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瑧靠在软塌塌的光圈上思考人生,这玩意比懒人沙发舒服。
但前面紧张过度,放松不下来。
穿越异世,遭钟延追杀,鬼市一行——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中间还有大半个月躺尸,她就经历了这么多,这个世界太累人了。
“喂,可以告诉我镜子的秘密了吗?”
钟延不答,吴瑧歪头见他苍白的脸色一派淡然,像在欣赏无边夜色。
天色惨淡不着星点,他们在一处山坳中,树影重重遮蔽了月光,实在没景致好看。
“你很急。”他道。
废话,吴瑧腹诽,跟你豁出命救族人一个道理,我也想回家。
说话的间隙,吴瑧忽然坐了起来。
周围很暗,她的视线着在虚空处,夜风抚过密集矮树,林中簌簌作响。
刚才树上的叶片分明闪过一丝银光,吴瑧猛咽了口唾沫,这是凶杀案里才有的预兆。
还没爬起来,脖颈皮肤一点冰凉,她缓缓举起双手——
投降。
吴瑧垂眼瞧去,又是长甲!
树影下的长袍人隐在帽檐中,她第一反应完了落到黑云佬手里了,下一瞬才觉出不对劲。
隔壁钟延好整以暇地端坐起来,透不过视线的黑影中,枯枝落叶齐齐脆生生碎开。
“拜见世子。”一水的男声,整齐但不高亢。
钟延伸一根手指抬走细剑般的长甲,“吴姑娘,烦你去山道上等我。”
“哦,那个——”
“黑云佬和五个护法的真身远在万里外。”钟延精准察觉到吴瑧的担心,“御界阵已破,他们留不住。”
“好吧。”
大约他的族人太有气场,吴瑧总觉得周围森然凉意过重,赶紧听话离开。
跨过山坳边沿,前方月光惨惨照下,勉强看清下山的路。
山道在几十米远处,要穿行一片荒野,不太好走。
她想换回自己的衣服,身上的神女服华而不实,穿着怪别扭。
好不容易拖着长裙两步一踉跄地走到山道边,满山树灯报数似的亮了起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梦中。
百余米开外,略低于这处地势的塔外广场上聚集了好些人,为首的有余庆,还有几个跟他一样身着苍崇道服的。
有的人进塔,有的人在外搜寻着什么。
“女娃娃!”
苍梧闪身落到面前,秦莫紧随其后。
“贤侄呢?”
吴瑧指了指要走两阶荒野的那处山坳,把换回她衣服的话咽了回去。
“那里,跟他族人开会。”
风起风落在瞬间,苍梧一晃不见身影,秦莫跟着一起去了。
过了十几秒,吴瑧手边亮起一个阵法,一个月前余庆带她逃命时用过。
“女娃娃,你过来。”
苍梧说完,不等吴瑧回“麻烦来接我下”,巴掌大的阵法便暗淡消失。
难走的山路,拖尾的长裙,她暗自叹了口气。
爬上第二阶荒野,斜向处吹来一阵妖风,吴瑧柔弱的身子骨被吹倒了,心口一阵闷热,咳了几声。
等风过后,她拆了斜支在乱发中的步摇朱钗,用披帛包好,狼狈爬起来。
好容易折回来,她终于抢在苍梧前面说:“麻烦神君把我衣服变回来。”
对方一改之前老顽童的模样,对空挥了挥手,神女服连同她手里包着的一并消失。
刚才摔倒被路上长了倒刺的枯枝勾了一把,吴瑧撸起袖子边挠边问:“咦,人呢?”
“没任何灵力痕迹,刚才你们真在这儿?”
吴瑧此刻想改名叫吴怔。
她怔怔地愣在原地,搭在手臂上挠痒的四指收紧。
这个死骗子!
他居然跟钟山族人跑了!
