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住院
    第二天一大早,林臻就带着许女士来到医院,她一个人跑前跑后,办理住院手续,准备两天后的手术。

    主刀的医生是顾殷帮忙安排的,术后照顾的护工,则是林臻自己找的。

    她原本是不想麻烦顾殷的,但考虑到许女士目前的情况,她自己又是个外行,最后还是找上了顾殷。

    这是她第一次试图求助别人,在此之前,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准备了无数的说辞,但顾殷什么都没问,不等林臻解释,立马安排好了一切。

    顾殷原本打算退掉所有工作陪她,但被她拒绝了。她还没准备好,让顾殷和许女士碰面。甚至,许女士都不知道顾殷的存在。

    许女士半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看起来十分祥和平静,并没有手术前的紧张和害怕,林臻坐在一旁,电脑搁在腿上,回复各种工作短信和邮件,她时不时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许女士。

    她并没有那么忙,只是把工作当借口,掩饰病房里的尴尬氛围。

    她有心想要陪许女士说说话,但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打破僵局的话题。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太煽情,从小到大都是。

    而且,她们错过了彼此的生活太久,即便有心想要打破生疏,也已经无能为力。

    林臻低头看向电脑,电脑界面停留在企业邮箱的主页上许久,久到电脑已经自动熄屏。

    从小到大,林臻就讨厌放假,讨厌回家。她从初中开始上寄宿学校,每到周五,特别是周五下午,她就会开始焦虑。

    她害怕回家,害怕看到许女士那张永远板着的脸。在家的每分每秒,都让她觉得窒息。

    别的小孩还在爸妈怀里吵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思考死亡的意义。

    在此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不痛苦,一了百了的方式。

    她以为自己不害怕死亡,可以坦然面对一切。但听到许女士生病的消息,她变得无比的恐慌。

    林臻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人,许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表情平静,没有了往常的凄风苦雨。

    林臻终于可以细细地打量她,不用再惧怕她的目光。

    林臻把电脑放到一旁,轻手轻脚替她盖好了辈子,目光描摹着她睡着后的轮廓。

    她老了好多,苍老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记忆里的那张貌美的脸庞,不知不觉中已经添了不少皱纹,鬓边也开始生了白发。

    她曾经也十分爱美,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次出现在人前时,都保持着光鲜亮丽。

    林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轮廓,就连眉眼间的神韵都一模一样。

    她曾经一度想要逃避面对这个事实,却又无力改变。细细想来,其实她们相似的,又何止是容貌。

    林臻小时候被外公外婆带过一段时间,在林臻记忆里,外婆不止一次和林臻抱怨过,许女士出门在外几年不回家,除了按时打生活费,电话都很少打一个。

    林臻小时候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许女士的身影。

    林臻开始翻阅小时候的的记忆片段,似乎母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面孔。

    但是这些年,许女士的样子渐渐在她脑海里变得清晰,在她每次拍照的时候,照镜子的时候。

    许女士好似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她身上复活,即便她再抗拒。

    终有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这般模样,原本好看的杏仁眼,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变成不讨喜的三角眼,眼角皱纹横生,看人时总带着冷意。

    眼睛越大,越容易长皱纹。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林臻表情都十分克制,生怕夸张的笑容会让她脸上多出几条纹路。

    ……

    母女两不冷不热地相处了一天,等到第二天才熟悉了许多,许女士也有心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许女士看着林臻手指上的戒指,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女士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银色的素戒圈,但是因为戴的手指是无名指,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同。

    林臻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带着玩的。”

    “你也是时候要找个男朋友了,以前你总说要先忙事业,看你毕业这几年也打拼出点成绩,还倒不如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安安稳稳,女孩子总归还是要嫁人的.......”

