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
在杨飞月和温嗣绝数不清击退了几次刺客后，杨飞月告诉温嗣绝：“阿衍，我要去会一会这幕后之人。”
温嗣绝当即觉得不妥，拧眉道：“飞月...”
然而，他才开了个头便为杨飞月所打断了：“阿衍，我已经决定了。”
温嗣绝的手握紧再松开，又握紧了。半晌，他点了点头，眼中是杨飞月看不懂的幽深。
随着下一轮刺杀接踵而至，杨飞月也为他们所劫掳而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既冷又闷。杨飞月被套在麻袋里，感知到一行人似乎去向了与她既定行程截然相反的方向。
等她重见光明时，已经被送到了一间地牢。
地牢中，竟有一扇小窗依稀透进些聊胜于无的冷光。当双眼适应了半明半暗的环境后，杨飞月发现地牢里还关着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像是常年不见天日，除了时不时一点或者怪叫或者神志不清的说话声外，这里只余一片死寂。
杨飞月试着开口问道：“有人吗？”
又是一声怪叫，除此外，无人回应。
“有人知道这是哪吗？”
这一次，没有丝毫的声音了。
杨飞月丝毫不气馁，继续问道：“有人可以告诉我吗？”
“是吴王府的地牢。”一道年轻的、有气无力的声音缓慢地传来。
杨飞月不无欣喜，接着问道：“不知阁下是谁？”
那人不说话了。
杨飞月便自报家门：“我是杨飞月，”顿了顿，她道：“想打听此处有没有一个叫曲斌的男人和一个叫苏陵的女人。”
“杨飞月？我听说过你。你不是死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这样的事在每天都有故事发生的江湖上自然是数不胜数的，那人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找他们做什么？若没记错，他们应当销声匿迹好些年了。”那人疑惑道。
这人竟不仅知道这二人，还知道他们已经失踪。了解到这一点后，杨飞月更觉有了眉目：“我受洪量拳创始人之托，在找他徒弟曲斌和徒媳苏陵的踪迹。”
男子沉吟了片刻：“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被抓进来的吗？”
杨飞月的确一直没有忘记答应屠掌柜的事情。但是，她其实很清楚这次之所以会被抓进来，是因为牵扯上了温司绝真实身份的事情。“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她道。
男子以一种颇感遗憾的口吻道：“可惜你来迟了。就在几日前，他们二人便被带走了。”
杨飞月半喜半忧。喜的是终于得到了二人踪迹的风声，忧的是不知二人又去向了何处：“那阁下可知他们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顿了顿，男子宽慰道：“不过你放心，一时间还死不了。”
“阁下何出此言？”
“因为我们这些人被抓进这里是有重要用处的，他们不会叫我们轻易死掉的。”男子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浑厚的、更有气无力的声音给劝住了：“你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左右不出三日，她也就知道了。现在告诉她，等会就该把她吓死。”
数月前，一个刚被抓进来的年轻人在得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后，自戕于此处了。
那男子显然是想到了这一桩，便也不再说什么。
地牢重归寂静。
杨飞月等待着那浑厚声音的男子所说的不出三日，然而，整整三日过去，却无事发生。
直到这一日，地牢又进来了个新客。
当这位倒霉的新客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跟所以初到这里的人一样问出了相类似的问题后，杨飞月才知道这个被抓进来的人是唐笑义。
于是这一次，回答唐笑义的问题的便成了杨飞月。
得知这里是哪里之后，唐笑义便道：“我是唐笑义，听阁下声音有些耳熟，想是从前认识。不知阁下是谁？”
“我是杨飞月。”
“杨飞月？！”唐笑义一惊，那些陈年窘事忽地便冒出头来，但她最为意外的仍是，杨飞月居然还活着？“果真是你？”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杨飞月对这样的惊疑早已熟悉，打趣道：“我至今都不曾忘记与唐女侠在江南的几次会面。”
唐笑义一噎，实实在在确定她的确是杨飞月无疑了。她轻咳了两声，心虚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杨飞月正欲说些什么，忽然从地牢更深处传来一道出乎众人意料的、抑制不住的冷笑：“误会？想必这就是唐女侠惯用的敷衍解释吧？”
唐笑义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面下意识在脑海中搜罗起可能得对象，一面觉得这声音莫名有些耳熟。她没说话，那人自顾自地质问道：“唐笑义，难不成你跟我也是误会？”
唐笑义开始感到害怕了，底气不足地问道：“阁下...阁下是谁？”
“当年宛城元日雨夜，你全都忘记了吗？”那人说到后面，久不发声的嗓子猝然中断了一瞬。
只这一句提醒，唐笑义便全然想了起来。她瑟瑟发抖地缩进角落，声音小得叫人几乎听不清：“你认错人了...”
