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月一日,席留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昨晚看完烟花秀,为庆祝祝明礼二十大寿,向清规拉她和郁钧漠进行了第三场,去KTV唱到爽,又吃了烤鸭配啤酒。席留璎第一次喝酒,喝了一口就觉得又辣又呛,郁钧漠说别喝了,向清规笑说你帮她分担点儿,祝明礼说钧漠不爱喝酒,她便说再试试,喝了两口后把酒瓶推给郁钧漠:“你说得对。”
她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机想看时间,结果手机没电,她挣扎着挪到床头给手机插上充电器。
iPhone显示正在充电中,电池发红。
席留璎又躺回去。
房间外传来朋友走来走去的声音,她在打电话,甜言蜜语的,估计是在和男朋友打。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房门被敲响,朋友在喊她起床出门过元旦,席留璎艰难地再次起身,应了她一句,伸手摸手机。
昨晚玩的太嗨,手机没电都不知道,一条信息也没看,她开机,眯着眼睛适应屏幕亮度,挨个儿回复列表的消息。
大多数人跟她说新年快乐,关系稍微好点儿的发的话长了点儿。有几个未接电话,两个康济,两个家里打来的,一个来自邻居婆婆。
席留璎皱起眉,当即拨回去。
邻居婆婆说,昨晚有个中年女人带着一群保镖来她家找她,婆婆告诉女人这家主人不在,女人还不信,非要打个电话给她,婆婆只好打了,结果她没接。
席留璎说谢谢,给家里人打过电话后,百无聊赖地滑动聊天框,最后点进郁耀清的头像。
[郁耀清:嫂,你怎么给我爸送了花来,他花粉过敏,我妈发了好大的脾气。]
[郁耀清:我给你支一招,我爸喜欢贵的礼品,越贵越好,他看钱下菜碟的。]
[郁耀清:你和我哥啥时候回来啊,我好无聊。]
iPhone“嚓”一声熄屏。
那束花不是她送的,是有人以她的名义送的,为的就是挑拨她与郁家父母的关系,为难夹在中间的郁钧漠。
“……”
是蒋施绝。
席留璎掀开被子下床。
沈一狄不做害郁钧漠的事,她对他有感情,但蒋施绝可没有。两人一直以来都是互利关系,现在郁钧漠不利她,那她也没必要利他,直接越过他从家长下手。
她忽然明白郁钧漠为什么要带她来京都了。
-
元旦,京都下了雪,席留璎留时间给自己的朋友,郁钧漠见了他小时候的另外两个朋友,微信始终保持联系。晚上九点多,他发语音过来问她吃饭没,席留璎说吃了,他问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她回在外面。
手机振动,微信来电显示郁钧漠的头像。
但席留璎看出了点儿不一样,她先接了,开免提,退出通话界面进他账号主页,点开头像,放大:“喂?”
“在哪儿?”
“怎么了。”
“买了小蛋糕,昨天你看上那款。”
席留璎放大他的头像,发现这好像是他昨天在滑雪场拍的星空。黑夜里星空点点,并不明显,小图看还是纯黑色的,放大后才能知道其中奥秘。
“我挺饱的,你给月亮吃吧,她不是很喜欢甜品吗。”她漫不经心道,“你们今天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声音沉了些,“月亮的阿礼给她买了。”
“……”
她心中忽然有种直觉,张望四周。她和友人在一家西餐店门口坐着,桌上还摆着刚吃完的东西,朋友在修图,她说:“你是不是在步行街?”
他笑了下,电话里传来一阵风声,席留璎这边也同时起了一阵风,长发飘起来,听见他道:“方便么?”
席留璎和朋友说了声,朋友阴阳怪气地起哄了她一下,放她走了。她仍然举着手机,从西餐店出来,迎着大雪往外走,看到步行街的标志性建筑,旁边就站着穿黑大衣的郁钧漠,撑黑伞。
他的手机放在耳边,灰围巾,身形颀长,人群中极扎眼的一个人,英俊又挺括,看见她出来,对上眼,唇角勾起,朝她走过来。
不紧不慢,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风越来越大。
人群在前进,他在逆着人群走。
席留璎眼前浮现起排球联赛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也是这样逆着人群朝她走来,带着微笑,闲庭信步的,两个郁钧漠就这样重合在了一起。
他来到她跟前,将她笼罩在自己伞下。她放下手机,他重复她的动作。
“钧漠。”
“?”
“你带我来京都,是知道蒋施绝会弄我?”
他眼神闪了下,微抬眉心:“是。”
“蒋施绝,我不太了解她,她和沈一狄比,哪个手段更绝?”
