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大破北狄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在一夜过后不胫而走,满京耳闻,人尽皆知,更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大话题。
北狄向来是旻朝一个重大的外患,时常在边关挑起骚乱与战争,弄得当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旻朝百姓皆对此深恶痛疾,可以说是唯一能与已亡的里蚩蛮国相提并论的蛮族。
说起里蚩,那又是一个让旻朝百姓恨之入骨的国家!
里蚩乃偏远蛮族出身,极其擅长对人施用咒术,千多年前一朝得封诸侯国,可其心可诛,凭借那些恶法邪术四处征战讨伐,竟一跃而成中原强国,与当时的旻国势均力敌,两国就此抗争了六百余年,最后以旻国灭掉里蚩而结束。旻朝就此一统中原,直至今日,已有四百余年。
如今六皇子剿灭北狄,无疑再次昭示了旻朝的强悍!
所以,在六皇子回京的当日,即使天降着茫然大雪,主街道上仍人满为患,万人空巷,大家都想着一睹为快其威武风姿。
江广安坐于一匹黑马上,一路带着笑意接受百姓的赞扬和追捧,满街皆是刺耳聒噪的叫喊,不时还有女子投来的痴情暧昧眼神,较为胆大的手中还拿着盈满自身香气的披帛手绢,抛去撩拂江广,更有甚者将其直接抛在他怀中,他回首朝那迷醉狂喜的女子看去,露出更为深浓的笑意。
城门到皇城这一段距离不算长,可他们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江广翻身下马,顺手将搭于肩上的披帛扔下,面无表情踏步踩在上面,走向皇城宫门。
“奴受陛下旨意,特在此恭迎六皇子回宫。”
尽管有五年没回来,但江广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站于前头的人,是当今皇帝江弘身旁的内侍,张福。
“张总管有礼了。”江广微笑着上前扶起他。
这张满是笑容的脸庞,是记忆中所熟知的那张,却又与他从前那副不羁傲慢的面孔截然不同,让张福看得有些挪不开眼,心底里盈满的是澎湃而起的欣喜与欣慰。
从前不羁的少年郎啊,果真已经长成一个沉稳的大人了。
只是,当张福触及到他盔甲上那一块块干涸斑驳但不深的痕迹后,脸上挂起的笑意却瞬间凝固住。
“六皇子一路风尘仆仆,奴为你备了热水与衣裳,六皇子不如先去沐浴更衣一番,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后再去养生殿见陛下吧?”
虽张福是如此说,但江广一听便知这是皇帝的意思,思及此,心底又一阵鄙夷讥讽,清俊的脸上仍含着一抹温和淡笑。
“那便有劳张总管了。”
一番洗浴换衣后,似乎还真能将他那身凌厉气息都洗涤干净。
江广换了一套白袍,头上只简单用了根发簪固定住长发,面带一抹迷人的微笑推门走出去,仪表堂堂,儒雅温润,惹得一旁的侍女羞红了脸,看愣了眼,皆在心中不由感叹着,这看似冷血无情的六皇子竟会摇身一变成了俊朗绝伦的郎君……真是有幸能大饱眼福。
江广和谢毅由张福带着去了养生殿。
皇帝身穿着日常的赤黄袍衫,头戴幞头,胡须微有花白,眉头凝起,正执笔埋首于龙案前。
两人进去后粗略一望,皇帝似乎在抄写着经书。
“臣江广,拜见陛下。”
“臣谢毅,拜见陛下。”
听得声音,皇帝才搁下手中毛笔,抬起一双威严沉肃的眸子,看向躬身站在中央的江广和谢毅。
“免礼。”皇帝看向张福,吩咐道:“赐座吧。”
二人入座。
“六儿这些年辛苦了,大破北狄,你做得很好。”
“能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安乐,是臣之幸。”
皇帝听得如此之言,目露赞许,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
“彭都监在信上言你这些年在边疆变得稳重沉着了许多,今日一看果真是如此,朕感到十分欣慰,看来当初准你去边疆的决定,是没有错了。”
说到此,皇帝脸上才浮现出一点宽容之色,对他连连颔首。
又移目看向江广后侧的谢毅。
“朕记得你是六儿小时候选的侍读,是……武睿侯的第四子?叫什么?”
