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钧漠的朋友都在京都读大学,一男一女,听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元旦放假这几天,他们带他俩玩转整座城市。
滑雪场。
女生名叫向清规,是个滑雪高手,腾跃到空中又旋转好几圈落地时,席留璎看呆了,向清规看出她感兴趣,就开始手把手教她。
郁钧漠和他的男生朋友站在旁边看她们,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讲话,讲的是别的事情,眼睛却都不离她们,各看各的,讲完话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笑声传到她们这边,席留璎刚好踉踉跄跄地摔了个嘴啃雪,本来就平衡不好脚上两条滑雪板,被他们这么一笑,转过头去看见郁钧漠笑得特欢,来火了,一边爬起来,一边冲他大喊一句:“郁钧漠!不许笑——啊!”
她话还没说完,刚站起来又摔下去,连她身边的向清规也忍不住笑了,边笑边拉她起来:“别鸟他们两个傻狗。”
席留璎气呼呼地由向清规扶起来,身子虚虚地靠着她,转头指着郁钧漠说:“你滑得很好吗?好意思笑我!”
郁钧漠还是笑,原来交在胸前的双手放下来,往前一动,非常顺滑且帅气地滑到她身边,“唰”一下收脚定住,碎雪弹起又落下,他朝她扬了扬眉毛。
席留璎气不打一出来,闹小脾气推了他一把,没想到没推动,他笑得更欢了,甚至很无赖,她眼睛睁大了些,又气又惊讶,于是加大了力度使劲儿推他一把。
结果就是,郁钧漠不设防地往后倒,向清规没拉住她,她往前一跌,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里,碎雪四溅,向清规发出“我靠”一声,席留璎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郁钧漠手臂上。
“……”向清规愣在那儿。
郁钧漠的男生朋友见状,立刻熟稔地滑过来捞走了向清规,两人走时男生在笑,清规在捂嘴,不知道男生在她耳边贴着说了什么,两人滑走了。
席留璎抬起半个身子,手撑在郁钧漠手臂旁边,他的脸,他的气味,他的呼吸全都近在咫尺。他皮肤白且薄,冰天雪地里冻得鼻尖微红,便在锋利的五官中窥见一些少年气息,檀木香浓郁,她扑闪着睫毛看了他几秒钟,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而有些快,手撑了下地,要起来,郁钧漠喊住她:
“你想看星星吗?”
“嗯?”
“躺着能看。”
席留璎一愣,他在下,她在上,发觉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温柔,眨了眨眼,看向别处:“你朋友都在呢。”
他无赖地说:“你害羞了?不是吧。”
她拍了他一下。
“算了,你先坐着,一个人难起,等我帮你。”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躺在那儿拍了许多照片,随后把手机递给她,意思让她帮忙拿着,自己先起来,再把席留璎拉起来,动作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帮她拍掉衣服上的雪。
他正帮她拍着呢,跟她说看看刚刚拍的星空照,席留璎解锁他的手机,进相册,看照片,说了句确实很好看,发给我吧,他应,然后席留璎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之前两人在熙春桃源被拍,有一张照片是她在睡觉,郁钧漠在拍她。
“你之前是不是拍我了?”
他直起身,弯腰太久,喘了口气,一只手还扶着她胳膊,一只手插在腰上:“你要看么?”
“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没有。”
“神经病。”她骂。
他清脆地笑了声,下巴往坡上准备往下滑的向清规点了下:“诶,他们俩都没骂过我有病,全给你骂了。你猜我为什么拍你?”
“我懒得知道。”席留璎挣开他,结果又踉跄了一下,他边笑边捞她,席留璎气愤地说“等清规来了你赶紧滚”,他也不恼,说:“你那时候睡觉流口水了,像小鱼吐泡泡。”
“你!”席留璎瞪他,郁钧漠笑,她反唇相讥,“你知道清规他们为什么不骂你神经病吗?因为他们是真觉得你有病,嘴上才不说!”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郁钧漠没什么反应。
滑完雪之后四个人去吃火锅,吃完饭叫上席留璎的朋友一块儿跨年。她朋友刚开始还答应,但最后在公园准备看烟花秀时,席留璎的手机收到朋友的消息,说男朋友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来一次,去年跨年都没和他一起跨,说跟她元旦当天再出去玩。
席留璎把记录给向清规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向清规有些惊讶:“你朋友现在还在读高中吧?”
