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分歧
    接下来几天我高强度维持西进东输的状态,平时柿子婆婆会随口和我念叨一些菜的做法,等到上手实践我才感受到什么叫理论只是理论,我只好追问更多细节。

    祥子老师完全是在现学现卖。

    “柿子婆婆,饭团还有哪些做法呢?”

    “饭团啊,只要加入不同的内馅和调味就会变成各种风味,是很自由的料理。说起来,祥子不觉得寿司卷其实是一种外形不同的饭团吗?”

    我用力点点头。

    “不同地方的习惯不一样,咱们这儿喜欢用好几张海苔,卷上很多种食材,做成一个大大的寿司卷,关东那边会先烤一下海苔皮,他们更注重海苔的口感,塞料放的很少,只能卷出细细的寿司卷,真是小气的关东人。”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竭力记住每一个细节。

    “祥子最近对料理很热情,是发生什么了吗?”柿子婆婆突然问道。

    婆婆还是这么敏锐,莫名的心虚油然而生,我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自己还是一个初学者却在忽悠别人做饭的事情,只好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

    “……只能卷出细细的寿司卷。”演示完寿司卷做法后,我放送了柿子婆婆的寿司卷小故事,顺便删去婆婆的地方歧视言论。(婆婆:?)

    靠着我课下勤能补拙的特训,这几天顺利了很多,总算没有丢丑。

    今天到了鸡肉丸子的场合。

    母亲工作很忙,常备一些适合长期储存食物做成半成品放在冰箱,我只要简单加工一下。肉丸子无论熬汤还是做菜都很方便,是储备食物的绝佳选择。

    哪怕我并不喜欢肉馅料理。

    肉被捣烂之后的口感多么奇怪啊,纤维黏连成另一种状态,完全失去的肉的形态,就像果肉和果汁,果汁首先是液体,其次是水果。肉馅更多作为馅料而非肉存在。

    肉馅肉馅,我掂了掂份量,感觉可以挤出许多丸子来,这下够应付好一阵子了。

    不过那家伙怎么半天没动静了,我回头一看,他正耷拉着眼皮靠在墙边打瞌睡。

    好啊,老师越忙学生越闲,怎么看犯困的都该是我吧,我如同每一个看到学生悠闲而自己忙碌的老师一样不爽,像掷出粉笔头那样精准地扔出肉馅袋子,上一秒还在打瞌睡的禅院甚尔像是还睁着眼睛似的轻易接住投掷物。“噗叽”一声,如同过载的气球破裂,袋子爆开散落一地,他如梦方醒,望着手上的爆炸现场。

    ……糟糕,闯祸了。

    难道是我对肉馅的不情愿信号散发得过于强烈,感知到我讨厌情绪的鸡肉馅宁愿自毁,都不愿让我加工食用吗?

    我沉浸在浪费食物的悲伤中。

    “你是棒球选手吗?”

    “什么?”我从短暂的消沉中抬起头。

    “我说,作为投球手来说,准头还挺好的。”他过去洗手,声音从水池那儿传来。

    完全没有被夸奖的感觉,显而易见,他在挖苦我。

    “那么把球击爆的棒球手先生,刚刚为什么走神?”我回敬道。

    他甩干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随意抹了抹,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禅院甚尔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同样是不喜欢的食物,对于肉馅,祥子老师就要多加关注?”

    同样是什么意思?

    我难得语塞:“因为习惯了?”

    “习惯?为什么要按习惯生活?”

    因为大人都是这么做的。

    即使一开始不喜欢,只要适应了之后,所有的东西都一样,无论是人还是物,重复就会成为习惯,按习惯生活就能得到幸福,喜欢是最不重要的,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生活根本不由喜好决定。

    不过这家伙是不会明白的。

    我低下头。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吧。”他一句接着一句,话突然变多,“讨厌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讨厌的食材,让它爆炸不就好了?装模作样地挽回一番,其实心里松了口气吧:啊啊,终于不用再吃讨厌的食物。”

    话题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祥子,完全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自己的尺度在评判世界啊。”

    一连串的讨厌,我后知后觉领会到他的意思。

    比起憧憬水晶球里的世界,小孩子更希望将水晶球摔裂,看看里面的雪片还会不会照常飘起,我从禅院甚尔身上感受到的恶意正是如此,所以他才会愿意配合我玩过家家游戏。

    ……本就是一场闹剧。

    “喂,你今天有拖地吗?”我盯着地上的残局,粘稠的肉泥好像初生的肉虫,懒懒趴在地上。

    这回轮到他语塞了。

    我蹲在地上,将没有接触到地面的肉馅小心地捏起,放入碗中,慢慢收集回来。

    他冷眼看着我做这一切,既不阻止,也不出声嘲笑。

    我将收集好的肉馅重新放在台面上。

    “随你怎么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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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快要到时间了。如果太晚回去,又是一场麻烦。大概是对我晚上总是外出抱有意见,每次我回去,同室的几个人总想方设法弄出一些动静表示不满,自那以后我就尽量早点回去,减轻存在感。

    “又是这样的表情。”他并不关心我辛苦收集的馅料,仍是自顾自开口。

    这样的表情?

    他无意再解释,我也没兴趣追问下去。

    语言按照发出者的原意被另一方接收本就是困难的事情。如果语言有实体,交流即是一场投球游戏,环境,距离,球种,投手……都会影响投球的结果,而即便接不到球,双方依然可以参与这场活动。

    距离越近,被砸伤的风险也越高。我宁愿站在一个远离投手的位置,每天有那么多球从对面投来,只要能接住几发,游戏即能继续。

    有的人只在乎投球的那一刻,对另一方能否接收并不关心。

    有的人,以砸中别人为乐。

    禅院甚尔,你是哪一方?

    或许哪边都不是,我不禁泄了口气。

    “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没有把它当一回事,但现在我是真心希望做好这件事。拥有一个自由的灶台是很奢侈的事情,而且。”我顿了顿,犹豫着是否应该说出下面的话:“即便是讨厌的情感,也分三六九等,况且我并没有讨厌你。”

    说完,我没再等他的回应,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我同样没有关注他的表情,匆匆离开了现场。

    这下真的搞砸了。

    平静的表情离开屋内马上消失,我沮丧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路过柿树,我停了下来,仰头望去。

    几天不见,柿子树还不曾发生任何变化,只不过在我的眼中,它增添了几分鬼魅的气息,在黑夜的笼罩下,仿佛真的会生发出诅咒来。

    树下的不知名夫人啊,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呢?

    问她没用吧,我看他俩也相处的不怎样的样子,果然是他性格有问题吧,像我这么随和的人都相处不来,是要怎样啊。

    可恶,究竟是哪样的表情,我又不是小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刚刚说不在意,现在却在意起来。

    算了,反正我不会再去,他估计也玩腻了,一想到这么多天的过度投入,恼意在心底转过一圈。

    没关系,和别人交往就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总是把持不好关系的尺度,不过是又弄砸一次。

    变成习惯吧,连同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