心头闷闷敲了几声,不到吐血的地步,但是足够她郁闷。
“就在您站的位置后面,跪了那些钟山长老,世子让我去山道上等,然后我就不清楚了。”
吴瑧闷闷解释着,她满腹郁闷又能向谁兴师问罪去。
她勉强咽下喉间的哽塞,“秦道君,总归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什么时候能让我查阅神器典籍?”
秦莫先说了串符令,然后掏出个手机递给吴瑧:“这是能对凡人显形隐形的口诀,过两日我让余庆寻你,你先回家跟父母道个别,入了苍崇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过两天……
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劲潮涨翻涌。
吴瑧接过手机,第三回踏上荒路,带了满腹的气离开。
下了山不知道去哪儿,回家是不可能的,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哪有家。
山底马路对面的桥通往商业街,吴瑧过桥在路边找了个长凳坐下,打开手机看到三十六个未接电话。
其中两个科长打的,剩下三十四个都是一个备注“老吴”的人打来的。
吴瑧随意点进通话记录,这个“老吴”每天下午五点准时拨出电话。她的手机历史记录最多保存六个月,没一天例外。
“水行区326号……”
那天秦莫跟她确认家庭地址,吴瑧特意默念了两遍。
她找到附近的公交站台,零点过了十二分,末班车已经走了。
吴瑧打开手机,目光垂落在“老吴”的通话记录页,拨通他的号码。连打三次无人接听,提起的心反而沉下去一些。
秋日半夜寒意深重,尽管通了灵根,前面在山上用完力气,身上的裙子和薄款针织衫抵不住寒风。
风一起就感觉从前胸贯到后背凉透了。
手机支付软件余额还有132.5元,之前扫脸改了支付密码,找个钟点房住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眼神很不争气地扫过街面商铺,落在马路对面的双生塔烧烤店,游走不开了。
原世界那儿也开着同名的烧烤店,铺子不大,手艺特好。
肚子里的饿意撺掇味蕾,吴瑧默默看了一眼132.5,要温度还是要吃的,这是个问题。
最后,她买了一串山粉炸团、一串年糕和一串烤面包,味道跟原世界的大差不差。
店里人络绎不绝,但一直没坐满,吴瑧吃了一个半小时,实在没再好意思坐下去。
刚要离开,抬头见两个帅哥走进店里,那两人见到她也愣了个神,随后很自觉地坐在对面。
“胃口这么小?”余庆问。
“一起吃点。”
看秦莫熟练点菜的样,还要老板调辣椒醋汁,明显不是头一回来。
吴瑧有种仙人入世的错觉,修仙界的人虽然不让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入凡倒是挺随意的。
“怎么不说话?”秦莫幽绿的瞳仁深邃明亮,总透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大局感。
“你们也爱吃烤串?”吴瑧斟酌半晌,挤出这么一句话。
“不然呢?”余庆压低声音,“日日辟谷吗?”
吴瑧扯出一个尴尬笑脸,“我是这么认为的。”
气愤有些尴尬,毕竟慢热如她,跟这两个修仙的还没熟到可以一起撸串的程度。
隔了条两人宽的过道,隔壁桌的四个大哥喝得有点高,一直在侃大山。
等串的间隙,吴瑧的注意力全被他们吸引过去了。
“胖哥,嫂子真不出来?”
其中最瘦的瘦子问了两遍嫂子,好像比他大哥更盼望嫂子出门。
“唉!女人啊,心思真难猜,是吧妹子?”
店里唯一的妹子被互动,硬扯了个笑脸给他。
“我跟你们说。”胖哥头往前伸,端了副村头情报员的架势,然而他破锣般的公鸭嗓跟低调行为形成鲜明反差,显得整个人异常二。
“昨夜我跟巧妹去市北的原始森林露营,去时候高高兴兴的。跟你们说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们还偷偷越过牌子去禁区了。”
说着他朝店里其他桌扫了一圈,比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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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的颧骨印出滚圆的红晕,刚要开口,肩膀收紧挤出一个响嗝,味重得吴瑧握掌窝住鼻头。
“半路上碰到个人,那什么地方,深山老林啊!那人穿了一身紫色长袍,头上还跟古装剧里人一样插了根细木头,给我俩吓的,差点以为见鬼了。”
原本嘈杂的小店瞬间安静下来,食客们很默契地没有看向他们那桌,但一个个吃瓜的样,都束着耳朵蹲后续。
“那哥,你说差点以为见鬼,后来怎么知道那人不是鬼的?”
