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双手弯曲，小臂自然地压在横杆上，他宽厚的背肌高高拱起，神色平淡，一只手里握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刷着新闻。
左手边一男生揽着他肩，歪着嘴笑，神采飞扬。右手边一个栗色长卷发的漂亮女孩侧倚在栏杆旁，同程昱在讲话。
再边上一个，是浅金色短发的女生，没说话，背靠着栏杆，看不清在干嘛。
王思晴讶异，“学校允许女生染发？”
孙晓岚咬着不知从哪里摸出的棒棒糖，漫不经心道：“我们不可以，他们可以。”
“为什么？”王思晴猜想这群人，是什么惹不起的不良少男少女，或家里有权有势，老师不敢管教太多。
她以前的学校，也有这样的学生。
“他们是国际部的，不参加高考，跟我们的课本也不一样，还有很多外籍学生，老师管吧，人家说自己是混血，天生如此，没辙，久了老师也懒得问了，不过分就好。”温柔回过神，笑着说。
王思晴在心里复述了一遍国际部三个字，觉得新奇。
“国际部是考国外的学校对吗？”她询问。
“是啊，很贵的，都是有钱人念的，喏，上面那几个，最富的应该是陈安妮，长发那个，家里做汽配的，听说资产几十个亿，她有美国绿卡，小学初中都在美国念，初三来得明德，很奇怪吧，不晓得为什么。”孙晓岚搭腔。
“还有那个黑黑的男生，叫李隼哲，也很有名气，他妈妈是美籍华裔，嫁到江城来，父亲是什么跨国企业的高管，酷爱冲浪，一到暑假就飞洛杉矶的西海岸度假。”
“短发女生是陈安妮的好朋友，叫施曼，家里搞私募的，住在华清区，佘郊别墅，跟程昱，就中间这个男生是邻居。”
“哇——”王思晴不免感叹，“你知道的好多，好清楚。”
连温柔都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孙晓岚神秘一笑，“我昨晚没事干，刷了刷贴吧。”
王思晴笑笑，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过这次视线全程被程昱吸引。
她不自觉问：“中间这个男生——”
“喂！”程昱朝突然朝下面喊了一声，叫所有人都看向他。
王思晴话被打断，陈安妮的聒噪跟喋喋不休亦然。
她正兴致盎然地聊着澳洲发生过的事情。
陈安妮这下不得不住嘴，她看见了温柔，温柔也看见了他们，梗着脖子，咧着嘴，冲他们大力挥手。
“哟，你的小青梅。”李隼哲欠欠地说，凑更近耳语，他偶尔会拿温柔调戏程昱，每次程昱都笑笑并不反驳。
在打趣中，程昱直起身子，插着裤袋道：“我下去一趟。”
“——哎，我一起！”李隼哲喊着，陈安妮虽然有些不情愿，也只得追上。施曼跟在了最后面。
他们一齐下楼梯的画面，如同青春电影里，主角们的初次登场，只差一个慢动作与清新脱俗的背景音乐，就足以用摄像机记录，进影院，受观众赞扬。
王思晴听见耳畔重重的一声“咚”，是心脏重锤发出的声音。
这是令少女一见钟情的画面，午日温煦的阳光，洒在清俊少年的侧脸，扑面而来的泠冽气息在少女鼻尖弥漫，他的五官似乎在她的瞳孔中无限放大，侵占了她每一个脑细胞，连呼吸都要屏住，生怕心跳的频率加速，生怕不受控制的红晕染上面腮。
程昱在她的面前站定，瞥了她一眼，便缓缓伸出了手——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像放慢，他的手臂擦过她的发丝，径直揪住了温柔的单边粗麻花，半重不重地扯了一扯。
餐厅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一圈人都因为他出其不意的动作愣神，只有温柔歪着头发怒，“干嘛呢程昱，你搞突袭啊，松手！”
程昱不松，只道：“装死？”
“什么？”
“你抬眼就看到我了，不打招呼？”程昱闲闲地。
“大哥，我还没来得及——”温柔恨恨道。
程昱这才松开手，“行吧。”
温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麻花辫，已经歪七扭八，她埋怨，“轻点，辫子都被你扯坏了。”
他们普通班容易吗，头发不能烫也不能染，更不能化妆，臭美只好在发型上下功夫。
“要我帮你扎？”程昱环起胸来。
温柔拉个脸，“拉倒吧，你会？”
程昱乐，“别鸭子嘴了，请你吃饭。”
他话说完，温柔眼睛一亮，“好啊，糖醋排骨！”
陈安妮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我们在楼上已经点好菜了，你们要不一起上来吃。”
温柔笑着打招呼，“嗨，安妮。”
态度温和的让陈安妮讶异。