地牢中，多的是关押了数月乃至数年之久的人。虽说死敌和至交在此重逢的事情也算常有发生，但这种负心女痴怨男的热闹，倒还算头一回。于是便有人不嫌事大地、添油加醋地转达：“虞凤白，她说你认错人了啊！！想是把你忘记了也不说定啊！！！哈哈哈哈哈！！”
那被唤虞凤白的人越发咬牙切齿、怒气难消：“唐笑义！你非要我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才肯承认？！”
“别别别！”唐笑义认栽，也算卖了个乖。默了一阵，大约是恼羞成怒，大约是越想越气，她又不服输地说道：“虞凤白，你也别跟受害者似的好像都是我的问题了。你以你为我后来没找过你吗？”
虞凤白又笑了两声，不仅没有被唐笑义这近似于倒打一耙的样子给气到，反觉这才是真正的她。他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找过！”
大约眼下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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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无意为人取乐了去，便沉默了下来。
一旁就这么听了个十全十的杨飞月并不意外唐笑义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遭，她对她的印象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眼下这一出也不过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过，虞凤白的名声在江湖中却是不小。其人耍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凤白剑，当年颇负盛名、风头无两。后来他销声匿迹，武林只传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什么地方，却没想到他也被关进了这里。
看来，吴王府的地牢不仅卧虎藏龙，更是图谋不小。
一时间，杨飞月倒不着急出去了。
他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更多更为隐秘关键的消息。
*
有唐笑义在的地方，自然不会缺少热闹。
虞凤白在此地呆了数年，也积攒了些威信。他若蠢蠢欲动，其他人自然更是按捺不住。
“喂，唐笑义，想不想出去啊？”虞凤白靠在自己的牢房门口，冲着她的方向喊道。
唐笑义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大好听地反问道：“怎么？你有办法不成？”
“你跟老子道个歉，老子就考虑帮你。”虞凤白仰着那张刚刮干净胡子的脸，既骄傲又轻佻。
唐笑义努着嘴，“你若能救我出去，别说跟你道歉，叫我伺候你三个月都成！”
她不说还好，一说虞凤白反倒跟受了启发似的。他嘴角扯起笑，颇有那么些“诱敌深入”的意思：“三个月？你就这点诚意？”
唐笑义一想此事的确非同小可，便试探道：“那不然六个月？”
“这可是你说的。”虞凤白说不出的愉悦，满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唐笑义默默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有狮子大开口。”事实上，眼下这种情况，便是虞凤白的要求是以年为计，她估计也会撑不住答应了他去。
这边，杨飞月见二人私事方面商量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不知虞大侠有什么办法？在下愿助阁下一臂之力。”
虞凤白正了正色，自觉眼下该是消息共享的时刻，便也不瞒她：“你要找的那二位怕是被转送去了江南。”
“江南？”杨飞月越发狐疑起来。据她从常燕那里了解的来看，暗宫所劫走的财物里，十次有七八次都是吴王府的东西。也就是说，吴王府的东西大多最后流落到了江南。这倒也罢了，怎么连吴王府抓进来的人最终也要被送到江南去？
难道吴王府和微生宫有什么暗处的联络？
千丝万缕间，杨飞月觉得自己被网住了似的，一时找不着出口。
虞凤白并不知道她心底纷杂的种种思绪，接着道：“其实，这地牢并非真正困住我们的东西。真正叫我们有所忌惮的，是守在地牢外吴王府中的顶尖高手。”
叫众多武林豪杰不敢妄动的高手，杨飞月一时还真想不出是谁来。
“譬如那位精通无相功的绝顶高手白玉龙，便是吴王府的门客。”虞凤白道：“阁下或许以为地牢中藏龙卧虎，实则吴王府里的水才真正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