胖哥灌了口凉啤,满不在乎道:“他当着我们的面扯裤·裆,撒了泡尿。”
说着又打了个饱嗝,“那货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咱犯不着在那种地方跟一个疯子待着哇,你胖哥我就说妹儿啊,咱走吧。”
他激情高涨,抹了把眼下的不知汗还是泪。
“我妹儿是个心善的人哇,说拍个照回来给警·察叔叔,搞不好谁家老人爱那个什么,阔丝破蕾。嘿!那个老头,他看见我巧妹拿手机拍,上去就要抢手机,我一脚给他踹草里边去了。”
“然后呢胖哥?”
“那人好像脑袋有毛病,抱着脑袋嚷,我拉着你嫂子就跑,本来想留个定位,那鬼地方连不上网,跑出禁区到大路上才有信号,再后来报了警回市里了。结果呢,你嫂子一路埋怨我,说我没人性把人扔在那种地方,说以后她遇到危险我也不会管她,到现在还跟我藏着气。他奶奶的,嗝——死老头!”
吴瑧注意到秦莫给余庆使了个眼色,后者问道:“哥们,你和嫂子拍到那人的照片了吗?”
“有,还在我手机里,但是我巧妹刚掏出手机那人就来抢,拍走影了,看不清脸。”
余庆站起身,走过去的几步眼眶都红了,道:“我爸有老年痴呆,前几天走丢了,我想看看照片。”
胖哥一副还真有这么巧的表情,不止他,店里其他人也转过头看向余庆,然后看向吴瑧这桌。
就这么盯着,盯得她有点烦躁。
余庆不太确定,说:“我没带手机,可以把照片和定位发给我妹妹吗?”
某妹妹:“……”莫名其妙跟胖哥加了好友。
出了店门,凉意反而没进去时候重,不过吴瑧感觉自己又病了,在发低烧,手脚闷热,头也有点晕。
低烧不算什么,她跟没事人一样同师徒两人走了几步。
刚才的事她没想多问,心里盘算着道个别找间宾馆休息。
倒是秦莫先开口。“方才那位凡人大哥山中所遇的道士不是别人,我苍崇一位尊长前几日失踪了,照片中的人正是他。
“那运气好,你们赶紧去找吧。”吴瑧道。
“嗯,答应你的事秦某自当记着,等姑娘回家与双亲道别,明后日再去据点找秦某,自当兑现诺言。”
经他一提醒,吴瑧又想起通话记录,那些电话有的接通了有的没接通,总之很有蹊跷。
“姑娘?”
“哦,好吧。”吴瑧心说我再信你一回,就见面前递来一本书——《上古问道录》。
“记载了些七零八碎的传说,姑娘可先看着。”
这样一来,吴瑧对他的话又多信了几分,谢过后与他们分道扬镳。
撸串听故事一耽搁,时间来到三点钟,吴瑧总算躺下。
兴许今天经历了太多,也可能精神熬过了头,加上这会儿身体发烫辗转难眠,索性趴着翻阅《上古问道录》,看到些新鲜词汇。
一口气看了半本,窄窗透出破晓时分不那么浓的夜色,她调了个闹铃,昏昏睡着了。
一早,还有两分钟到七点,吴瑧顶着眼下乌青坐上公交,中途转了一站到水行区300号。
昨天夜里只是低烧,早上起来就很不对劲,冷热气在身体里交替发力,下了车几乎要扶着路边一家家的围墙才能走路。
离326号还剩两个路口,吴瑧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前面只剩一幢房了,这一排324号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