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听秧秧讲,尘尘不参加酒局,不参加席宴,江宁商行过年祭灶头,尘尘也不参与。

    尘尘很乖,偶尔会到大通总铺露个面,告诉大家她还活着,平日里就待在家里养身体,和秧秧一起买买菜,做做饭,拿根自己做的鱼竿,坐到后门外的穿街河边钓小鱼喂猫,要是铺子有事,江逾白或老冯会过来。

    但自从搬进状元巷,尘尘经常出门,有时整日不在家,今日更新鲜,白日去见汤若固,不仅深夜才归,回来还喝了个烂醉如泥。

    秧秧凭一己之力,把于霁尘从马车上拽下来背回家,扔到床上,随即转身进厨房。

    独剩帮不上大忙的水图南,站在床边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站在原地没动。

    不多时,秧秧提来壶热水,并着个空饭碗放到床头置物几上,朝水图南勾手:“我们也睡觉。”

    不知所措的水图南,听话地朝门口方向挪了点脚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向被随意扔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的人,有些不忍:“不管她?”

    秧秧摆手:“尘尘睡觉,自己喝水。”

    尘尘喝醉酒很老实,不吐不闹,不撒酒疯,只是安静地睡大觉,渴时爬起来喝水,憋了爬起来解手。

    她就只是喝多了而已,等人睡醒时,酒便也跟着醒了。而那些喝多了做欺负人之事的,说白不过是借着酒散臭德行。

    秧秧讲不出心里这些话,唯有努力让南南回去睡。

    水图南一个本家堂叔,喝醉酒睡觉时,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了,死的时候不到三十岁,而水德音每每醉酒,陆栖月便是寸步不离守在旁边,水图南没见过于霁尘醉酒,自然不放心,便要留在这里注意着。

    秧秧不再坚持,拉开一个竖柜给南南示意里面的枕头毯子,便自己心无杂念地睡觉去了。

    整宿过后,鸡唱天下白。

    巷子外有修旧人和担子贩走街串巷路过,犬吠声便零星响起,窗台的花圃前,在外疯跑了一夜的三花狸奴,缠着秧秧扫地的脚步,喵喵叫着要吃食,圆滚滚的麻雀落到树上叽喳个不停,被秧秧赶了一遭,又很快重聚集起来。

    于霁尘头重脚轻坐起身,发现那边罗汉塌上还蜷着个人,是水图南。

    她怎么在这里?

    见水图南睡得沉,于霁尘蹑手蹑脚换了干净衣物,蹑手蹑脚开门出去,吃饱喝足的三花狸奴,趁机从门缝溜进屋。

    它打着哈欠跳上熟悉的罗汉塌,也不介意自己的地盘被人占了,尾巴一甩,直接趴在水图南身边睡。

    从门缝里看见这一幕的于霁尘,心里忽然像被猫尾巴的尖尖轻轻扫了一下,痒痒的,她没敢多想,抱着脑袋去井台边洗漱。

    最近事有些多,江逾白、老冯以及其他人三不五时就会登门,前院不大,人多时自然有些吵。

    半晌午,水图南被断续的说话声吵醒,浑身酸麻地坐起来时,旁边漂亮干净的三花毛团,正呼噜呼噜睡得熟。

    床榻上早已不见于霁尘身影,水图南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当是江逾白等人有谁过来,遂没敢贸然出屋,过去把窗户推开了条小缝隙。

    中庭回廊连着前厅,由前厅太师壁隔开,从连廊走厨房那边的正经路,则能从中庭直接走到前庭。

    此刻说话声从前厅断续响着,倒是没有人过来中庭。水图南看看自己身上不便见人的衣衫,拿不准主意是要先穿过中庭,直接回对面的自己房间,还是先顺着回廊,去后面的茅厕解急。

    正犹豫着,回廊下有道从容不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太师壁方向过来,这道脚步声很陌生,步速不快,步幅却不算小,行走稳健,不晓得是何人,水图南飞快闪到旁边,侧着身肩膀靠墙而立。