她点了点头,收手机进毛呢大衣口袋,食指比到嘴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两边都瞒着呢,不过他们两个都很优秀,异地恋,只有放假见见面,坚持三年了,挺不容易的。”
接着叹了一声,拢拢围巾:“唉,校园恋爱真美好啊,可惜我是没机会谈了。”
“不是吧。”向清规诧异地看她,“你俩不是我想的那关系?”
席留璎:“什么关系?”
“你是他带来见我们的第一个女生。”向清规挤她肩膀,“还以为你们已经……那你觉得郁钧漠怎样?”
席留璎看了他一眼,他仍旧在和朋友聊天,两个男生不知道什么话这么多讲不完,那个男生还手舞足蹈地比划,郁钧漠边听边笑,咧着嘴笑,八颗牙齿都露出来。
是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
席留璎神情认真了些。
他似乎和这两个朋友在一起,笑容才多了些,真了些,而且整个人的感觉也不像以前那样紧绷,放松了,小动作多,微表情也多,身上再也不是异于同龄人的成熟与阴沉,少年意气一丝一缕从他身上漫出来。
“他挺好的啊。”她收回目光,“你们认识多久了?”
向清规笑了下:“五岁开始,读初中的时候他们家搬到东北去了,逢年过节才能回申城见一面,要不是我和阿礼考到京都,估计我们真会断了联系。”
男生叫祝明礼,听到自己名字后往这边看了一下。
“你们都是申城人?”席留璎惊讶。
向清规“嗯啊”一声:“他没和你说过?”
席留璎摇头。
第一束烟花试探性地升起来,打断了郁钧漠与祝明礼的对话,席留璎与向清规也同时扭头看向夜空中,周围人群有人举起手机拍。
郁钧漠在这间隙中走到她身旁,清规的注意力被祝明礼身后走过的一个买仙女棒的小贩吸引走,拉着祝明礼给她买。视野伸入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郁钧漠说:“你和月亮聊什么?”
月亮是向清规的小名。这几天和他们一起玩儿,席留璎感觉得出祝明礼和向清规都是很好的人,自来熟,热情,和郁钧漠感情很好,亲密,自然而然,两个男生都叫她小名。
“你是申城人啊。”她喃喃道,抬起头看他,对视上那一秒,夜空又绽开一朵烟花。
郁钧漠低着头看她,她能清晰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烟花的模样,她的模样。她说:“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感觉自己都算半个东北人了,没必要说。”郁钧漠看向别处,“时间太久,我已经不会讲申城话了。再说,你肯定不信我的。”
席留璎:“那是你骗我太多次。”
他没应,竟然抬着眉毛撅了下嘴,有些可爱,席留璎看见了,笑了声,他转回来,要拿手指弹她额头,她敏捷地躲开,他的手僵在空中,哂笑了下。
与此同时,东北夏城医院独立病房内,郁耀清给郁京侑热了碗粥回去,在病房门口发现一束跑腿送来的花,疑惑地拿起来,进入房间:“老郁,有人给你送了束——”
“诶!别拿进来!你爸花粉过敏你不知道啊!”萧祯缇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在削苹果的蒋施绝被吓到,刀片划过拇指。
萧祯缇快步走过去把郁耀清手上的花拿走,拨郁耀清身子让他去送粥给郁京侑喝,自己一边往病房外走,一边看见花束里面藏了张卡纸,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祝郁叔叔早日康复。
落款:席留璎。
“……”萧祯缇把花扔进了垃圾桶。
她的怒火从进入病房,锁上门之后才爆发出来:“你们谁联系上郁钧漠了?”
郁耀清坐在床边,郁京侑在喝粥,蒋施绝仍旧在削苹果,手边多了张沾血的纸巾,三个人都茫然地看着她。郁京侑率先反应过来,恼道:“那兔崽子滚去京都了!”
“什么时候?”
“刚放假就去了。”郁耀清搭腔,“您原来不知道啊。”
“他的事儿我怎么知道!幸好没带你去。”萧祯缇坐回沙发,病房窗外正有人在放烟花,喃喃道,“胆儿越来越大……”
蒋施绝沉默地削好苹果,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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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切片放进水果盘,问了句:“刚刚那束花是谁送的呀,萧阿姨?”
