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桓权娶亲
    “退路?哈哈哈!像我这样的人也配有退路吗?”

    桓权大笑着,笑得癫狂,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泪珠滑过嘴角,微微发苦,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辅嗣,从一开始我就无路可退,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恨这个世道,也恨我自己。

    当年娘为保护我们母女,对父亲假称生下的是男孩,于是我就被当作男孩儿养大了,谁又能料到父亲会在我六岁那年离世。

    母亲鞠育甚严,我自幼熟读诗书经典,学得就是圣人之道,可是这世道偏偏不许女子入仕,我只能伴做男子,才有机会施展才华。

    可这样真不公平啊!谢辅嗣,论才华,我自认为不输你,可我若是不扮作男儿,便连一试的机会也无,庾玟的书法不输于我,却因为是女子,不能以书法扬名。

    我想走得更远,想让天下无论男女、家世、老幼都能尽展其才。”

    悲愤化为力量,桓权含泪笑了,她图谋许久,为的又岂是个人荣辱,她帮助崔伦,迎娶庾玟,都不过是为心中之路。

    只是这条路太过艰险,也太过模糊,她只能一走步看一步。

    无人可以诉说,无人可以为助,她的力量太弱,还需要借力,方能奋翅高飞。

    “士衡,我不该疑你的。”

    谢弼展颜一笑,那笑容从心底荡漾开来,他便知他所认识的桓权不是势力之人,眼神晶亮,如有秋日晴朗时无月的星空,璀璨夺目。

    “不!我的确有私心,可那日庾玟的话的确说到了我心里,她不愿因婚姻被束缚一生,求得一生逍遥,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辅嗣,我不是没想过和你相守,可每每想来,总觉心悸。”

    “心悸?”

    谢弼不解,桓权颔首,解释道:

    “你所求的逍遥在山水间,我所求的自在又在何处?我不愿做孟光,我无法做到视你为天,在我心中,总是自己更为重要些。

    七出之条于我而言,不过是个笑话,卑弱一词,更是荒谬,《女戒》我不是没有读过,却是半个字都不曾信,若要我来侍你,更无可能。

    我是个心高命薄的人,情愿因自己的野心而丧生,也不愿屈身去服侍夫君,更何况这天下能做我桓权夫君的也只你一人,只可惜你护不住我。”

    谢弼沉下眸子,心中升起的火星熄灭了,那日日出现的绮梦,被肃杀的秋风一吹,只空留几片枯黄的叶,悄然而逝的悲音顺着泪水落下。

    “我何尝求过你什么?你又何须这般无情。”

    “无情人恰是有情人,辅嗣,你志向高洁,要做梁鸿,我却不是那等贤妻,我若要隐居,也当做个著书教学的女师,闲来吟咏诗赋,忙时养蚕缫丝,若能在简牍黄纸中老去,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只是如今天下未平,四方多流民,国未安,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如同所有的士子般,桓权也有着一个隐逸的梦,能够小桥流水,竹溪人家,只不过这个梦中,主角一直是她自己。

    谢弼张张嘴,终究未发一言,只是含泪看向桓权,一双含情目隐忍着太多无法出口的情意,他年少时追求太多,如今所剩无几,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又不忍。

    桓权却握住他的手,紧紧抱住他,泪水滴进他的衣襟,一片濡湿,他听见桓权郑重承诺。

    “辅嗣,我不想放手,我绝不会放手,你得等我,这是你的诺言!”

    霸道!不容拒绝!这就是桓权,哪怕明知两人未来渺茫,她仍旧牢牢抓着谢弼,这是她在污浊世界唯一的清白,是她少有的本心。

    婚姻一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桓权父母早逝,仅有一个亲兄长,桓权去东海庾氏求亲的事情,事先并未告诉桓玑,等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婚姻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桓玑气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当即就要去找桓权算账,家人苦劝不住,也就任他去了。

    左不过两人是亲兄弟,想来也不会出事。

    桓玑气势汹汹来找桓权,也不要阍人通禀,直直的就朝里闯,蕲茝得知消息,不明觉厉,先让身边的小丫鬟去内宅通知桓权,自己则上前去周旋,盼望着能拖延些时间。

    若是平日,桓玑还能给蕲茝几分颜面,毕竟是自幼就陪着桓权的,今日桓玑却没这个耐心,没有理会上前试图搭话的蕲茝,直接越过她,穿过游廊,就朝着后宅而去。

    蕲茝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桓玑急匆匆的背影,心下惴惴不安,将桓玑的随侍拦下,随侍阿简小跑着步子好不容易才跟上桓玑的步伐,被蕲茝伸手一拦,整个人就迎面摔了个大马趴。

    蕲茝又是心急,又是好笑,强忍着笑意要拉阿简起身,阿简顾忌着蕲茝的身份,可不敢让她拉,只得自己灰扑扑起身,一面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一面委屈道:

    “蕲姊姊,好好地拦着我做什么?这会儿郎主都走远了,我少不了又是一顿骂。”

    “你先别卖乖,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我问你,郎主这般急匆匆找公子是为甚?”

    “你不知道?听说士衡公子要结婚了,这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些日子可忙死我们了。”

    阿简做了个鬼脸,啧啧道:“郎主就是为了这事,你想想长兄如父,公子是郎主亲弟弟,婚姻一事他竟一点都不知道,能不气吗?”