    又来了,林臻心里开始生出不耐的情绪,来来去去都是同样一番话,每次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拐到谈恋爱结婚的事情上面去。

    林臻就这个问题重申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要做好我会一辈子不结婚的打算。”

    许女士看着自己吊着点滴的那只手,语气有些失落:“之前我不催你,觉得你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怎么也不会没人要,只是你一年拖一年,真把自己年纪拖到了,有得你后悔的。这次我生病,最担心的还是你,你一个人在外面,真要生了病,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林臻面对许女士格外没有耐心:“像你结了婚还不是一样离婚,生病了还不是我回来照顾你。”

    “所以你才要结婚生孩子,不然以后连个靠的人都没有。”

    “现在大在城市生活很方便的,真要不舒服,美团买药直接送上门,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大不了我自己去医院。”

    她饮食克制规律,还经常运动,身体健康得很,一年到头不怎么生病。而且,她自己是做儿女的,孩子孝不孝顺靠不靠谱,难道她自己心里没数?

    许女士反驳道:“那是谁过年的时候发高烧,那时候你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在老家都不知道。”

    林臻想到了顾殷,有些心虚,但仍旧没法认同许女士的观点。

    新时代的年轻人有新的活法,老一辈的经验和三观放在她们这一代身上有点过时。

    她将许女士输液的那只手小心地放进被子里,将一旁充好电的暖手袋一并塞进被子里,嘴里不忘敷衍道:“你不要担心我,我总归会让自己过得好的,你操心太多不利于养病。”

    林臻的态度让许女士不满,于是开始采取哀兵政策,她抹了抹自己的脸,语气有些哀伤:“我这次的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失败了,我只想在自己死之前,看到你成家。”

    林臻已经有些不悦:“你放心,这次主刀的医生是行业内的知名专家,而且医生说了,你这是小手术,做完手术很快就可以康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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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许女士契而不舍的样子,林臻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害怕,还是只是在逼自己就范。

    不怪林臻心里疑惑,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作为母亲,她太懂如何拿捏自己的女儿,往常只要她一哭,林臻就会缴械投降。

    看着许女士眼里蓄起的泪水,林臻问出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结了三次婚,又离了三次婚,你觉得你幸福吗?婚姻有带给你安稳,带给你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幸福,就不会一次次地离婚。在那个保守的年代,许女士敢一次又一次的离婚,何尝不是一种反抗,但是反抗过后又会一次次步入婚姻,一次次把自己的未来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明明她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许女士没有说话,林臻反问道:“如果婚姻不能让你觉得幸福,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结婚呢?”这也是林臻一直想问的问题。

    许女士颤抖着嘴唇:“如果我不结婚,就没有你和你弟弟。”

    许女士一直把自己的孩子视为自己的骄傲,不止一次地在外人面前夸耀。她这一辈子做错了太多事,也失去了太多,唯独还有一双儿女,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以真正属于她的。但是她不知道,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可以被她操控的傀儡。总有一天,林致也会长大,也会如林臻一样飞离她的怀抱。

    林臻突然意识到,她跟许女士之间隔着太深的隔阂,思想的代沟,她们一样不认输,谁都没有说服谁。有些质问的话到嘴边,最后咽回了肚子里,想到医生说的,手术前尽量让病人保持好的心情。

    直到手术那天,除了林臻,再没有其他人探病。林臻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心慌得厉害,再没办法保持以往的淡定从容。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医生告知的风险,只是很小很小的概率。

    许女士十分信命,有事没事喜欢给自己算一卦,她总说自己是劳碌命,是个有晚福的人。可是现在她还没等到自己事业有成,还没有享到自己的福,绝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

    短短的半个小时内,林臻想了很多,脑海中无数的画面闪过,都是关于许女士的,有幼年居无定所的,有许女士再婚后她寄人篱下的日子,再到后来上学离开家,太多太多。

    最让林臻无法释怀的,是许女士曾经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生了小儿子之后,我才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感觉。

    那时候许女士在客厅和朋友聊天,林臻站在楼梯转角,听到这句话,心是彻骨地冷。

    她无法自我催眠,许女士的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从出生开始就被抱离,被亲戚轮流抚养,吃百家饭长大,母女间有太多太多的隔阂,她们都做不到爱对方亲密无间,却又无法完全割舍血脉亲情。

    但她在心里真心地祈祷,祈祷她好好的。

    林臻突然就释怀了,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所有的不尽之处,在生死面前都可以被原谅。以后她会努力去尽一个女儿的本分,让她过得好一点。

    林臻双手环抱着手里的包,想要找到支点支撑,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顾殷,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瞧着竟罕见地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