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数天过去。
禅院家似乎很缺人手,管事轻易同意了我的应聘。我原本还担心以我的年纪,即使有婆婆介绍都很难顺利,况且我没有一技之长,杂工至少也得是熟练工吧,这就是走后门的好处吗?
柿子婆婆说她以前是这里的侍女,上了年纪不做活后,侍奉的小姐依旧让她留在这里。我误闯的那处原本是过去废弃的厨房,现在不再负责供饭,柿子婆婆是出于兴趣和打发时间的目的,做一些日常料理给大家吃。
难怪那里都没什么人,如果是去了大厨房,第一天我就会被发现了。
不过禅院家居然还有那么好心的主人吗?
负责带我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装束得体,头发梳得光溜溜紧紧贴附在头皮上,汇集在后脑扎成一个紧实的发髻,没有一丝杂乱的头发横斜在外。细细的乌青色眉毛画在敷了粉的脸上,没有腮红也没有气血的脸颊令其他颜色更加显眼。
她的言语和面容一样淡淡的,决不说一句多余的话,简要介绍了我要完成的工作,带我到洗衣处后便要离开。
“这儿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她一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不要打扰她了。
“姐姐,能再告诉我一些这里的事情吗?”我尽量发出一个讨好的表情,在眼睛充入一些诚恳。
待了一段时间,我仍然对这个地方所知甚少,柿子婆婆脱离家族生活太久,对这里人际关系了解还停留在上一辈,如果要暂时待在这里,摸清这里的状况没有坏处。
她撇了我一眼,好像是错觉,仍目不斜视道:“身为禅院家的下女,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禅院家’,禅院是这里主人的姓氏吗?”
他们自称是母亲家的亲戚,我从未听过母亲还有这么阔气的亲戚,显然是断联已久。
她平静的表情起了明显的波澜,想必是惊讶于管事怎么会招进这么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
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开始向我介绍起这里的情况,特别告诫我哪些地方不要去,哪些人要小心对待,最后补充道:“小孩子还是得上学去啊,耗在这里实在不像话。”
上学啊,感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没有文凭在社会上是难以立足的,不过我连现在的监护人是谁都不知道,学校还是太奢侈的事情。
“对了,你有术式吗?”
术式是什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之前见到的那两个男人,和后来在小屋里进进出出的人,他们反复提到这个像漫画或游戏里会出现的词。最近我总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我想起小时候妈妈问过我会不会看到像怪物的东西,当时她还笑着说遇到这样的妖怪一定要假装没有看到。当时我以为妈妈是在吓唬我,自豪地说祥子才不会害怕怪物呢。
那些东西,的确可怕的很,要忽略它们不是件容易的事。学会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后,我感到生活轻松了很多。
视而不见即为大人,这是我观察而来的结论。
陌生术语恐怕都是怪物世界的东西,现在是一个了解它们的好时机,在这里,这些或许是常识中的常识,在我的再三央求下,我获得了详细版咒术界说明以及禅院家生存指南。
首先,禅院是个古老的咒术家族姓氏,它和五条家、加茂家并称“御三家”,在咒术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家族里的能力者会成为咒术师,能力者指的是拥有强力咒力和术式的人。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诞生诅咒,形成各种乱七八糟的怪物,它们会造成很大的威胁,而咒术师是袚除诅咒的人,他们使用咒力和术式战斗,没有术式的咒力几乎是一盘散沙,因此强力的术式对咒术师来说至关重要。
这种重要的东西居然是可以通过遗传得到的,咒术界形成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制度真是不奇怪,完全和文明社会脱节,自成一套体系,各种封建传统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展露,为了增加生下继承术式的后代的概率,他们可以随意纳妾,沦为生育工具的女人自然没有什么地位,没有人质疑在当下还实行男尊女卑、一妻多妾这一套有什么问题,完全是力量和背景至上,要在这里生存就必须接受这一套。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如果要找出一句家训,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句。
这个家族狂热地追求咒术的力量,同时极力排外,如同养蛊一般,选出一位蛊王继承这一切,延续这一切。
令人作呕的地方。
这样冷酷的地方,做出囚禁别人的事自然再正常不过。
我隐隐有些后悔,或许该选择其他出路,不该急不可耐地看到一根蛛丝就抓住,只是事已至此,柿子婆婆的人情不好白白辜负,先干上一阵子再说。
这位姐姐叫禅院和子,在禅院家许多年了。
“就是这样,搞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之后你好自为之吧。”她说道,“没有术式反而是件好事,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是个好心肠的人。
没有术式反而是好事,有术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对做咒术师并无兴趣,要和那种怪物战斗,绝对不要。
这句话在我心里短暂转过一圈,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放过。
“谢谢你,和子姐姐!”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过去吧,另外不要叫我姐姐,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这么叫我真是难为情,等工作结束,晚点再来找我一趟。”说罢,她微微鞠了一躬,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收获了面冷心善的可靠前辈,我心满意足地踏进工作地点。
