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脚印到临山一片草木稀疏的斜坡上,尹时砚就站在坡下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批头散发垂着肩,瞧着不太正常。
“你们在找我吗?”背后响起幽幽话声。
吴瑧回头,见银娘身子一僵,翻着白眼缓缓倒地上,落在她后脖子的横掌随即切向吴瑧。
原本柔和的掌风到吴瑧面前就像安了透明的刀刃,吴瑧反手扔符格挡,足跟推身体旋到他背后,一掌把人拍下草坡。
毕竟没经历过什么实战,脑中演练跟现实还有些微差别。
还没来得及收回另一只脚,被尹时砚拉扯着一起滚下坡。
余光中空地上那个假尹时砚虚影渐淡,吴瑧这才认出那是障眼法。
又滚了一周,那道虚影脚底出现两段黑线,顺着虚影游走成一个圈。
等到两人翻滚到草坡底,圈阵冲起百余米高的光壁,黑纱似的半透明,像传送阵。
吴瑧爬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步,遭尹时砚掳胳膊强拖向那块空地。
备用的符纸用完了,虽然肉眼可见尹时砚消耗过度,但前番钟延动用往生咒,吴瑧也累得跟陪跑一样,两人于是展开最朴实无华的拉扯。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尹时砚咬牙拖人。
他头发散乱,满身的污泥,那双星目却炯炯有神,不拉走人誓不罢休。
只差三五步的距离,吴瑧双腿死死勾住一棵树,手缠着树干,被拉的那只胳膊快断了。
尹时砚眼中闪着血丝,从地上拔起一段尖头枯木:“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
“有话,好,好好说。”吴瑧吃力地挤出话,“去哪儿?”
尹时砚两指捏诀,“黑云族。”
零星的灵力不够聚成术法,在指尖冒了个灵光便熄了。
吴瑧在风中挟了片树叶,刚刚恢复一点灵力,以叶为刀飞射出去,几乎要将尹时砚的手腕削断。
对方吃痛踉跄退开,抬手掷出枯木。
吴瑧侧身堪堪躲开,见远处天空飞来几柄清亮长剑。
另飞来一道炫光,秦莫赶在他们之前先到了。
“救,救命啊!”吴瑧说完脱力趴在斜坡底,转头却见尹时砚放弃擒她,毅然踏进黑蒙蒙的法阵。
山风夹着焦土气息,劫后余生,她半瘫在原地,捂着受惊的小心脏。
秦莫闪身落在旁边,搀着眨眼欲晕的钟延,捞着银娘,背后还跟了个物合。
他把人放下,闪身到阵外,跟御剑而来的那行人点点头。
“你还好吗?”吴瑧问。
“嗯。”钟延闷闷咳了两声,目光落在两步远外,似乎很满意那棵树。
上下紫唇才分开,又合了回去,单手撑着斜斜的草坡,闭眼休息。
吴瑧起身,勉为其难地伸出手,“要扶不要?”
表情在说:扶你可以,得自己把手搭上来。
她等了两秒,钟延缓缓躺下去,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切。”
吴瑧腹语:你金尊玉贵,你自尊心强,在山里要死的时候怎么知道要我背。
她想往尹时砚那边靠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刚抬起脚,听见背后人说“劳驾”。
钟延递出又白又修长的手,吴瑧掠过手掌,拉住他胳膊,抵着草根把人搀起来,扶到那棵他看好的树旁。
“没嫌你体弱。”
“嗯?”吴瑧正把人搀坐地上,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循声转头,鼻尖的距离属实过近。
她一松手,钟延“咚”一下滑到底,嘴角不自觉瘪了,“解释了还要气么?”
“额,手滑。”吴瑧解释,“不是与你计较。”
这头两人解开误会,那头尹时砚站在法阵中,低头闭着眼,不知在逃避不敢看苍崇的人还是想什么。
“孽障!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说话的人清风道骨,黑中镶红的长袍尾摆拖地,束着白玉冠,通体尊贵。
“儿啊!快听你师祖的,出来,莫做傻事。”
这么听来,眼距甚宽的说话那位就是尹时砚的父亲,尹泽星君,而气质超凡的尊贵道士便是星元神君感惑。
尹时砚睁眼,眼中早已潮湿,“父亲,师祖,孩儿不孝。”他跪下磕拜,“弟子不孝!”
“那是单向传域阵吧。”吴瑧道,“这阵型稳如泰山,若硬破术法会遭反噬。”
“嗯,玉简上的东西学得不错。”钟延坐下起一直闭着眼,对外头的事并不十分感兴趣。
尹时砚再拜感惑、秦莫,还有一同来的苍梧,“请各位君上不要为难父亲,与黑云族勾结是我,一切都是弟子自己谋划。他劝我不要管君临洲的事,是我一意孤行。”
“时砚,鲛人族已然覆没,你到底图什么?”秦莫问。
尹时砚缓缓抬头,望着天,“道修若能来往于真神界,生亦是死,死亦可以生,我母亲飞升失败的恶果,还有那人,也有转圜余地。”
这话吴瑧不大理解,清金道星只有两界,修仙界和尘世,秦莫给的书中写,飞升真神的人极少在世上出现,也从没人提过真神界。
看钟延面色苍雪,她不好意思打扰多问。
那头的尹泽哪听得进去其他,老泪纵横,几乎要跪下,“儿啊,你快断了阵法,有事为父与你一同承担。”
阵中乍起红光,连吴瑧都看出不对,这不是简单的单向传域阵。
尹时砚怔怔看着膝下新起的法阵,又看了一眼吴瑧,突然放肆狂笑,这回像真的疯了。
他一边笑一边大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怎会收无用之人。哈哈,原来谁都可以当这个祭品,哈哈。”
尹时砚上下颌用力压迫舌头,仰头任断舌血回流,身体抽动了几下,窒息而亡。
“砚儿!!”
