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三十一年二月,渝阳王江广离京前往封地渝阳。
皇城宫门前,只有皇后、皇孙、江开昭夫妇加之一个不情不愿被拉来的江承旸五人进行送别。
“阿广,此去经年不知归期,从此山高路远当珍重,弟妹,你也要保重身子,若是有什么事,便传信回来。”江开昭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元苒若,又拍了拍江广的肩膀,心中有万般难舍之情。
这个弟弟,他是自小看着长大的。
在很早之时,他就褪去了那抹孩童的天真稚气,学习上,也比其他同龄人都要聪颖刻苦,承旸和谢毅要花上一个月才懂得的学识,他不过短短几日便能掌握,可在后来,又亲眼看着他变得叛逆不羁,整日在宫中闯祸,与承旸争抢打斗,他刚烈傲然,被迫娶了自己不愿娶的元苒若,更不愿与她相敬如宾,所以他宁愿请命去打北狄,哪怕自己与阿娘都在苦苦劝说哀求。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将那一身傲气顽劣褪尽,完全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功成名就而归……却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他们又要再次分别。
“我知道了,大哥,只是日后要辛苦你照看阿娘。”
江广一如往常在笑,却有些僵硬,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江开昭即使看出来,却也对此无可奈何,又仔细叮嘱道:“这是我该做的,你放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妹便好,不用担心宫里的事,要记得写信回来。”
“六叔,六叔,你不走可以吗?呜呜……我要六叔!”底下的皇孙突然抱住了江广的腿,嚎啕大哭。
江广五年前走时皇孙还是个五岁多的孩子,对他这个六叔印象不深,可他经常会听自己的阿爹阿娘和皇祖母说起六叔的事情,说他在边疆英勇抗击外敌,保家卫国,为大旻万千子民奋不顾身,舍生忘死,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久而久之,便也成为自己心中最为崇敬的楷模,他想长大后成为和六叔一样厉害的人。
皇后见状也忍不住抹了泪,看着江开昭艰难拉开哭个不停的皇孙,心底里对那无情皇帝的怨愤憎恶又添了几分,不由哽着声音,嗔怒责怪道:“你阿爹他又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丹药,竟将阿广遣去那么远的地方。”
“阿爹他这些年确实有些太过……”江开昭亦不由皱眉深思嗫嚅了一句,不过他很快敛了神色。
江承旸冷眼睇睨着这场生离死别似的送行,勾着唇角,模样带着唯他特有的妖冶魅惑之色,不屑轻嗤道:“哼!要我说他该对阿爹感恩戴德才是,一个贱……”
“阿旸!”
“承旸!”
皇后和江开昭同时开口厉声呵斥他,赫然而怒,勃然变色,特别是皇后,那张妍丽动人的颜容蕴着未曾有过的骇人沉色。
不给说就不说咯!
江承旸狠狠瞪了江广一眼,冷哼一声别过脸。
宫门外的內侍此时匆匆跑了过来,附在江广耳旁说了几句,江广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一众人笑道:“时辰差不多了,马车也到了,阿娘,大哥大嫂,我该走了。”
“阿广……”皇后眼睛通红,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肯松下。
“阿广,弟妹,珍重。”江开昭脸上怆然动容。
“六叔……”皇孙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广站在原地凝望了他们很久很久,似要将他们每个人的模样都深刻地永远地印在脑中,在心里。
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车帷紧紧落下,他还能听得后面皇孙凄厉的哭喊,就连同此刻在他身侧的元苒若,也拿出手帕偷偷抹着泪,发出弱弱的啜泣声。
这次的离别,让他忆起五年前,可比起那次,却又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他再次笑了。
……
阁楼依山而建,处之高处,北风飒飒,烟香萦绕,铃脆荡耳,飘然白衣似隐若现,与天浑然一色,淡面静眸,临高远望,宛若登仙之状。
玄了真人默然立于扉前,注视着远处的宫门,若有所思。
狂风猝横,清脆之响随之骤然紧促,风止亦落,留得一室静然,玄了真人仰首望天,原是天子亲临。
“拜见……”
玄了真人回身欲行礼,却被皇帝一把阻下:“真人不必多礼。”
寒冬未尽,他却看得皇帝满面春风得意,心旷神怡之息盎然散出。
皇帝见他平静望着自己,眸中神色深凝有顿,细思不妥,恍若探得其中有何不详,不由提心一颤,神色一紧,小心问道:“真人可是窥得了什么天机?”
“非也,天机玄妙,非一刻可测,只贫道观陛下意气风发、容光焕发,叹重又为天下黎民增添万千福泽。”
“哈哈,真人果真神机妙算,朕今日确实极感畅怀。”
愉悦笑声满阁回荡,皇帝慢步走向窗前卧榻旁,望着远处宫门前还未舍得离开的几人,突然开口道:“真人可愿与朕对弈一局?”