“樱桃。”他说,“带你出来就是让你玩,别想那么多,现在既然人在京都,就要想京都的事情。”
郁钧漠把蛋糕盒子放到她怀里。席留璎低头看,是昨天去看烟花秀之前,她和向清规一起驻足的那家极火爆的甜品店,因为门口极长的一条队伍而放弃排队。
他买的还是最火的那款蛋糕。
今天下了雪,气温特别低,他只穿了大衣,还是那种没有纽扣的款式,身体前面就咧着。
她抬头看他,他鼻尖和耳根都是红的,撑着伞那只手也红,胸膛均匀地起伏,呼出白汽,身上有冷意,再靠近些就有从体内透出的暖意,还有凛冽的檀木香。
“……”
不收显得太矫情了。
席留璎说了句“谢谢”。
风在吹,心脏在跳,他在看她。
她胸口起伏了一下,说:“今年的冠军赛,你来看我吧。”
郁钧漠一怔,眉心抬。
她歪头,观察他的表情。
风变大了,雪花摇摇晃晃钻入伞内。
她看见他眼底的情绪浅了些。
“好。”他说。
-
返程那天朋友们都来送行,向清规抱着席留璎说了好久的话,她朋友在一旁都插不上话,向清规就索性两个女孩子一块儿抱,互相加了微信说要保持联系。
祝明礼把郁钧漠拉到一边说话,郁钧漠背对着她们,手插兜站,席留璎看过去时,他冲祝明礼点了点头,祝明礼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飞机上席留璎照样要睡觉,入睡前她和郁钧漠说,落地就去找康济的朋友,郁钧漠回你不累吗,她回这事儿越早办越好,郁钧漠说好,我陪你去。
席留璎本想说不用,但想了想,毕竟是精神病院,她还是有点害怕的,带上郁钧漠,他至少还能帮点忙。
席留璎其实没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想见到康济的朋友她应该是什么反应,想蒋施绝和沈一狄知道郁钧漠带她来京都之后,会怎样搞她,她又该怎样应对。
而郁钧漠,会不会就此和蒋施绝彻底站在对立面。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郁钧漠想要沈一狄离开蒋施绝,那就注定要欺骗她,最后也会得罪她。
“……”
万一最后得不偿失呢?蒋施绝如果不领情,郁钧漠这一切不是白干了?
席留璎皱着眉,换了个姿势睡。
不过,郁钧漠在男生们中间人缘不错,在京都这几天看得出来他交友圈很广——火锅店老板的儿子是他故交,滑雪场和马场都是他好友开的。大家都对他好,说明他在当朋友这方面还不错。
“……”
飞机落地夏城机场,两人并肩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席留璎手上还提了只从机场水果铺买来的水果篮。
郁钧漠的车从去京都那天就一直停在这边,他们到停车场时,郁钧漠习惯性走在席留璎前面,她也习惯性跟他,低着头走路,仍旧在想事情,有些出神,所以没注意到郁钧漠停下来,头顶就不轻不重地撞到他的背。
她还来不及和他道歉,郁钧漠就已经转过来拎走她的行李箱和水果篮,动作迅速地放进后备箱,并伸手推了她的后背:“赶紧上车。”
“怎么了?”她立刻警觉。
郁钧漠合上后备箱,绕车子走到驾驶位,开门:“我妈在。”
两人默契地同步上车,系安全带,郁钧漠很干脆地将车子驶出停车场,路过那群高大不低调的保镖时,席留璎才看到保镖中间穿着白大衣的矜贵妇人,萧祯缇。
他们没注意到这辆车,还在看机场门口,往里面走出来的人群中张望。
“你不是说你家里人不知道吗?”她松了口气,见车内导航的目的地是圣阳疗养院,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搬迁后的地址好偏啊。”
“机票信息可以查得到。”郁钧漠说,看一眼时间,“你饿吗?现在都两点多了,要不先去吃个饭。”
“你饿?”
“还好。”他回。
“那就直接去。”她笃定道。
郁钧漠胸膛微微起伏,没说什么,加快了车速。
到圣阳疗养院时三点多,天色阴沉了一些,起风了,没有雪也没有雨,冷得刺骨,席留璎下车后头发就立刻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裹着大衣进疗养院,郁钧漠步伐有些慢,懒洋洋的,跟在她身后,路过自动贩卖机,他买了瓶罐装可乐。
进大厅,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席留璎捋捋头发,问来茅以泷的病房号,登记来访记录,做这一切时郁钧漠始终在她旁边,单手开了可乐罐,在喝,一言不发,大概是刚落地就开车一小时给他累坏了。
席留璎签完字就去找病房,她拿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递给郁钧漠:“请你吃。”
郁钧漠愣了下,接过她手机,调侃一句:“你知道我嘴叼,连京都那二位娇生惯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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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说我难伺候。”
席留璎点了下头:“想吃什么点什么。”
他便开始在外卖软件上物色想吃的东西,席留璎一个一个病房号看过去,最终在511停下来。
五楼都是独立病房,看来茅以泷的生活条件不差,家里人也挺关照他。
病房门开着,她站到门口,听见里面的男陪护在说:“……这本你都听过很多遍了,我们今天换一本吧?”
