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小口小口地喝粥,一双眼睛悄悄地往池暮那里打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明明是她自己点的餐,却吃得食不知味。
池暮看在眼里,削水果的动作愈发干脆利落。
沈榆客气地道了声“辛苦”便飞速地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紧闭,拉来了椅子和床脚的小沙发堵在了门口。
楼上的房门嘭的一声摔上,餐桌前的池暮手指一顿。
已经雕好的大灰狼因为突然顿住的动作掉了脑袋,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
池暮烦躁地摘掉了围裙,捡起脚边的“脑袋”随手一扔命中垃圾桶,三两下处理完了自己面前的饭菜,填饱了肚子,便开始收拾。
安静的客厅只响起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真是笨蛋。”
“别人说几句话就跟着跑了。”
那他们这么多天的相处算什么?
算海苔?
*
当年的火灾闹得着实不小。
沈榆在网上一搜,糅杂的消息便像及时雨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只是消息太多,反倒失了真。
甚至还有说是路过的小孩子不小心扔进哑炮引起了一场大火。
沈榆无语地扯了扯唇。
最常见的说法自然是官方搬出来的那一套说辞。
但是在沈榆这里已经没了说服力。
沈榆从那大段大段无聊的分析上匆匆一掠,专门挑着沈青辞所说的去看,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评论区里坚信着是男人故意纵火的评论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条都被骂得体无完肤。
毕竟官方报道,男人也被烧死在了大火里,一家四口只有小女孩儿活下来了。
如果真的是小女孩儿的父亲做的……哪有这么愚蠢的人,害人不成反害己?
可是要是如沈青辞说的那样……
他还活的好好的呢?
沈榆的眼睛看向了床头的合影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稳稳地抱着两三岁的她,另一只宽厚的大掌揽着母亲的肩膀,笑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小榆,去房间里照看一下你妈妈,爸爸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
【有人敲门就说爸爸不在家,嗯?】
【妈妈只是睡着了,不要担心。】
【小榆……听话……】
画面混乱地夹杂在一起,像是没删干净的文件夹突然弹了出来。
无数的记忆碎片扎向大脑,叫嚣着要凿开头骨,撑开皮肉。
笔记本突然掉在了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沈榆蜷缩在床脚,死死地咬着下唇。
视线像是变成了老旧电视机的雪花屏幕,连带着浑身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昏昏沉沉的大脑。
谁愿意要那些虚假的记忆。
她想要爱她的妈妈,想要真心待她的朋友,不想虚假的美好去粉饰太平。
那些真正的记忆才是她一直在渴求的东西,为什么会选择忘记?
呼哧——呼哧——
沈榆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像是在整理年久失修的记忆。
一点点地翻找,小心翼翼地捏起,摊开来看……似乎找到了。
记忆里有妈妈整夜整夜睡不着的翻身声,有悄悄摸下床嘟哝着犹豫好久,还是忍不住拨过去的通话,有一次次被拒绝通话后冰冷的机械女声……
瞒着沈榆悄悄哭泣发泄时,妈妈甚至不敢打开洗手间水龙头借着掩饰偷偷啜泣。
因为操劳的女人要考虑各种东西。
考虑家庭支出,承包家务劳动,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关注孩子的营养健康……
节省水费自然也得考虑,毕竟她总是要哭好久……
于是妈妈总是在寒冷的大半夜跑出家门,沈榆睡觉浅,偶尔会被她悄悄开门的声音吵醒,担忧地追出去。
可是妈妈只是蹲在房主老奶奶小花园的角落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沈榆不知道妈妈在哭什么,但是她知道妈妈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小孩又怎么能忍住鼻头的酸涨,于是也就跟着哭。
跑回房间哭,缩在被子里哭,学着妈妈一样不要发出声音来。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共情着妈妈的难过,形成童年记忆里浓重的一抹黑。
后来沈榆长大了,也知道了妈妈在哭什么,知道了妈妈白日里幽默风趣的外表下是怎样的疲惫。
可妈妈一双麻木的眼睛依然会因为沈榆带回来的朋友而散发光彩。
妈妈真诚地为和林情在一起开怀大笑的沈榆感到幸福,于是沈榆最喜欢林情来家里吃饭。
原来不是林情先选择了她。
而是她先选择林情。
顺势地,选择了林情……成为朋友。
沈榆不禁会想,和两个女孩儿待在一起会不会也是妈妈最放松的时候?
温董岭莽莽撞撞地敲响地下室的大门的时候,咧着个大嘴傻乎乎地对着妈妈笑的时候,妈妈会不会幻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会不会期盼着他长大的样子?
会不会期待着他和沈榆一起唤她一声“妈妈”?
可是妈妈居然等不到见上他一面。
记忆里,之所以害怕叫家长,是因为不想妈妈担心。
会被叫家长,是因为打群架被发现了。
会打架,是因为害怕一直被欺负,所以早早学会了攻击。
她被其他小朋友鄙夷耻笑着,因为她的爸爸在老城区里臭名远扬——
攒了多年的积蓄一进赌场就输了个精光。
有钱赌,没钱还赌,日日买醉。
喝醉酒以后,就在街上破口大骂,吵得邻里街坊不得安宁。
大人都在暗地里嘱咐孩子们离他们一家远一些吧?
这些还不够。
他最后,为了还债,居然会盯上自己的妻女吗?