谢毅将腰身弯得更下:“陛下,臣名唤谢毅。”
“谢毅,谢毅……嗯,你父亲替你取了个好名字。”
皇帝若有所思地品读着他的名字,漫不经心地重新执了笔,继续抄写着经书,语气淡淡道:“据说当初便是你运用声东击西之计,先领了百余名骁骙军将北狄大军引诱出营,再让六儿对旻军下令一举进攻敌营,成功将敌军围剿在圈内,斩杀了北狄莫弗,还俘虏了他们万余人,取得这一战之胜?”
谢毅听出皇帝话中的深意与试探,思考了一下,沉着冷静答道:“臣万万不敢当,此计策乃出自六皇子一人,臣与一众部下只是依照军令作战,胜利归根结底,还是归功于六皇子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用计巧妙,指挥得当,才会只用一战,便大破了北狄。”
“嗯,好,好。”皇帝很满意他的回答,眉眼间皆是笑意喜色,又停下笔问他道:“冲锋陷阵,杀敌有功,该当厚赏,说说看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朕等你回答。”
谢毅眼中闪过一丝惊愣,但在瞬间就恢复了过来,依旧毕恭毕敬:“臣深感皇恩浩荡,但臣不求金银财富,只愿大旻江山永固,昌盛繁荣,亦只想继续留在六皇子身侧历练,为君分忧,为国尽忠。”
“好,好,很好,哈哈哈……”皇帝大悦,仰天笑得爽朗。
“你不求富贵,但无名无分跟在六儿身旁始终不得当……这样吧,朕便先封你个定远将军的名号随在六儿身旁吧,这日后啊,朕之大旻必定又要出一良将!”
谢毅愣住,险些在御前失仪:“多谢陛下。”
皇帝又问了些军中之事,二人一一回答,见着时辰差不多,才放了他们离开,可在他们退出至殿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喊住了江广:“记得去见见你阿娘,你在边关这些年,她没少在朕面前念叨你。”
江广怔住,深思熟虑了片刻,才知晓他的意思。
“是。”
真正踏出养生殿,谢毅才算彻底放松下来,算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皇帝面对面交谈,别人说伴君如伴虎,当真一点都不假,句句试探不怒自威,如今回想还是令他心有余悸,唯恐稍稍不留神说偏或说错一个字,便立即人头落地,还好都过去了,只是让他有点不安的是,皇帝授予了他一个徒有空衔的官职,而六皇子更是无封无赏,按理说他们是有功之将不该如此……
“谢毅,你先回家看看你娘,记得在庆功宴前回来。”
在谢毅前头走着的江广突然转身换了个方向。
“六……”
谢毅在他经过时窥见到他的面色变得苍白又冰冷,微微一怔,慢慢回想起方才,皇帝从头到尾未关怀地问过一句他多年的边疆生活与伤势情况,且还在他临走前落下那一番嘱咐……
“六皇子……”
谢毅默默站于雪地中,目送那抹孤寂颀长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视野当中。
……
袅袅烟雾自紫金香炉顶丝缕缠绕升起,弥漫的熏香散尽殿中各处,徒留一室馥郁香息之余,还颇有安神定心之效,又恍若隔纱落幔,氤氲得如同仙境瑶池,如幻似真。
此刻泰安殿中只留有一名侍女候在了帷幔外,十分安静,针落可闻。
听得里面传来了几声窸窣的翻身声响,侍女立即侧身拂开帷幔,轻步走了进去。
榻上的妇人缓缓坐起身,面无敷粉点绛,却白如凝脂,红似桃花,柳眉微蹙,凝着淡薄的愁云,眸子黯然,蒙着迷离的忧郁。
她抬起柔荑轻扶着额头,又置于心口,举止端庄,风情万种,虽凝深了几分的眉目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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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丝岁月的痕迹,但仍留有年轻时的惊艳动人。
“宁遥,扶我起来。”
“皇后殿下,如今申时未到,你再多小憩一会吧。”
皇后李媖娴坚决摇了摇头,扶着宁遥的手起身,柔和的声音带着几丝怅然道:“想着今日阿广回来就再难入睡,不若起了……他可已经入宫了?”