没听到茅以泷的回应,席留璎往病房里面看,看见陪护坐在病床旁,她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床上人半个身子,他似乎摇了摇头。
席留璎敲响门。
陪护看过来,席留璎颔首与他打招呼,缓缓走进去,茅以泷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呼吸重了些。
茅以泷是个很瘦弱的男生,瘦得两颊凹陷,两眼下都有淤青的黑眼圈,看向她的眼神一开始是呆滞,随后陪护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告诉他席留璎是谁,他的眼神便有神了些。
陪护朝她点点头,意思是可以进来了。
席留璎轻轻走到茅以泷床边,坐下来,水果篮放到他床头。郁钧漠跟进,仍在低头看她的手机。
茅以泷的被子掖得很紧很整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
很安静。
安静到认真挑午饭的郁钧漠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收了手机,站在她后面,离她非常近。
“茅以泷同学,你好。”席留璎温和地开口,“你记得我吗?”
郁钧漠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看见茅以泷的眼神仍旧茫然。
茅以泷摇头。
“那你记得席离芝吗?”
她极其缓慢地说出姐姐的名字,始终观察着茅以泷。席离芝三字出现后,茅以泷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的眼神沉了,像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那样,冷淡地将脸别开。
病房内安静,窗外风很大,院子里的树正在剧烈摇晃。
陪护在与茅以泷说话,想让他能与席留璎对话,而茅以泷只是摇头,不断地摇头不说一句话。
席留璎拆开水果篮拿出一个梨,问陪护要来水果刀。
“康济说你喜欢吃梨,”席留璎边削边说,“沈一狄也喜欢吃梨,真巧。”
茅以泷转过来看向她,表情很生硬。
席留璎掀起眼皮看他,手上削皮的动作没停,见茅以泷疑惑地看向她,她不说话,沉默地将梨子削好,递给茅以泷,水果刀顺手放在果篮旁。
茅以泷接了,梨握在手里,盯着席留璎看。陪护表情有些紧张,动作始终成戒备姿势,生怕茅以泷做出什么。
席留璎拿纸巾擦手:“这家水果铺在夏城挺有名的,我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一篮,你快尝尝甜不甜。”
茅以泷还是眼神不离她,咬了一口,确实好吃,便继续吃下去,陪护的表情放松下来。
席留璎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童话书上,轻声说:“我来念,可以吗?”
陪护一愣,把书递给她。
席留璎拿着童话书翻了下,问茅以泷刚刚听到哪儿了,茅以泷边吃梨子边说,她根据他说的翻到那一页。
郁钧漠拉椅子坐下来。
席留璎照着童话书上念,茅以泷听得摇头晃脑,梨子吃完了,被他放到床头柜上。男陪护静悄悄地在席留璎念童话的声音中退出病房,走时在郁钧漠耳边嘱咐了一句,郁钧漠点头。
目送男陪护出病房,他转回来,席留璎翻过一页书。他用手撑着脑袋,靠在床尾听,越听越困,而茅以泷却越听越精神。
故事讲述了两位公主。
高贵的长公主与假扮成邻国王子的赌徒结婚后,发现自己被骗,想要逃出去却被赌徒囚禁。长公主的妹妹,国王最小的女儿,也就是小公主,她以身作饵接近赌徒,赌徒爱上了她,她也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赌徒,可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小公主利用赌徒对自己的爱找到姐姐,却发现姐姐早已不在被囚禁的地方。赌徒告诉她,长公主早已与自己的弟弟,年轻有为的牧师远走高飞,而小公主最后因为欺骗利用了赌徒被残忍杀害。
席留璎把书合上,对茅以泷说:“这是一本恐怖童话,你的品味真独特。”
她来回翻看了一下书,一边站起来,绕过病床,准备把书放到窗边书桌上,一边顺手翻开扉页。
“……”
席留璎的脚步顿住。
扉页上有属于席离芝的字迹。
她祝茅以泷圣诞快乐,落款日期是2016年12月24日,茅以泷确诊精神病入院之前。
与此同时,她听到病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郁钧漠坐着的椅子同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警觉地回头,见茅以泷手中拿着刀,刀尖正冲她而来,他大喊着: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