“是。”
二人分坐于卧榻两侧,观棋沉思,默然不语。
“陛下……”张福支吾之声隔门传入,打破一室宁静。
“什么事?”皇帝沉声喝问,不悦锁眉,执子未落。
门外张福倒吸一口凉气,细若蚊声道:“皇后来求见……”
“不见!”皇帝斩钉截铁拒绝,同时在玉制棋盘上用力落下一子。
玄了真人静观棋局,片刻后,优雅捏子落下。
“……真人棋艺炉火纯青,朕技不如真人……”皇帝抬首起身,虽输了棋局,却未有懊恼恼怒之色,反而面露赞叹地望着对座之人。
“贫道只一修道之人,而陛下技承于天,自是陛下技高一筹。”
皇帝笑了:“真人说笑了。”
玄了真人又道:“但贫道看出,陛下似乎心生有浮躁?”
“只是朕与内子之间的事罢了,真人不必在意。”皇帝敛了笑,神色变得冰冷。
见皇帝愁容不展,似乎不愿说出其中缘由,玄了真人也没有多问。
“真人可记得令师为我所批之命?”皇帝未用帝王自称,望向窗外,思绪飘远。
“自是记得,师傅羽化前,还念念不忘地多次叮嘱贫道莫忘他最后所披的那一命。”
阁内再次陷入静谧,皇帝不主动说话,玄了真人没有去问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再次开口:“其实在此之后,令师还曾批过一道命……”
玄了真人淡漠的脸上惊现出一丝愕然与愣意。
“所以我的那道命,并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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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师最后所批的那道,他亦曾郑重对我言,莫忘最后那道批命,也是自那以后,我行事便万般小心谨慎,杜绝一切可能的节外生枝,对他……是真正做到了最为绝情。”
只是我不知道,如此做法,最后是否真能逆天改命……
……
“殿下,按照这个速度行走,约莫再过多一个时辰,我们便能去到渝阳了。”谢毅骑马伴在马车右侧,手中拿着边角泛黄的舆图,指着前面道。
在他对面的江广只淡淡应出一声“嗯”,再没有说话,深沉的目光直视着底下正踏着的泥泞小路,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放缓速度。
谢毅没留意到他的动作,仔细盯着手中的舆图看得出神,在这一舆五十六人的队伍中,唯有他一人按着原速前进。
身后不胜其烦地传来横木的敲击声,谢毅忍无可忍回头,才发现大伙都在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除了看向别处的江广。
谢毅撇撇嘴收起舆图,若无其事地回到队伍前面。
从他们离开京城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日子十分平淡无奇,无非都是在赶路。
期间江广因为坐了半天的马车后感到不适,又实在无法忍受那种颠簸感,便改为骑马,其余再无任何特殊事情。
而围在他们身后的人是负责守卫安全的“护卫”,是皇帝亲自从自己的亲卫中指派出来的,虽明面上说是给了江广,但实际他们效忠的主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等一行人真正去到了渝阳,足足比谢毅预计的时间,用多了一个时辰。
晚霞如焰火般绚烂,在他们还行走于路上时,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候在远处,等他们走近,那人便急匆匆跑来。
矮胖臃肿的身子走起路来左右摇晃,那人有着一张宽脸,双眼尖细如鼠目,给人感觉十分险诈,厚嘴突出,还留有一对对称的八字胡,寒风习习,他大汗淋漓喘着气奔至队伍前,拿出手帕胡乱擦拭过脸上的汗,后才伸出肥硕的双手对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只粗略扫看了一眼,他便眼尖地认对了人,对着江广恭敬道:“想必这位便是渝阳王殿下吧,下官是渝阳郡太守吕靖,听闻渝阳王殿下今日会到来,特候在此地恭迎殿下入郡。”
“那便有劳吕太守。”
江广淡淡朝他一笑,吕靖顿感心花怒放,脸上肥肉堆没了一双细眼,他快速滚动着身子扑在江广的马下,众目睽睽下又直接俯趴在冰冷的地面,仰起头,带着谄媚的笑。
“殿下,郡里路窄人多,还请你轻移金步,随下官走一趟。”
众人这才看明白,这太守是为了讨好京城来的江广,在亲自以身做垫脚凳呢。
谢毅见状轻轻摇头,率先翻身下马,正欲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守驱走,却见江广已然伸出脚踩在了他的背上,平稳站落于地。
“时辰不早了,吕太守还是快些带路吧。”江广转身望向前方的城镇,声音轻柔,却又蕴着不容人置喙的寒冷。
“是,是。”
吕靖恨不得将腰折弯贴合在腿上,又见江广自个儿走远,便迈开底下粗短的腿,快步追去。
谢毅已经有些看蒙了。
殿下平日里不是最为讨厌这般谄媚阿谀的小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