“就那个小姑娘呗,我真不知道她给你哥下什么迷魂药了!”萧祯缇这话是答的蒋施绝,却是对郁耀清说的,“成天和她泡在一块儿,那几个盯着他的人都和我说什么你知道吗?三天两头给她挑礼物,带她出去玩儿,圣诞节那会儿,你爸爸还在医院躺着呢,他一面也不来见,反倒到处跑去找一棵树!说是要给那姑娘当圣诞树用!”
她越说越气:“我这十几年真养了个白眼儿狼!这么多钱砸进去供他吃供他穿,还给他教出个钢琴十级来,我得到了啥?九月份刚搞了条人命吧?现在又跟女孩子搞一块儿去!阳阳,你要也和他一样,我非打死你不可!听见没?”
郁耀清懒洋洋地说:“也要看您舍不舍得。”
郁京侑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萧祯缇非但不生气,反而被郁耀清这一句话逗笑了,走过去亲了他好几口:“爸爸妈妈当然舍不得,但你也要乖乖的,别和郁钧漠学。”
蒋施绝都看在眼里。
她默默地把苹果片摆成好看的形状,端过去给萧祯缇,让她不要因为一个外人弄得自己心情不好,郁钧漠迟早会发现他们不合适,人都有叛逆期,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萧祯缇夸她懂事,说找儿媳妇就得找像她这样的。
烟花在距离零点还有一分钟时,接二连三升上夜空,病房外绚烂的夜景让郁耀清兴奋起来,他跑到窗边拍照。
夜空如同郁钧漠送席留璎的那个首饰盒,深蓝色的天鹅绒,神秘又梦幻,烟花噼里啪啦地绽放在其中,看得人眼花缭乱,心脏同步剧烈跳动着。
她忽然想到了姐姐。
席离芝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京都的冰场滑一次比赛,可惜她还没机会参赛就告别了这个世界。席离芝也喜欢烟花,小时候她都是跟在姐姐屁股后面放仙女棒的。
初中分别南北两地后,两姐妹都学花滑,到处比赛,有时候连放假也赶不上回家见面。去年开始就没一起元旦跨过年了,那时候就约定好,以后如果也没法见面,就给对方录一段零点看烟花的视频,就当一起跨年了。
“樱桃,给你这个!”向清规把席留璎的思绪拉回来,她塞给她一把仙女棒,“祝明礼点火!”
席留璎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仙女棒就已经被祝明礼点燃。火光一下子窜上来,眼前是热烈燃烧的仙女棒,头顶是耀眼炫目的烟花,耳边是向清规的笑和烟花爆炸声。
“樱桃。”郁钧漠喊她。
她抬起眼,见他正拿手机对准她:“笑一下。”
席留璎的心跳停了一秒。
这一秒钟,她的世界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只有郁钧漠。
他举着手机,露出以前从未表露过的表情,想引导她笑而夸张地咧着嘴笑,她愣在那儿,感觉远处似乎掀过来一阵冷得刺骨、来势汹汹的风,伴随着人们齐声的高喊:
“倒计时!三!”
席留璎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咚。
咚。
咚。
“二!”
向清规在兴奋地尖叫:“啊!祝明礼!”
“一!”
她不由自主地弯起嘴唇。
这种时候,仇恨、猜忌、伪装、谎言,全都消失殆尽。
郁钧漠抓拍到了,他放下手机冲她笑,边笑边走近她,祝明礼与人们大声喊:
“新年快乐!!!”
向清规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小礼炮,绽放在祝明礼的头顶:“祝明礼!!!生日快乐!!!”
烟花秀在零点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席留璎耳边骤然爆发出尖叫、欢呼,人们的喊声,夜空边的风声,向清规大喊“祝明礼奔二快乐”,烟花窜入空中的“jiu”,烟花爆炸在空中的“bong”……
漫天火树银花,璀璨夺目,她的世界充斥着绚烂的灯光,风吹起她的长发,掀到眼睛上来,挡住了视线,也挡住了视界内的郁钧漠。
他已站到她跟前,她把头发撩到耳后,抬头看他。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郁钧漠低下头,让她能清楚地在喧闹的人群中,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地对她说:“新年快乐。”
她笑,回:“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