殊不知，那是因为她已经把陈安妮当成了程昱的“潜在对象”，可不得好好相处么。
温柔回头，看王思晴似乎有些拘束，低垂着头闷声不响。
温柔想了想，恍然，二楼的菜比楼下贵三分之一，王思晴未必舍得。
于是她忍痛拒绝了，“算啦，我们还是一楼随便吃点，你们去吃吧，拜拜。”
温柔一手挽着一个要去排队，孙晓岚咬着棒棒糖也不忘扭头跟程昱打招呼，“拜拜，拜拜！”
“你很花痴……”温柔拿肩膀顶了顶孙晓岚，咬着牙，低着头悄声说，有些恨铁不成钢。
“作为我朋友，你能不能高冷一点。”
“那你能不能对周泽明高冷一点？别一见他就笑得滴口水。”
“你放屁，我才没有滴口水。”
“温柔，文明用语，注意你的素质。”
王思晴在一旁安静听她们插科打诨，她实在插不上什么话。
排队的时间，又听见两个人一言一语闲聊。
“程昱好像又高了一点。”
“别提了，我这一米六九，稳如老狗，他都一米八七了，还在拔条，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
温柔似乎跟程昱……
很熟……
王思晴心里默默记下。
等轮到她们打饭，叫嚣着要大吃一顿的温柔，反倒只拿了一个水煮蛋，选了一份蔬菜。
糖醋排骨进了孙晓岚的餐盘，温柔垂涎欲滴说：“晓岚，你的糖醋排骨，分我一粒就好。”
王思晴瞧了瞧她削薄的背脊，还当她为了漂亮减肥，劝说道：“刚刚让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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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点，自己吃这么一些，你很瘦了，不用再减肥。”
温柔敲着蛋壳，叹气，“不行，我得掉五斤。”
孙晓岚补充，“她学舞蹈的，古典舞，专业需求。”
“这样——”王思晴咬着筷子，不再劝，换了个话题，“温柔，你跟国际班的人原来这么熟。”
“不熟，我只跟程昱认识。”
“程昱——”王思晴笑，“他有些面熟。”
孙晓岚道：“哦，你大概看过他比赛的视频。”
“比赛？”
“嗯，他练游泳的。”
王思晴细细地想，半响惊讶地张张口，“啊——我刷到过他拿冠军的新闻报道。”
“是呢。他水平很高的，这两年拿遍了国内大小赛事的冠军，刚刚还拿下世界短池锦标赛亚军——”
“他只有没比赛的时候才回学校，其实也很少来上课。”
“哇。”王思晴诚恳地吹捧道：“他好厉害。”
温柔一直老神在在的模样，虽然眉眼都不自觉流露出淡淡的骄傲，却还嘴硬道：“也就还行吧，一般般，还需要继续努力。”
孙晓岚瞅一眼，“别装逼。”
“你懂个屁，学习永无止境！”
王思晴还是一副仰慕的口吻，眼睛开始冒星星，“可是听上去真的很了不起。”
温柔惊悚望了她一眼。
不是吧？一个孙晓岚不够，要再来一个王思晴？
不行的，绝对不行。
这该死的男狐狸精。
温柔紧急回忆了一遍他的丑事，没能想到什么，干脆准备胡编乱造，“其实——”
两个人看着她，等她下文。
温柔咽了咽口水，心里给程昱道了声歉，对不起了狗子，我绝不能看着我两个朋友，以后为了你大打出手，争风吃醋。
“其实他私下很脏的，他袜子穿三天都不洗。”
……
…………
…………………
“哎？你们怎么没反应？”温柔眨眼。
话音落定，右手边突然落定一盒鲜牛奶。
温柔眼里的画面被0.5倍慢速，她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奶盒上轻敲了敲，缓缓侧头，程昱冷着脸居高临下。
绝望，当真是绝望。
“屁股。”程昱垂眸，冷静的语气。
温柔心虚，乖顺地挪动一下。
程昱坐到了她边上，随意问：“聊什么？很高兴啊。”
“……聊诗词歌赋、聊人生理想。”温柔开始胡说八道。
孙晓岚已经不行了，把嘴抿成了usb充电口，面容因为憋笑而扭曲，双肩抽搐仿若得了帕金森。她伸手遮着半张脸，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过于猖狂。
程昱咬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你的知识储备，够让你聊这么深奥的东西？”
“你！”温柔拍着桌子揭竿而起，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思晴，听见了吧？听见他对我的嘲讽了吧？记住他的脸，明德最刻薄的男人，以后离他远一点。”
程昱瞄了一眼她梁山好汉一样的站姿，慢条斯理道：“总比你诬陷我三天不洗袜子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