“儿!!”
感惑和尹泽悲痛大喊。
尹泽想冲进去,被秦莫牢牢拽住,这阵进去容易,但另一头连着黑云族,再要全身而退,怕是不能了。
阵中尹时砚的尸体化为血水深入土中,红光冲天而起,但空中降落一道金色光亮,将其死死压下。
道法显灵,压制了邪阵的形成。
“咱们来日方长。”
黑云佬的声音从阵中传出来。
传域阵乍然崩裂,染了血的土地也恢复原状,只是尹时砚魂消魄散,连一丝碎灵也没留下。
钟延对吴瑧道:“血祭阵隐在传域阵下,若非你逃脱,被祭的应该是你。”
吴瑧倒吸一口凉气,“祭我干什么呀?”
“神镜?!”
只听那头的苍梧道:“道罚显圣,邪灵退散。终是白花了心计,算一场空。”
他说着无意往吴瑧这边瞟了一眼,钟延有意避他,阖了眼歪向另外一头。
尽管苍梧以前见过的钟延也是他的假样貌,能不对眼自然是最好。
小老头倒没有起疑,只问秦莫镜角找到了没。
如果不是被樟带到地下,又出了尹时砚这档子事,吴瑧也早想问镜角了。
“正要说此事,”秦莫搭上苍梧的肩膀,“万象定坤容你去谈,再开一日,明日再找不到镜角便跟戒律山庄和别的执掌一同收了吧。”
苍梧指头散漫地点他,“老小子,偏知道使唤我。”
他们说话的时间,感惑和尹泽在别人的陪同下踏上剑。
苍梧叹了一大口气,“唉!时砚他,多好一根苗子,唉!糊涂。感惑最是嘴硬心慈,恐有几年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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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秦莫捏诀把物合唤了过去,苍梧对吴瑧点点头,然后说:“我走了,你们抓紧时间。”
“等等。”秦莫叫住他。
这会子银娘也醒了,知道尹时砚的下场,圆圆的眼立时盛起两汪泪,“时砚师弟,师弟他——”
银娘哭成泪人,秦莫安慰:“我知你师父本有意促成你俩,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吴瑧才知道有这档子事,刚才安慰什么,银娘道:“君上,不是的,我和师弟八字没有一撇的事。”
她肩膀一抽一抽,“我哭时砚师弟和王佳婧不得善终,说到底他们都是棋子,本身又没错。”
“世间事少以对错论结果的,节哀。”
秦莫轻挥手,银娘被一缕清风扶了起来,“代我向芷期问好,你先跟苍梧回去吧。”
银娘刚收的眼泪又涌出来,她不敢忤逆,不舍得望吴瑧,低头应到:“是,君上。”
吴瑧也舍不得,拥住银娘,“回头我去龙殿山庄了立马找你。”
*
山风拂面,天光穿过自然云层铺洒林间,对于君临洲来说,六十年弹指间过去了。
秦莫和吴瑧一合计,最终将镜子的下落暂定在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某蛇逞强站了不到两分钟,无奈由秦莫背在背上。
吴瑧奇怪的是秦莫居然没问他怎么会往生咒,哪怕试探着问。
御物飞行咒召动扇子,将三人托回鲛人学院。
秦莫隔空打开地下密室的天花板,背着钟延打头上去。
沿着窄道走了一段距离,秦莫拟出的灵灯再不前进,可以看到,前路被山石堵得严严实实。
吴瑧心口有股说不出感觉的热流,仿佛指引她张开怀抱。
等回神过来,手掌不自觉贴在石壁上,碎石缝隙里散射出明亮的光芒。
“啪!”
手掌贴着冰冰凉凉,一头宽一头窄的东西。
扇形的镜角乖顺地黏在手心。
“镜子的另一部分呢?”秦莫问。
“我说过的,在身体里呀。”
秦莫摇头,“化入你灵识的只能是镜灵,我指的是镜子本身,有形的框。”
给他这么一说,吴瑧倒给问倒了,默默看向他背后。
那蛇不知装睡还是真晕,路上闭着眼没醒来过。
吴瑧低头摩挲侧脖子:“不知道……”
“在我这儿。”钟延低沉道,“不给你们。”
吴瑧:“……”
秦莫斜睨背后,“我不稀罕。你们两个听着,出去了一概说没找到苍崇镜镜角,否则东西呈到拟寒面前,我没法解释。另外,若你们做出对修仙界不利的事,别怪我不轻饶。”
吴瑧没急着应答,深深领悟了下他的话。
他不强调不能害苍崇,反而说不能对修仙界不利,联想他隐藏的身份,吴瑧直觉他在苍崇似乎别有目的。
“杵着干嘛,回头。”
道窄又低,秦莫躬身背着跟他一般高的人,着实挤得慌。
“哦,好。”
吴瑧带头出了密室,回到教学楼一楼,她问:“接下去干嘛?”
“随便找个地方,待一夜。”
这句话差点让吴瑧破防,“还要待?!”
秦莫走上楼梯,“那你自己出去跟拟寒解释。”
“我——你赢了。”
吴瑧:离了大谱,我怎么跟谁拌嘴都输!
“诶?我有个不成熟的问题,道罚怎么不解滅场?”
秦莫放下背上的人,朝四面八方发散他自己的灵丝,做戏做得相当全套,这样一来,哪里都有他的足迹。
“天道并非万能。”钟延低低说了一句,靠墙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