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郁钧漠的账号破天荒得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翌日,卓灵高中所有拥有郁钧漠微信的人都在把手机传来传去,来回传阅这条只有一张图片、没有配文的朋友圈。
谁都看得出来也许是席留璎送给他的礼物,可谁都没法站出来保证这一定是席留璎送的——
一盏玻璃工艺的夜灯,灯光是流光溢彩、梦幻神秘的蓝色调,形状是海浪,下面铺了一层即可以看做沙砾也可以看做是冰粒的底,最为上挑的那一波海浪采用的是类似“鲁伯特之泪”的造型。
鲁伯特之泪,在爱情里寓意是,我们的爱坚不可摧,但只有你是我的软肋,为了你我可以抵抗全世界,而全世界,只有你能让我破碎。
这条朋友圈他没有屏蔽任何人,发的时间是圣诞节凌晨零点零六分,尾数是六,和他更改后的球号一样。
“席留璎生日什么时候?”沈一狄问。
“六月六。”
“……”沈一狄愤怒地扔了手机,这一整天的课她都听不进去,余光内最后一排的郁钧漠是掀起风暴的人,也是风暴中心,却始终泰然自若,而且看上去心情特别好。
当然心情好了,沈一狄想。
她知道郁钧漠喜欢海洋,这原来是她引以为傲的小秘密,因为就连蒋施绝和郁耀清都不知道。
曾经有一次蒋施绝托她去熙春桃源拿东西,那时候是下午,他家没人,窗帘都拉着,她拿了东西,溜进郁钧漠的卧室看了下,就发现他卧室的墙壁上用夜光材料画出了海底的场景。
只要一到晚上,就有如沉睡在海洋世界。
他喜欢海洋,沈一狄原以为只有她知道。
从前他们每次去郁钧漠家玩,他总是把自己的卧室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然而席留璎仅仅和他认识了两个月。他放她进了他卧室。
她从初中就开始暗恋郁钧漠,他每次和蒋施绝闹小矛盾,她第一时间为他们调节,他被父母打骂,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给他发信息安慰,他最喜欢什么,她知道,他最讨厌什么,她更知道。
五年,她喜欢了他整整五年。
可席留璎只用了六十天。
极度的愤怒过后是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朝沈一狄袭来的悲伤,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席留璎对她说的。
——“你都没有机会和他单独吃个饭。”
沈一狄自嘲地笑了。
好啊,真好。
这么多年,席留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挑衅到、触碰到她底线的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席留璎顺着七班人流出教室,大家都绕着她走,都不愿意接近她。
所以当走廊上出现郁耀清的身影,大家都同时看向了席留璎。郁耀清身边照旧跟着两三个小跟班,他笑嘻嘻地冲席留璎招手:“嫂嫂!”
席留璎看到学生们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惊讶、嫌弃、恶心,什么的都有。她平淡地收回眼:“别这么叫我。”
郁耀清扬眉:“也行。我担心你一个人去餐厅路上无聊,过来送你一下。”
“你哥呢?”她问。
“已经去餐厅了啊,帮你去占最舒服的位置了。”
席留璎皱眉,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对郁耀清身边正在抽烟的男生说:“这么明目张胆,你不怕老师抓你?”
郁耀清立刻打了下男生的手,男生没抓住烟,东西往下落,而他身边恰好走过一名从七班教室走出来的女学生,是那个在艺术团工作的,她忽然尖叫了一下,在场的人都被吓一大跳,女生快速甩手,席留璎才看见烟头从她手背上弹出去,掉在地上,骨碌碌地往墙根滚了几厘米。
女生呲牙咧嘴地甩着手,拼命用嘴往手背上吹气,郁耀清上前一步想看看她的情况,问她没事吧,她却像躲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应激般缩脖子躲开。
席留璎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但她没有犹豫太久,立刻拉住女生的手腕,也不管她想躲,直接把人拽到卫生间,把女生的手放在冰水下冲洗。
女卫生间外传来脚步声,几个男生跟了过来,郁耀清喊道:“没事儿吧?同学,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女生没回应,手腕被席留璎紧紧抓着,身体非常防备地与她保持着差不多半米距离,脖颈后起一层鸡皮疙瘩,手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席留璎轻声问。
她的温柔把女生的理智拉回来一点儿,紧张无措地与席留璎对视上,又很快移开目光,细声细气:“没事。”
冲洗了二十分钟,席留璎让郁耀清几人先去餐厅吃饭,郁耀清揪着抽烟男生的领子给女生道歉,女生战战兢兢地说没关系,几个男生才走了。
去餐厅,郁钧漠果然在等她,他一个人独占一张餐桌,对面已经放好一盘菜、一碗饭与一碗汤,见她进来,他冲她勾了勾唇角。
她在他对面坐下来,餐盘中基本都是她爱吃的菜,郁钧漠餐盘旁边放了张纸巾,纸巾上全是从她餐盘中挑出来的葱花。
很周到,很体贴。
席留璎开始吃饭。
“元旦什么安排?有训练吗?”
席留璎想了想:“没,教练给我放假了。”
“那跟我去个地方,成吗?”
“去哪儿?”
“京都。”
席留璎一愣:“去京都干什么?”