阳光覆满整个院子,没有绿植的地面显得很空旷,不大的地方摆了许多落地的晾晒杆,白色的被单随风扬起,一起一落上下翩飞。
没有人在。
我探头探脑走进屋子,一个胖胖的妇人向我招手。
“是祥子吧,管事都和我说过了,既然是柿子婆婆介绍的那就没什么问题,我叫佐藤丰美,你暂时就在我这儿工作吧,刚开始不会让你做什么重活儿的,今天的话,天黑前把晾干的东西收进来就行了。”她清点着一沓册子,继续道,“记得手脚麻利些。”
我学着和子阿姨的样子微微欠身,回到外面的院子。
“真不知道管事这时候招进来这么个小丫头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临出门时,我听到后面如此嘀咕道。
我晃晃脑袋,假装没有听到,没有听到就是没有发生,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务,安稳地生存下去。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被单上仍留着些潮气,我坐在台阶上放空,看着鸟雀在地上一跳一跳,偶尔在地缝间啄食着什么,它们恐怕是这里最有生命力的东西。尽管有了工作是好事,待在这里终究是一件沉闷的事情。
无论如何,同风餐宿露的鸟雀不同,安稳的生活触手可及,一切多亏柿子婆婆,她帮了我太多太多。我不愿意怀疑这份好心的来源。最近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这一定是运气守恒的回馈阶段。
我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吗?那样可太不幸了。不管是和怪物打交道还是和这样的地方打交道我都不愿意。
没问题的,无论之前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我能走出那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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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们放弃了我,怎么看我只是个普通人,母亲从未提过这里的事情,说明她同这儿没什么干系,说不定是哪里搞错了。再说,如果我没有尝试逃跑,已经活活饿死在那个不见光日的屋子,还有利用价值的商品是不会遭受这么彻底的抛弃的。在这里做工只是权宜之计,最坏的结果是我得一直待到能独自生活的年纪,届时随便找个温暖的城市生活,上学的事情总有办法的。
正当我觉得未来透出一线曙光时,一道黑影挡在面前,鸟雀四下飞起,空留惊慌的振翅声。
“喂,你就是新来的那个?”
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女神色不虞道。
尽管她站在台阶下,和我有一定高度差,仍然能看出是个身量不大的少女。
“才第一天来就知道偷懒,真不知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丰美阿姨说今天只用把晾干的衣服收进去,我在等它们晾干。”
她随手摸了一把,继续添火:“这不是很干了吗,不光偷懒还狡辩,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我要告诉管事,你就等着收拾东西走人吧。”
陌生的恶意扑面而来,我确信她是来找茬的,因为她的美貌所产生的一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我刚来不太懂规矩,前辈宽宏大量放我一回吧。”我试图圆润地解决这个冲突,“对了,前辈叫什么名字呢?”
“哼,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反正你不会待在这里了。”她眼睛骨碌一转,像是想到什么,突兀地问道“喂,你父亲姓什么?”
父亲的姓氏吗,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眼下还是谨慎应对,决不能在第一天就闹出风波。
“松枝。”
少女仿佛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后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看你还挺懂事的样子,以后就当我的跟班吧,禅院玲奈,记好我的名字。”
难道说“松枝”这个姓氏其实大有来头?我对父亲了解很少,他意外身故的时候我还太小,母亲从不多提他的事,仅有的几次触及,她总会露出怅然的表情,我便忍住好奇,不再多问,她一定很爱父亲,才会这样伤心。至于他家里,同母亲差不多,我不曾见过任何相关之人。这里的人会尊敬的应该都是和咒术界有关系的家族,如果同为咒术家族的话,结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父亲和母亲为什么要出来独立生活呢,难不成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们真的和咒术界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是那样,父亲的死因说不定真的有龃龉,母亲只是不想我卷入其中,才什么都不说。
还是先应付好这头吧。
我满口答应,表示一定记好玲奈前辈的名字,她很满意地走了,看样子不会去告状。
她叫禅院玲奈,姓禅院,是大小姐一类的吗,那么为什么要同我过不去?衣装的确和下人们不同,举止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真搞不懂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
将晒干的东西收好后,我走向和子前辈的住处。
“给你。”她递来一本册子。
我简单翻了翻,像是某种图文并茂的奇幻科普读物。
“那会儿时间紧,说不了太多,有关咒术的其他事情基本都在这儿,知道这些就够了。”
我点点头,深深向和子前辈鞠了一躬,她摆摆手,打开抽屉给我塞了个小东西,示意我以后有事随时找她。
我同她道别,轻快走出屋子。
摊开手心,抽屉里的花花绿绿一闪而过,原来是一颗糖。
剥开糖纸,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半透明糖珠。
青绿色的。
是甜甜的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