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见
    秋风起,北雁飞。

    长安城门俱开,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离金光门不远处西市口,杏袍道士神叨叨捋着山羊胡须,为一双壁人掐指一算,侃侃而谈:“今日诸事皆宜,是个好日子!最宜姻缘……”

    然他话音才落。

    轰隆轰隆——

    一队披黑甲的骑兵簇着一名穿红色圆领袍的郎君疾奔而来,扬起的灰尘把道士雪白的胡子都弄得乌七八糟。

    道士不由“呸”了声,吐掉口里的尘土。

    旁边的行人商贩一看这阵势,皆暗道:不好!是太子来了,又是哪个背运的要倒霉!

    怕倒也不是很怕,三年来的经验再加上看热闹的心思让他们只是稍稍挪开了点地方,容这群“凶神恶煞”的执金卫停留,而后个个伸长脖子,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好奇张望。

    远方旗帜展展,车轮辚辚,一支队伍正有条不紊地通过关卡进入长安城。

    陌生的装束显出远方来客的身份。

    一名侍卫从队伍前方绕到中部,伴着一辆马车前行,隔帘抱拳:“禀家主,太子来了。”

    里边的人还未开口,旁边骑马的中年文士就道:“这太子究竟是莽撞还是疯了,居然第一天就带着人堵在城门。”

    文士的话落后,一只手才不慌不忙挑开帘子。

    不见人出来,只有一截流云纹的袖摆随风微晃,里边的人似是往前看了一眼,就平静道:“无妨,若太子不出声,直接过去便是。”

    那人便回道:“不错,我们初到长安,不识得“贵人”情有可原,若是他仗势欺人,明日御史就该弹劾他了。”

    眼不斜视的裴家侍卫护着车队就要从边上经过,李相筠冷眼旁观,手腕快速绕了下缰绳,马便往后仰起了脖颈长嘶一声。

    这数百名裴家侍卫提刀负弓,骑着膘肥的大马,步伐齐整,训练有素,竟也毫不逊色东宫的近卫。

    从前藩王遍地,拥军自重,如今皇权集中,将藩王拘在长安,倒是让这些世家死灰复燃。

    东萧西裴,北谢南顾,无一不是名声在外。

    这些世家有钱有权有兵,成了皇室倚重却也忌惮的力量。

    李相筠确实没有出声,而是将手里的长鞭突然从侍卫队列的缝隙中一下甩出。

    那鞭子不但格外长,而且挟着凤啸龙吟的戾气,一听便知道是件了不得的利器。

    啪——

    拉马车的棕马骤然遭遇偷袭,顿时蹽起前蹄,惊慌长嘶,逼停了车队。

    文士险些被带歪的车厢撞下马,手忙脚乱稳住身,就忍不住对着始作俑者张口欲言,“你——”

    “五叔。”车厢里的人及时出声制止他的冲动。

    裴家五爷忍气吞声退后。

    李相筠听这二人简短对话,方知道裴家真正拿主意的裴家主竟还稳坐车中不露面,于是移目望向那犹在摇晃的帘子。

    “阁下好大的排场,金光门往来行人皆要让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节度特使来了。”

    她环视一周,裴家侍卫把手都按在了刀上,她笑了起来:“长安城不同其他地,天子脚下,要懂规矩。该走什么路,不该什么路,什么人能拦,什么人不能拦,都要掂量清楚!”

    “郎君特来提点,还真是我等荣幸。”车帘这时候才一挑,走出位穿宽袖袍子腰玉带的年轻公子,还没等人看清他的脸,就见他先作了一揖。

    他身量高,两肩宽阔兼臂膀修长,这一礼做得行云流水,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

    再抬起来竟是一张俊美温润的笑脸,就像是那些没有经历过摔磨抗打,被保护在家族当中,只知道吟风弄月的公子哥。

    裴家主不该是这样的人。

    李相筠本能地想。

    而正在她疑惑之时,对方亦直了身,在观察她。

    大黎皇室说来也是惯出美人,无论男女都生得姿貌绝伦,而且男生女相者大有人在,就说怀贤皇太子也是如此,众人表面不说,背地里都要说若这个皇太子是个女人,怕是要比他那个倾国倾城的母后还要动人。

    现在这小太子虽说比不上怀贤皇太子的美,也足够称得上是一张相当精致好看的脸,只是眉目中有戾气,看着就不好相与。

    传闻说他矜高倨傲、恣肆无忌怕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你如此受教,我就再点拨你几句,”李相筠将鞭子缠了回来,毫不客气地给他指点,“根在哪里,就长在哪里,花盆固然精致好看,到底不是久留之地,甘泉仙露贪多,小心烂了根,得不偿失。”

    被指点的人依然八风不动,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淡去一分,缓缓道:“郎君此言差矣,那还要看盆有多大,甘露有多少了。”

    “阁下这是坚持己见,不肯听劝了?”李相筠策马横于车前,两眼微眯:“若我要拦呢?”

