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到的第一笔钱,我用来买烧酒,统统花掉了。
酒精的味道和想象中背道而驰,尝不到任何美妙之处的苦液,身体像是着火般烧得厉害。我着迷它的副作用,剧烈的晕眩感,得到昏迷般的睡眠。
酒的来源很好解决,便利店或是商场就能买到。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要求出示身份证件,偶尔遇到认真的店员,编造是帮其他人买的即可,这家买不到就换一家,我从不会在固定的地方买酒。酒产泛滥之地,大大方便了我。
某一天,我发现出入酒馆也不会有老板计较,度过了一段天堂般的时光。善一郎对此持相反的看法,他称之为我还未结束的叛逆期,在他的运作下,很快没有一家酒吧老板会招待我,自从有老板被罚款,他们开始管束严格,无论怎么乔装,都会在证件环节露馅。
酒精的作用不如一开始强烈后,我的兴趣便不再那么浓烈,普通的晕眩不借助酒精也能达到,失眠除了吃药外别无他法。
不知道药物什么时候会失效。
我重新站在夸张的紫色灯牌下,荧光炫目,在遍布霓虹灯的歌舞伎町依旧高调。
“会不会找错了地方……”诅咒师气若游丝道,再三申明地址没有错误,坚持要我再来一次。
的确有些不对劲之处,我回到先前的地方,决定详细调查一番。
没关系,她们说他不常来这里,不至于就那么倒霉。
我站在招牌下,端详起门前的布置,比起夺人眼目的灯牌,下面的门面朴素很多,上回我径直推开面前的木门,并未看到其他通道,如今天色尚早,原来灯牌正下方还有一处向下的入口。
希望不会再找错了。
顺着台阶走进,音乐声逐渐放大,昭示吵闹的来源。
越向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逐渐逼近,不知名的摇滚将尚未进入夜生活的陌生之地变得声色犬马。
一进场,很快有侍者前来问候,店内客人不少,多是些年轻人。
找了个偏僻点的地方入座,侍者问道:“请问是初次到来的客人吗?”
我点点头。
“能否看一下您的身份证件?”
我熟练地掏出假证,除非到官方机构,否则一般人看不出真伪。
对酒吧失去兴趣后,我反而有了获取证件的渠道,禅院直哉那小子正值叛逆期,去年还染了个黄毛,禅院家很是热闹了一阵。为了行事方便,他找到假证渠道,我自然是能蹭则蹭,两张一起办还有优惠。
至于外表能不能过关,除非长相太说不过去,只要看过证件,责任就不在店家身上,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表示没问题,递来一份酒单。
“对于初次到来的客人,我们一般推荐这三种套餐,很优惠哦。”
基本上是各种酒类拼盘,我没有特别偏好的酒种,随意选了个便宜的。
依旧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我怎么又到了一家酒吧?
环顾店内的装潢,比起隔壁朴素的老爷爷同行,这家店年轻时髦很多,音响放在门口招揽客人,店内倒是没有吵到受不了。
进店时我大致浏览一番,客人以年轻人为主,店内面积不小,不同风格的卡座依次排开,半包围式的结构提供少许私密性,交谈的声音多被音乐掩盖,倒像是餐馆的布局。灯光是深色系,如果加一些闪光灯,那真是和迪厅没什么区别。
“那么,客人有什么偏好的类型吗?”
偏好?会根据口味调酒吗?
“都可以。”
我顺势掏出照片,询问他是否认识上面的人,服务生抱歉地摇了摇头。
进来后我就不报什么期待了,意料之中的否定答案。
可恶,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听那混蛋胡说八道了,先揍十顿解气再说。
现在溜走还来得及,只要说一声撤单,服务精神至上的店家不会说什么,可惜我不是个能够厚着脸皮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羞耻心除了对钱包造成伤害外不会有任何产出。
喝完就回去吧……
接连的原地踏步令我有些焦躁,只要对方还在东京,不,无论在哪个地方,早晚能揪出来。
我咬着指尖,评估着下一条线索该从哪处抓起。
酒来了。
端着托盘的年轻男性打扮得颇为时髦,不再是一开始的服务生,他的头发染成橙色或是红色,弧度微卷的髦发耷拉在额前,在暗色灯光下不甚明晰。
服务生打扮这样新潮,看来他们的客户对象非常明确,必然是以年轻人为受众,真是来错地方了,我对诅咒师的怨气越来越深,方才注意到服务生的动作的慢吞吞的,塌着腰摆了半天的杯子,是新来的吗?