“见我几个朋友。”
“郁钧漠。”她放下筷子,“我还没答应你呢。”
郁钧漠笑:“我知道。你在夏城没什么朋友,去京都玩几天,散散心嘛。”
散心……
席留璎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触动。原来他都知道,大家对她的谩骂,对她的排挤和孤立,女生看不惯她,男生造她黄谣,他都明白,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她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其实郁钧漠这个人,心是细的,锋利起来是刀,柔和起来是水,就是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女生们为他疯狂,为他着迷。
确实,在夏城,她最熟悉的人只有郁钧漠,接触接触卓灵之外的人没什么不好。而且要去的地方还是京都,她还有朋友在京都呢,到时候可以碰个面。
于是她答应了。
元旦放假那天,郁钧漠来台恩路接她。
机票他订的,玩的地方也是他预定,席留璎和在京都的朋友约好住她家,郁钧漠就把原来给她订的酒店房间给退掉。
头等舱内安静,席留璎在睡觉,郁钧漠在看书,看的依旧是卡夫卡的书,他翻页的动静非常小,但席留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闭上眼,回想到圣诞夜那天。
小夜灯亮在两人面前,圣诞树放在院子里,上面所有礼物盒都被拆下来搬进别墅。客厅没有开灯,唯二的光源就是玻璃窗内的小夜灯与玻璃窗外的圣诞树。
郁钧漠问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个。
“本来想自己做,但来不太及,就请了夏城这边的师傅去做,连夜送过来给我的,你要是早点儿来,说不定还能碰上师傅。”席留璎笑道。
他们并肩坐在地毯上,她托着腮歪着头看他,波光粼粼的蓝色灯光打在她侧脸,氛围暧昧。
“够用心吧?是不是比我送给郁耀清的生日礼物用心?”她问。
郁钧漠说嗯,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玻璃小夜灯上的蓝光,流光溢彩,玻璃映射出的光让整个海浪造型看上去像会真的流动起来一般。
“你真会送礼物。”他喃喃道。
席留璎扬了扬眉:“你也很会啊。”
她说着,伸长手臂从一旁的礼物盒堆里随便拿了一个,放到小夜灯旁边:“盒子看上去挺小的,让我猜猜,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郁钧漠看着她。
“你说个范围吧。”
“说了不就没意思了。”
“世界上的礼物这么多,我猜到明天早上也猜不完。”
郁钧漠笑了下:“首饰。”
“你这等于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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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道,“你应该说,是blingbling的东西,那我不仅可以猜首饰,还可以猜是灯,或者是带钻石的衣服鞋子之类的!”
郁钧漠还是笑:“那你猜是什么首饰。”
席留璎不说话了,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试探地问:“项链?”
他摇头。
“耳钉。”她指了指他耳朵那个黑色耳钉,“可是我还没有耳洞。”
“想打吗?改天带你去打?”他立刻接。
“疼吗?”
“有点儿吧。”
“你是不是特别怕疼?上次排球赛你摔倒,是不是哭了?”席留璎凑近了些,有点看热闹地观察他的表情。
郁钧漠看了她几秒,移开眼:“没有。”
“我都看见了,你眼睛红了。”
“没有。”
“你有。”
“……”
“元旦之后你带我去打吧,好吗?”席留璎收回身子,手放在礼物盒的蝴蝶结上,“姐姐小时候打过耳洞,那时候一个耳洞只要五块钱,但我怕疼就没打。”
“你怕疼?”
“小时候怕,现在不怕。”席留璎耸了耸肩,“你当我玻璃做的?学花滑的人怕疼,开玩笑。”
语气颇为得意,郁钧漠不看她也知道她一定又像只小狐狸那样露出了傲娇的表情。他的唇角又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别扯话题,拆礼物。”
“那还能是什么。”席留璎边说边拆蝴蝶结,“不是项链,不是耳饰,那肯定是手链了啊。”
她把丝带全部拆下来,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盒。蓝丝绒的首饰盒,正中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纯银手链。
两个挂坠,正中间都镶嵌了一颗钻石。
形状,樱桃和灵芝。
“……”
手链上映着小夜灯的蓝光,席留璎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空,睫毛颤了颤,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捏住那颗小灵芝,指腹来回摩挲着它,心里漫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郁钧漠在看她。
席留璎的胸口轻微起伏着,别墅很安静,他没有问她喜不喜欢这个礼物,只是静静等待她的回复。
“郁钧漠,你没有真心喜欢过姐姐吧。”她轻轻地开口,“你心里那个人,也不是我吧。”
郁钧漠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答:“是你。”
“因为我和她长得一样吗?”
“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郁钧漠不再看她,认真答:“席离芝性格安静,不爱说话也不主动社交,你性格外放,善良,有趣,坚强,温柔,是很美好的人。她没有鼻尖痣,你有。”
席留璎一边听着,一边把项链取出来,让郁钧漠帮她戴上。他照做,低头仔细地帮她戴手链,她看着他戴,说道:“我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不纯,你只是为了想让我做局,让蒋施绝看清楚沈一狄的真面目,对吗?”
郁钧漠动作顿了下,缓缓说:“对不起。”
“钧漠,”席留璎说,“这些事情会让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我们也算是朋友吧?朋友之间不要说对不起,要说,麻烦你了,还有,谢谢你。”
郁钧漠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手链已经戴到她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小樱桃和小灵芝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席留璎笑了笑,继续说:“接近我,没关系,利用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们的终点一致。钧漠,只要你是真心的,事情结束后我也会向你靠的。”
“我认真的。”她郑重地补充。
郁钧漠来回看着她两只眼睛。
席留璎知道他听进去了,因为他眼底的情绪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样阴沉。她扬了扬眉毛,意思问他的答复。
“樱桃。”他喊她,“我也是认真的。”
席留璎微乎其微的抬了下眉毛。
她冲他笑了笑,转过身拿第二个礼物盒,嘴角的弧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