    “我要走,郎君要拦,无非一种结果。”

    李相筠默不作声盯着他,裴承将笑容扩大,连带着那双好看的眼型都微弯出了个温润的弧度,徐徐吐出四个字:“各凭本事。”

    “——来人,砍马

    李相筠被他紧接着一变的语调惊了下,余光就见离自己最近的两名裴家侍卫毫无停顿,似是连思考权衡都没有,直接握紧刀柄,下一瞬两把寒光森森的刀背已经朝她的马劈来。

    随着坐骑痛嘶的声音,她的身子也随马前扑的趋势往下栽。

    失重的一刹那冷汗遍布后背。

    幸得她自幼骑术是由皇兄请来的名师教导,在这遇险的瞬间她把脚迅速后勾离开马镫,借腰部的力量往侧边一扭,从马鞍上抱头翻滚了下去,沾了一头、一身的灰。

    四周顿时死一般沉寂。

    就连不懂事的孩童都懂事地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这变故让人不知所措。

    “主子!”

    执金卫们全惊出一身虚汗,翻身下马,用刀隔开裴家护卫,统领邓谦单膝跪在李相筠身侧,低声询问:“属下失职,主子可有事?”

    他们确实轻率了。

    一来是事态发展实在太快,从那裴家主面目温和说完“砍马”两个字到太子摔马不过三息的功夫,二来没人料到居然有人真的敢当街对太子下手。

    李相筠在地上坐了片刻,咬牙道:“无事。”

    被人扶了起来,她挑起眼睛又直直盯着站于上方的裴承,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怒容,反而在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裴家主当真有意思。

    说最温柔的话,下最狠的手,长着一张君子相,却是蛇蝎心。

    不管此人是不是他们请来的救兵,这梁子,他们都结定了!

    “殿下,都官司来人了……”

    李相筠收回目光,听身边的人报告,面色沉凝,很快就有了取舍。

    裴家人才到长安,往后还有的是机会交手,不急于一时。

    是真不知情还是装不知道,反正他们今日固然是痛快了,但明日也该登门谢罪了。

    太子一行人呼啸而去,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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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靠上前,撩开车帘往里面看:

    “执玉,一来长安就把太子彻底得罪了,不太好吧?”

    裴承正坐在位置上,用温热的湿帕擦手,好像那是他最要紧的事。

    “我们来长安本就是要站在他的对立面,更何况太子今日这一招可不是莽撞。”

    裴承把帕子一丢,“他就是要让人看清楚东宫的立场,与我们裴家结交就是与东宫为敌。”

    “下马威。”裴五爷皱眉道,显得有几分忧心。

    裴承却没放在心上:“倘若我们没有与东宫结仇的底气,又有什么能耐让人信服我们?与我们合作?”

    裴承的话让裴五爷频频点头。

    “是这个理。”

    “刚刚那叫走太子的人,是你的人?”

    “不错,太子要找人证,我便为他送上人证。”裴五爷颇为得意自己的手段。

    裴承抚平袖子上的褶皱,瞧了他一眼,“太子既有本事把上一个府尹扯下去,也会盯紧你。到了长安,就少沾那些女色,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要斩你,多的是刀使。”

    裴五爷刚得意就泄气,压低了声,嘟囔道:“我几个新妾正是缠人呢,哪有空到外边招花惹草。”

    被小辈提溜着教训这些房里事,裴五爷面上无光,轻咳了声,“别说我,倒是你都这个岁数了还孤枕独眠,族中选的你又不喜欢,难道真要在长安里挑一个?喏——那边有辆马车,不知谁家女郎,瞧着这边许久,定是在看执玉你。”

    裴承移目望去。

    在一家名为柳云裳的成衣铺前停着辆四角挂铜铃的桦木马车,车帘掀了一角,露出张花容月貌的小脸,云鬓间一只顶珠竹节钗被光照得发亮。

    与他视线刚撞上,对方就跟兔子样逃了去,一下藏在了车帘后。

    一侍女从马车旁一路小跑过来,裴家侍卫欲拦下,裴承却命人放行。

    “我家女郎说,适才郎君得罪的是太子殿下,太子……”侍女顿了下,到底不敢在大街上说太子的坏话,就委婉道:“郎君还是早些去赔礼道歉,以免太子迁怒。”

    原来是看见他们与太子发生冲突,以为他们不知内情特来提醒的。

    裴五爷神色暧昧地看向裴承。

    还说他,恐怕到这长安,第一招蜂惹蝶的就是他裴执玉本尊了。

    裴承语气温和:“多谢灵宛郡主提点。”

    侍女离开后,裴五爷惊奇道:“还说不在意,你竟知那女郎身份?”

    “十八年前章平太子刚薨逝,陛下罹患怪病,久治不愈,太史监出了一则真凰褫龙箴言,陛下深信道言,雷霆震怒,一旨将所有公主赐死,宗室中的郡主县主纷纷外嫁,脱离皇室身份,唯有灵宛郡主恰是这年出生,被送去京郊道观,由女冠抚养。”

    裴五爷感慨:“甚是可怜啊……”

    但比起被赐死的公主们,这位郡主还算命好,等到了回家的一日。

    “不过这与你知道她又有什么关联?”

    裴承没有回他话,一只手随意搭在膝头,回忆起从前,目光便柔和下来。

    既是那人最疼爱的妹妹,他会好好照拂的。

    过了片刻,裴承重新开口:“明日再正式登门吧。”

    裴五爷脑子还没转过弯,往马车里望:“去赵郡王府?”

    雪白的小兽睡眼惺忪地从袖袋里爬出来,一溜烟攀上青年肩头。

    然后被主人的指.尖揉得吱吱叫。

    裴承笑了声,慵懒道:“去东宫,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