子一转,又坐下来看着顾琼问道:“顾琼,你和这个姓高的……认识吗?”
顾琼双眼盯着门框,牙齿咬着下嘴唇。
她看也不看陈之蘭,“没有。”
陈之蘭打量着她,“可是为什么丛舟说你今日与他在后门那里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