沈榆麻木地盯着那张全家福。
大脑像是被麻痹了很长时间,而后——
情绪突然反扑。
沈榆抓过男人和妈妈放在一起的相框摔进垃圾桶里,翻出男人零碎几张年轻照片撕得粉碎。
连同皮页泛黄的相册,全部砸进了垃圾桶,沈榆咬着牙将不久前堵上门的物件儿全数拉开,拎着垃圾袋跑下楼去。
大半夜里,外面的垃圾桶传来哗啦啦一阵倾倒声。
床上不停翻转的身影终于一掀被子坐起了身来,迷迷糊糊地扒着床沿找拖鞋。
于是沈榆光着脚从门口回来,刚好碰见一楼从自己的小房间里钻出来的池暮。
高大的身影比小杂物间的门框还要高上几公分,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外套。
往那里一站,便是一堵挡着沈榆继续上楼的墙。
“干嘛去了?”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困倦,随着哈欠声一起响起。
沈榆大半夜的不睡觉“发神经”,不出来看她一眼,池暮自然是睡不安生。
沈榆抬起头,对上刚刚她还怕得不行的人,语气又冷又硬又冲:“让开。”
那张冷汗涔涔的脸映入眼帘,池暮懒洋洋的站姿慢慢挺直了去,眼神凝住,声音里的困倦也消失不见,直勾勾地盯着她问:“……怎么了?”
沈榆现在的模样着实不太好看,比第一次见到池暮时更为狼狈,下唇被她自己咬得烂了肉,流了血,模糊一片。
沈榆不说话,只是绕过他上楼。
池暮一顿,随即一把将人拽了回来,稳住她的身形。
“沈榆。”
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眶,池暮猜测,她是恢复一部分记忆了。
这本来正是池暮想看到的。
这说明他做的很好,说明他的计划在稳步推进,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一向能说会道的反派大人这会儿什么话也憋不出来,木楞楞地站在她的面前。
既不放心就这么放她上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沈榆这次没有掉一滴眼泪,照理说池暮不用再去装作熟练地帮她拭去。
可是明明没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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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池暮却觉得她哭得要委屈死了。
他该怎么做?
摸摸头还管用吗?
还是那样的拥抱会更有效一些?
但是沈榆这女人双标。
他又不是沈青辞。
管个屁用。
池暮抓了把头发,颇为无措地站在原地。
“沈榆……”
“我说让开。”沈榆的眼圈瞬间便红透了,像是憋着一股气。
“别哭了。”池暮的手指划向下方,勾住了她的小拇指,不敢有更多的接触。
和沈榆如出一辙的哄人话术,一句干巴巴的“别哭了”,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变成湿漉漉的在意,好像和沈榆一样要哭出来了。
“我说让开!”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池暮还没来得及披外套裸露的小臂上,似乎瞬间把他的心脏烫出了一个洞,一缩一缩地疼痛着。
不能让。
池暮手中的衣袖捏得又紧了些。
沈榆送他的书上说了,这种情况下,不能让。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个条件。”趁着沈榆无法设防,池暮将人拉近了些许。
沈榆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池暮看着她的眼睛。
“我说了那不作数……”沈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池暮似乎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儿事,眼神默默地转向了角落的相框。
“那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沈榆。”
“你今天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沈榆身形一顿,沉默间,泪意逐渐明显,嘴巴瘪着,下巴忍不住哆哆嗦嗦皱成了小桃胡,一串儿泪珠顺着抬头的动作掉了下来。
池暮矮了矮身子,与她平视。
“你说。”
沈榆红着眼圈,突然别扭:“去哪里都可以?”
一阵不详的预感直冲天灵盖儿,池暮突然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拽着她衣袖的手指也立马收了回去。
其实……也没那么可以。
对于沈榆这个没良心的坏女人,他是有点心疼,但真的不多的。
“说话算话。”
下一秒,沈榆已经拽着他的衣袖擦干净眼泪。
只是动作一大,池暮的衣服便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冷白的肌肤大半儿暴露在带着凉意的空气中。
他里面没穿衣服。
“你裸睡?”沈榆的表情有一瞬的尴尬,连忙故作冷漠地掩饰过去,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
“没有!”
池暮声音大了几分,耳尖发红,拢了拢自己的外套。
他只是睡觉不爱穿上衣罢了,出来这么急,哪里来得及换件衣服。
松松垮垮的外套拉链并没有拉到最上方,这才被沈榆的一番动作搞得这样狼狈。
被沈榆盯得浑身不自在,正要回房间去收拾一番,一道大力突然扯着他往前走。
“下次在家记得注意影响,没那么多时间了,现在就跟我走吧。”
池暮一个趔趄,抓着自己的领子赶紧把拉链扯到最上方,手动封印自己的领口。
“去哪——我衣服还没穿——”
一件大衣砸在怀里,看得出是沈青辞之前落在这里的。
池暮声音一顿,幽怨地瞥了沈榆一眼,没得到回应,只能一边跟上去,一边黑着脸往身上披。
沈榆身后响起一阵不明显的脏话。
这脏话专门针对沈青辞的品味,恨不得把沈青辞从头浇到脚。
他故意让沈榆听见,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可是好奇怪。
明明是在骂自己最亲爱的哥哥,可是现在的沈榆听在耳朵里,居然怎么也气不起来。
皱巴巴的心脏好像在轻缓地舒张开来。
寂静的秋夜从此在记忆里有了声音。
尽管这些沈榆都还没意识到。
但是她想,她终于知道池暮为什么格外喜欢说道那个字词了。
陪他。
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