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晚在这句话的驱使下转过过头,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桥的另一边,他能看清秦乐知开了口,干净清冽的嗓音却清晰地从她的耳朵边传来——
“看到我了吗?”
她没有出声回应,动作像是被放慢了好几遍,表情也凝固在脸上,回过神来时,孟非晚只是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车影在她身旁来回穿梭,她看到秦乐知朝着她所站立的方向走来,最后他放下手机,慢慢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但如果是去见你,我一定是用跑的。]
这是她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秦乐知总是这样,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又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与她重逢。
就像是上天注定一般,一定要让她抓住这根稻草。
孟非晚来到宁城上大学,独来独往,只有李一杰是突然冒出来的意外,其他时候她就是埋头学习,教室、图书馆、寝室三点一线。
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从来不主动参加团体活动,和李一杰分手后,她也完完全全退出了社团,选择不再跟任何人来往。
但在大学的那四年,她也从来都没有好好逛过宁城。
只是在快要大学毕业那会,她试着动笔写了《追风》,无意间想到了秦乐知和她提到过的宁江。
于是在某天,她坐着公交车,在中心广场站下车后沿路来到了这。
看到宁江时,她感觉秦乐知曾和她描述的这座城市才完整地浮现在了眼前。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来到宁城上学,但她也想走出柳城那个小城市,走出她所经历的一切。
孟非晚在这座城市写下《追风》,宁城或许对于她来说,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那天她来到桥下,沿着江边走了许久,又在木椅上坐着休息,那是她难得感到自由和宁静的时刻。
吹着江风,耳朵里回响着秦乐知跟她描述宁城时的话语,她慢慢闭上眼睛,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我看到了。”
看到你说的宁城了。
她睁开眼,猛地回过神,眼前的景象反复倒带,秦乐知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发什么呆。”
“你......”孟非晚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秦乐知笑问:“美吧?”随后,他的眼神投向平静的江面,像在回忆着什么。
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嗯。”
他的眼神往下瞥了瞥,片刻后又抬眼,插着兜往前走:“带你逛逛,想去游乐场吗?”
孟非晚也跟上他,与他并肩行走,回答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不用真的带我去。”
“那你想去的时候,告诉我,我陪你去。”
她微微扬了扬嘴角,也没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看他也没开车,头发也有些乱,像是一路风尘仆仆跑过来似的,孟非晚的心里突然有种猜测:“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刚好在附近吗?”
秦乐知也不避讳,就这么顺着她的问题回答:“我住在这附近。”
她突然想到了周诚在医院跟她说过的话,和家里闹了矛盾,又是住周诚家里,又是搬家。
是刚好搬到了宁江边吗?
秦乐知带她下了桥,完全走到下面的时候才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他们循着音源往前走,桥下的人不少,彼此之间擦肩而过,天色也愈发暗沉,路灯稀稀落落地亮了起来。
“你最近怎么样?”秦乐知突然停下了脚步,侧目看她。
这几天两人的联系不算频繁,孟非晚想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也没有过多打扰,虽然秦乐知说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但没等他主动联系自己,她也不会主动开口。
同样的,如果她有需要,也不想主动麻烦别人。
但她有种直觉,觉得秦乐知这句话的意图并不是在仅仅问她“过得怎么样”这么简单。
想起周诚的话,和之前秦乐知说过的“我不会不帮你”,一番思想挣扎后,她开玩笑似的向他回答道:“我最近要搬家,过几天去和中介看看房子,你要来帮忙吗?”
秦乐知没有说话,只侧过身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涌动某种异样的情绪。
良久,他突然弯下腰,把脸凑到了孟非晚的面前,话语在沉沉的夜色中响起:“那你需要我吗?”
两人的距离猝不及防被拉近,惹得孟非晚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哪想秦乐知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又顺着手腕下去和她十指相扣,这个举动让孟非晚瞬间大脑空白,甚至忘了要挣脱开,秦乐知就这么把她牢牢扣在了原地。
“你躲什么?”他低下头,摩挲着她大拇指中间的位置,又开口道:“前几天刚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那晚的记忆在她脑海里闪过一瞬,孟非晚才想起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
于是孟非晚小声辩解道:“我没有躲。”
听到这句话的秦乐知直起身,拉着她的手又往前走,看样子心情很好,说话时语气都洋溢着喜悦:“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秦乐知握着她的手,让她有些晃神,说出的话都有些不自然:“房东阿姨出了点状况,没办法的事。”
“和中介看的房子,打算定下来了吗?”