他放下托盘。
他坐了下来。
在我的身边。
我瞠目结舌,疑惑滚滚而来。
“初次到来的公主大人,很荣幸为您服务。”他露出一个熟练的笑容,角度如同计算过千百次般凝刻在面部肌肉中。
“你们对每桌客人都是如此吗?”
专人专桌,服务人员还怪多的。
以及,好重的香水味。
我几不可闻向旁边挪了挪。
他状似疑惑地歪了歪头,有点扮可爱的意味。
以为自己是JK吗?
冷静,冷静,对方只是在工作,是我不了解与时俱进的服务业,才会大惊小怪。
他们的酒水并不便宜,中高端场所会提供更细致的服务也理所应当。
至于那个羞耻的称呼,我知道有女仆咖啡厅的存在,她们会喊顾客“主人”,很多人会冲着这份与众不同的角色扮演去光顾,会有店效仿这种营销手段也很正常。
JK服务生是个很健谈的人,有些人天生会引导话题,哪怕是不善言辞的对象也能应对如流,营造出轻松愉快的谈话氛围。我逐渐放松下来,对方很会拿捏分寸,注意到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后主动坐到了另一边,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说起来,总感觉你有点面熟。”
“姐姐大人,这是在向我搭讪吗?”他的声音变甜了一些,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在放电。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登时摇头。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羞耻称呼从一个换成了另一个。
完全没有任何好转啊喂!
他说对客人失礼的话会被扣钱,反正不会再来了,何必为难一介服务生。只是区区起些鸡皮疙瘩,听习惯就好了。
看着眼熟是真的,我自知脸盲,或许是在大街上遇到过,说那样的话的确令人误会。
我正要转移话题,他说道:“姐姐大人是在哪里看到过MV或者广告吧,说来不怕您笑话,店里有不少客人是冲着这个来的呢。”
“MV?”
“以前当偶像的时候拍过一些,有一阵子专辑销量还不错,可惜总归是不温不火的,同期出道的其他偶像团体大都没什么成绩,公司赚不到钱,最后就解散了。”他的手指在大理石桌面上慢慢滑动,回忆道,“这儿原本是粉丝俱乐部,后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有前偶像为卖点,总归有客人愿意来看看热闹。”
“留下来工作的成员不少,一开始大家心里会有些落差,但现在经济不景气,至少是份能帮助家里的工作。”他露出落寞的表情,“我的妹妹还在上学,母亲常年生病,父亲前些年欠了赌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样的男人,不回来更好。”
我深以为然。
“这么说,你在这儿很久了?”
“没有啦,这还是家新店呢。”他连忙摆手。
一开始接待我的服务生是新人,不认识通灵婆婆很正常,多问一句不算多。
“上面的人,你认识吗?”我掏出照片,又一次问道。
“她是姐姐大人的熟人吗?”
他认识通灵婆婆。
话语并未直截了当地表露出什么,是他的表情,那不是看到陌生人的表情。
“你认识她吗?”
“姐姐大人,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他作出一个狡黠的表情。
我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外来的声音打断。
“她不会再来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绿眼的天与咒缚居高临下道。
我登时僵住。
这次比上次好了一些,理智尚且留存,因为有外人在场的缘故吗?
我交握住双手,犹自镇定。
“禅院祥子,你很寂寞吗?跑到这种地方来。”
他念出我的全名。
“什么意思?”我用力攥住手腕,垂着头。
“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儿是干什么的吧?”
“能让人快乐的地方?”我抬头道,竭力让自己的目光毫无动摇。
他走掉了。
无意和好奇的JK服务生继续拉扯,他一时半会儿跑不掉,无非是想拉点回头客,下次再过来就是。
走上楼梯,墙壁上贴着巨幅写真广告,其中就有JK服务生。难怪眼熟,原来是进来时看到过,我还以为是地下偶像的广告,倒是弄巧成拙了。
走出店门,我站定在门口。
他正倚靠在墙边,视线虚掷向前方喧闹的不夜街道。
“……我请你喝点什么吧。”
他没有拒绝。
我对这一带不熟悉,他毫无带路的意思,最后坐在了上次的酒吧里。
今天用不着去吧台,我找了一处有绿植掩盖的座位。
进店时,老板向他点头致意,看来真的是常客。
他一口气点了许多酒,红的黄的白的,清酒洋酒不知名的。
钱包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牛郎是什么?”
“就是骗女人钱的家伙。”
“像你一样吗?”