    蕲茝恍然大悟,心下明白,这下也不着急了,从头上拔下根银簪子给阿简,笑道:“有劳你告诉我这些,这是谢礼,你快去吧,别让郎主等着。公子在后宅的撷芳院,你顺着游廊过去,穿过月洞,第二个院子就是的。”

    阿简叉手道谢,将银簪子塞进袖口,笑嘻嘻道:“谢谢姊姊”,然后一溜烟小跑就消失在游廊尽头。

    桓权正在摹写蔡邕的《熹平石经》,暖阳照在廊下,漆红色的木板映射着白光,晶亮的颜色透着热闹的气息。

    桓权每每心中烦忧时,就会练字,能让她慢慢静下来,全身心沉浸于书法笔势中,暂时忘却世俗烦忧。

    然而这少许的静谧很快被打破了,桓权看着怒气冲冲的桓玑,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忙放下手中的狼毫,换上笑脸迎上去。

    “兄长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过府去就是。”

    桓玑一面大踏步入了室内,在主位上坐下,一面讥笑道:

    “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让你桓权劳动,你可是大将军面前的红人。”

    听着这不阴不阳的声音,桓权也不恼,赔着笑脸,凑到桓玑道:

    “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权无论身居何地,官任何职,都是兄长的阿弟,兄长与权是血脉至亲。”

    “哼!只怕你是口不应心,我问你,你和庾氏的事情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你既认我这个兄长,为何不先与我商议?反而早早就去下聘?你如此置我于何地!”

    桓权默然,她确实就没想过和桓玑商量,桓玑虽是她血脉上的兄长,然而上一辈的往事到底还是落下了烙印,她不是桓玑,做不到宽宏大量,毫无计较。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然而她又如何肯定桓玑真的毫无怨怼。

    她自己就是善于伪装的高手,自然对于别人也不会全然相信,更何况桓玑可是能在数次动乱中保全自身、步步高升的人。

    “当年父亲去世时曾将你托付给我,你如今自作主张,竟是半分拿我做兄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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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思都没有,让我如何去向父亲交代。”

    说着桓玑就落下泪来,桓权闻言也是泪如雨下,桓玑提及父亲,就是要用孝道来压她,桓权也只得配合桓玑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

    “兄长!父亲!”

    桓权凄厉落泪,匍匐在桓玑面前,泣不成声,两人相对,桓玑见桓权哭得凄怆,心中的不满也稍减两分,扶起地上的桓权道,道:

    “父亲去世得早,我们兄弟二人必得齐心协力才行。”

    桓权含泪颔首,答应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兄长,我幼年丧父,全奈兄长抚育,才有权的今日,权又岂能忘恩!婚姻一事非是权有意欺瞒兄长,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得不为。

    那日,我前往拜访庾夫人,请教书法一事,谁料竟惹出些浮言来,庾夫人是我素日敬重之人,我怎忍心她受此折辱,恰逢庾夫人被家中逼婚,兄长又不在京中,权只得自作主张。

    此事未能请示兄长,是权的过错。”

    桓玑见桓权字字恳切,言语分明,又有悔意,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又想到桓权当日为家族联姻宣城江氏,最后又不得相守,心中不忍,反而生出了怜惜来,道:

    “我确实恼你,若那庾氏确是你心仪之人,我又怎会阻你?”

    桓权心中感激,又是作揖拜谢,道:

    “谢兄长成全。”

    “若是父亲看到你今日能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必然也是高兴的。父亲老来得子,最疼爱的便是你,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好在,如今你终于娶妻了,也算是了结一件人生大事。”

    “是。”

    连着一月以来,桓权忙于准备成婚的事宜,庾氏是大族,三书六礼都是齐备的,各种繁琐的礼仪都要过上一遍,饶是桓权,也不由忙得晕头转向。

    乔昭听闻是桓权成亲,主动要求前来主婚,太常主婚,是多少人都不敢想的,桓权索性将一切事宜都托付于他,乔昭就这样不管不顾应承下来了。

    他近年来对朝政愈发倦怠,昔日朝中故旧也大多疏远,桓权于他既是友人,又是弟子,他一直欣赏桓权的才气。

    当年江氏一事,他一直颇为惋惜,桓江两族的恩怨,他是知道的,纵使两人郎才女貌,有这段恩怨在,也难得终满,后果如他所料,两人的婚事无疾而终。

    如今桓权能娶庾氏女,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正是一对佳偶。

    时人婚仪多是在傍晚时分,连绵点着的灯笼照亮漆黑的夜,皇城夜晚多是静寂的,此刻却因为桓庾两族联姻而热闹起来,新娘子的轿辇打街前经过,一群稚童跟在轿辇后唱着儿歌。

    世家大族娶亲时都有“散福”的习俗,平民乞丐也会跟着来凑热闹,盼着能捡些散落的铜钱,只不过是说几句吉祥话的事。

    桓权应付完前厅的宾客后,已经有了醉意,邓玠还要拉着桓权继续饮酒,桓权推脱不过,又饮了几杯,实在是支撑不住,只好连连赔罪。

    “好了!你们别闹了!再闹我们士衡还怎么去见新娘子呀!”

    梁琛一面阻拦其他人劝酒,一面促狭瞧着两颊彤红的桓权,眼神满是戏谑。

    此话一出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再劝酒,毕竟中护军已经开口,只是符合着梁琛的话,道:

    “看来桓尚书郎已经急不可耐要见新娘子了!”

    桓权拱手赔罪,从前厅退下,请乔昭和桓玑代自己陪着宾客,自己则去洗脸,昏胀的额头才略微清醒些,刚刚酒席上实在太过吵闹,她实在是受不住。

    “庾夫人哪儿如何?”

    “一切尚好。”

    “你备些点心送去,别叫人饿着。我这里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