宁遥按照皇后的意思扶她走去梳妆台前,闻言回道:“六皇子在午时末便已去面圣,想着如今应该离开养生殿了。”
“哎呀,那得快快梳妆才成!”
皇后一听,心中急切万分,连忙吩咐宁遥让侍女们都进来,淡淡上了个妆,又换了件衣裙,恰巧外面就传来了内侍的通传声。
“皇后殿下,六皇子求见。”
皇后心中大喜,站了起来:“快让阿广进来。”
门缓缓打开又关上,皇后眼底皆是喜悦和激动,一眨不眨望着那抹不断靠近而来的高影,眼尾泛红,闪烁的晶莹就在一瞬间被盈满,记忆中那个只比自己高出些许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脸庞的成人了。
江广在皇后三步远外突然止了步,“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
“阿娘,不孝子江广回来看你了……”说罢,江广朝她磕了个响头。
皇后见状眼泪更如泉涌,用衣袖随意抹了抹,便连忙上前去扶他:“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颤抖的柔荑紧紧覆在他粗粝强壮的手上,皇后缓缓抬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轮廓和五官皆存有从前的模样,但已变得十分成熟坚毅,曾驻留于眉目间的傲然不羁皆荡然无存,上面沾染着的是疲乏的风尘霜气和苍白的病态。
想起彭都监信中对他伤势的描述,皇后心尖一颤,连忙将他拉去卧榻上坐着,又吩咐宁遥去拿些补身子的补汤来。
“阿娘不用,我用过膳了。”
“不行!你要好好补补身子!”皇后斩钉截铁,看向江广时神色又柔了下来,带着心疼:“你在边疆那里必定很苦,瞧你是变高了,可也瘦了不少。”
江广轻轻一笑道:“哪有,有吃有喝的,能有什么苦。”
皇后看着他露出的笑却越发觉得心疼:“别骗阿娘,快说说你的伤口如何了?”
江广含笑的眼中闪现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但很快被他敛下,笑容越发深浓:“没事,都快好了。”
“真的?”皇后半信半疑。
“真的。”江广郑重答道。
恰巧此时宁遥将补汤拿了进来,皇后便指着那碗汤道:“要阿娘信也可以,你把汤全喝了。”
江广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辨别谎话的方法,不过他没有推拒,乖乖将汤端起来一饮而尽。
母子二人谈笑了许久,大概在大半个时辰后,殿外再次响起内侍的声音。
这次,是太子江开昭来了。
“阿娘,你终是盼到阿广回来了。”太子笑容开朗,大步踏入。
他与江广有五六分相似,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但面相更为温和柔顺,少了凌厉,多了几分亲切,他此刻着了一身肃重的玄袍玉带,倒是与他开怀大笑的气质有些不符,想来应该是刚见过哪个官员。
“太……”江广站起来要给他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下。
“都是一家人,何须行这虚礼,如从前那般称呼便可,阿广,我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可还好?”江开昭坐在皇后身侧,看向江广的目光里皆是担忧之色。
“方才喝了阿娘的汤后,已经全都好了。”江广笑着戏谑道。
江开昭似乎还真信了:“哦,阿娘有这等神奇之物?”
皇后嗔笑:“若真有这神奇之物,我早做这宫中神医了,阿广与你开玩笑的。”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若时间能在此刻停止,那该多好……
只是可惜,世事终究是无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