他发出短促的笑声。
临走前,我询问JK服务生那里的营业项目,他倒是没再遮掩,言明这里是以和客人聊天卖酒为营业手段的牛郎店。
“对不起嘛,姐姐大人,你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了逗你。”
小孩子的把戏。
“我可不会骗得别人倾家荡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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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对面,意有所指。
“只是卖酒而已,那么小的年纪,在夜场工作不容易。”
“姐姐大人。”他不阴不阳地学着JK服务生的口吻,“那家伙可都快三十岁了。”
我默然。
那家店一定有堪比整容的灯光光影。
五花八门的酒端了上来。
“……你酒量如何?”我问道。
“马马虎虎。”
酒是最好的松弛剂,不知是代谢很快又或是天赋异禀,我很难喝醉,这对追求酒精副作用的我来说反而是苦恼,如今我不必倚靠酒为媒介入睡,反而能品尝出酒液本身的美妙。
就当是偶尔的放纵。
如同现在。
没有人提起过去,他不再口吐尖锐之语,气氛和缓得如同幻境,杯子一杯一杯空掉,多半是他喝掉的,像是吸食酒精生存的动物,不断地吞掉了。
我没有劝阻的意思,酒精有时会发挥出美妙的作用,叫人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脾气暴躁的人会哭泣,坚强的人会变得脆弱,安静的人说不定会大喊大叫,暴露出隐藏的部分。
当我从洗手间回来,桌上最后一杯酒空掉,他已然神志不清,眼睛紧紧闭上,半倒在桌子上。
我怔怔停下要说的话,走近,阴影慢慢落他的身上。
在他鼻下探出手指,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打在上面。
活的。
不是梦境。
我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喂,快醒醒。”我推了推他,毫无作用。
酒没有浪费,是好事,又不是好事。
我去到吧台结账,心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经常这样吗?”我问道。
戴着单片眼镜的白胡子老板笑了笑,从台子下掏出一张纸,写下一串东西给我。
“麻烦你送他到上面的地方,年轻的小姐。”
说罢,他继续擦着吧台的桌面。
成为咒术师的好处在今日凸显。
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怎么了,深夜扛着一个醉酒男性是什么很少见的事情吗?
反正脸有人挡着,要是半路遇到他的熟人,被嘲笑的又不是我。
打车是不可能打车的,末班车的时间早就过了,幸好是在我步行范围内的地方,否则只能找个酒店凑合一晚了。新宿房价不菲,我租的房子自然不可能在附近,他倒是住在附近,生活水平很不错嘛。
咒术师的工资固然不低,也没到可以挥霍的程度。
一路上,这家伙像是恪尽职守的尸体,一动不动,搬运起来倒是方便。我曾经见过闹事的酒鬼,简直是各显神通,比神经病还懂得如何发癫,幸好他不是喝醉后要大闹一场的类型,否则我可搞不定。
酒吧老板给的住址很详细,是他目前的住所吗?
会有合住的对象吗?
脚步顿了顿,我继续走着,拐出繁华的歌舞伎町,进入我熟悉的夜晚,果然还是安静的街道更好,除了自动贩卖机和路灯,街上再无其他亮光,到了这个时间,也不会遇到行人。
数量奇多的星斗璀璨如珠宝,掩去月亮的光辉。
到了。
一栋独门独户的房子。
又是一户建。
我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屋子,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很好地融在夜色。
钥匙要怎么办?
我将他靠在门前,摸索了一番无果,上衣没有口袋,我很确信这一点,裤子也摸遍了,我锤了一下毫无动静的超大行李,怎么会有人出门不带钥匙啊。
根据房屋构造,阳台应该在另一面,可以绕行之后翻上去再开门,只是我拿不准里面有没有其他人在,被当成小偷免不了还要解释一番。
敲门试试?
我轻轻叩门,无人响应。
再大的噪音恐怕会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
我开始对着房屋发呆,心中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我拽下脖子上的挂饰,将平平无奇的钥匙塞入孔洞,如同在做注定不可能成功的荒唐实验。
门开了。
使用钥匙的时候,我毫无期待,门开了,却也没有惊讶的感觉。
房子里没有人。
我将甚尔扔到二楼的卧室,他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简直跟喝了迷药一样。不知道他这些年从事的什么行业,如此没有警惕心。
月光透过洁白的透明窗纱,窥视着屋内,偌大的卧室只摆放了床具,其余空间铺着厚厚的地毯,可以吸纳一切声音。
失落的发带静静待在深色的床单上,凌乱不堪。
深埋在水下废墟的往事勾连而起,过去的记忆逐渐复苏,我曾经抗拒的、忘却的部分重新回归。五年前的每一幕不多不少地复苏在脑海中,像是从未被连根拔起。
我任凭过去的记忆如流水般淌出,像是在看别人的电影。
“禅院甚尔,你还是老样子。”我轻声道,“是一个坏东西。”
随后毫不留恋地关上门,离开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