秦乐知的掌心带着热,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微微蹭出了点汗,她想松开,但秦乐知实在握得紧,无奈只好放弃挣扎,出声回答他。
“还没有,只是想先去看看,如果确定合适了,很快就会搬过去。”
良久,两人只是走着,没有再出声,直到秦乐知再一次开口。
“来和我住吧,怎么样?”
孟非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她猛地扯住秦乐知的手,两人再一次被迫停下脚步。
而她看向秦乐知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像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什么...意思?”
秦乐知这下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平静地回答道:“字面意思。”
他的眼神越过孟非晚看向江边,接着道:“你和你妈妈说过我们是同居吗?”
孟非晚下意识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但她...”
“但她默认我们是住在一起的,对吧?”秦乐知替她补充道。
一猜一个准。
孟非晚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秦乐知笑了笑,意思明了:“这件事你不用马上答应我,如果你不愿意,搬家的时候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叫上我。”
秦乐知的语气明明没什么波澜,可孟非晚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强硬。
他把主动权交到自己手上,可做出选择的倒像是他一样。
*
秦乐知回家取了车,又把孟非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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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楼下。
孟非晚取下安全带准备离开时,也开口释然道:“我会好好考虑的,给我三天时间就好。”
孟非晚的眼神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秦乐知,却感觉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片刻,秦乐知似乎也收回了视线,孟非晚听见他笑着应道:“我听你的。”
得了答案,孟非晚下了车,秦乐知看着她上了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间,他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直到看到她的客厅灯亮了以后,他才启动车子往前驶去。
到家刚好关上门的那一瞬,兜里的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看清楚来电人后,他先是捏了捏鼻梁,随后按了接听:“妈。”
“看来你也知道要接我电话。”
秦乐知知道陈芳萍在指什么,他这几天忙着搬家又忙着准备项目书,秦严的电话期间也打过来好几个,他都给挂了,后来实在受不了便拉了黑名单。
而秦严无非就是要先在电话那头教训他不声不响就搬家的行为,再让他回家把他数落一番,教训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离了家离了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秦乐知哼笑了一声:“他让你来劝我的?”
“我没你爸那么无聊,但你不声不响地回国也不和我们商量,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秦乐知没有开灯,只走到沙发边,捞起桌下的烟和打火机,随后他走向阳台,叼着烟点燃后又从嘴边拿开,烟雾不停在他眼前缭绕,懒懒地回答道:“我二十八了,你和爸也别老想着什么都替我做决定了吧。”
“你现在有的,不都是我们帮你选择的,都是为你好,别人羡慕你都来不及。”
秦乐知背过身,倚靠在阳台护栏边,一丝烟烬不动声色地掉在了地上。
看着黑漆漆的客厅,他突觉有些讽刺。
是啊,从小到大,他听从他们的安排,小学,初中,高中来来回回地转学,不停地给他报学习班和兴趣班,却没有一个是属于他自己的意愿。
他们为了生意忙前忙后,在物质上从没吝啬过他,只是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秦乐知觉得有点可笑,他唯一感到家庭温暖的时候,竟然是从他们给他安排的保姆阿姨身上得到的。
只是最后,他们连这个也没留给他。
但如果说他们给他做了什么正确的选择,大概就是高二那年让他转学去了柳城。
想到这,他没有再往下继续思考,只是又把烟拿起,轻吸了一口:“说吧,您打电话过来是有正事吧。”
“抽个空回趟家。”
陈芳萍的语气不容置喙,不是再询问他的意见,只是在下达一道命令。
“理由。”
“回个家我和你爸还能害你不成?”
秦乐知走进客厅,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残烟缓缓升腾。
“如果你和爸是要劝我放弃手上的事,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回去的必要。”
陈芳萍语气有一瞬间放缓,但让他回家的念头并没有被打消:“回来吃个饭,这总行了吧,我和我儿子吃顿饭也得请人了是吗?”
也不知道陈芳萍话里那个词触动了他,终究是没法继续和陈芳萍犟着。
升腾的烟雾在他眼前慢慢消散,最后他不冷不淡地回道:“知道了。”
不等回答,他便掐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