    俄而,脚步声消失不见,水图南正想再开点窗看个究竟,电光火石间,一柄刀鞘顺着缝隙挑开另外半扇窗户,精准抵到她脖子前。

    水图南顿失沉稳,窗外却响起道淡淡的声音,分明低和悦耳,却然威慑十足:“出来。”

    半个时辰后:

    被“捉”的水图南衣冠整齐坐在旁边,前厅没了方才的热闹,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尴尬。

    于霁尘没想到,大家会以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见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不开口又不行,于霁尘清清嗓子,介绍身边的文静女孩道:“这是舍妹千会,半晌时候刚到。”

    “千会呐,”她继而反向介绍,“这位是水图南,我的,我在江宁的盟友。”

    盟友。

    千里迢迢赶来的千会,面上稍带长途奔波的倦容,微笑着亲切地向水图南欠身示礼,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官话:“听千山说,你曾掌管过有数千伙计的营生,我最敬佩你这样的女子了。”

    “你也是非常令人喜欢的姑娘。”水图南谦虚地客套两句,视线落过去,下意识避开了坐在千会旁边的,方才误用刀鞘威胁她的人。

    “这是霍偃。”瞧见水图南目光不敢往千会旁边去,于霁尘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了坐在千会旁边那个寡言少语的人。

    方才,霍偃去后面方便,发觉了鬼鬼祟祟躲在屋里的水图南,本能地向水图南示出佩刀,结果搞错了,这躲在窗户后的大丫头,竟是千山曾在信里提到过的水家女。

    “抱歉。”霍偃垂着眼睛再次道歉,语气有些生硬,好像不怎么喜欢水图南。

    霍偃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场面更尴尬几分,水图南道了句无妨,不知该再说点什么,下意识看向于霁尘。

    此时,千会开了口,笑意柔柔,气质静雅:“我们也是才知千山往家送了信,我要来江宁玩耍,没有提前告知千山,路上正好与信使错过,图南,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便。”

    这就是真正的官宦门庭出身的姑娘啊,连说话时恰当的语气停顿,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水图南客气地应话:“正盼望着你们来,高兴还来不及。”话音落下,她朝于霁尘勾过去一眼,示意对方说点什么。

    “准备待多久?”于霁尘收到有些幽怨的眼神,忍笑问千会。霍偃的身份人尽皆知,来江宁的事应该隐瞒不了太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所以你有用到我们的,要尽快安排了。”千会柔声说着,暗暗看了下霍偃,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种复杂情绪,不待人看清便飞快闪而过。

    敏感的于霁尘假装没看见,点头:“一路奔波很累吧,先歇歇,中午在家吃,晚上上外面给你们接风洗尘,如何?”

    霍偃总是沉默的,似乎“他”的意见并不重要,于霁尘只是问的千会。千会欣然点头,笑意盈盈:“要吃江宁名吃哦。”

    于霁尘笑,当场命霍偃的人,拿她信物去江宁最著名的顺江楼订酒食。

    打发千会和霍偃去休息后,于霁尘看着坐在椅子里四面不靠的人,笑吟吟问:“我家‘长辈’已经来了,几时可以安排霍偃见你家的长辈?”

    名义上,霍偃是家中长兄,长兄如父,足够应付某些场面。

    “我爹不会让你这样顺的,”水图南苦笑摇头,“除非你的钱,能在半个月内全部投进水氏织造。”

    千会和霍偃到后,明显感觉于霁尘更有底气了些,竟然嚣张地问:“想不想半个月后,重新执掌水氏织造?”

    依照当下状况来看,要达到这个目的还是有不小难度的,水图南来了几分兴趣:“半个月内彻底扳倒我爹?你确定?”

    水氏织造在江宁发展了五代人,根基还是有的,水德音扎根江宁几十年,能轻易输给刚来江宁三两年的小杆子?

    “那就打个赌吧,”于霁尘胜券在握,好像干翻水德音对她来说,实在不是难事,“两旬时日,我送你重新坐回水氏东家交椅。”

    “条件。”和算盘精打交道,没有条件是不可能的。

    于霁尘轻轻笑出声:“两年之内,水氏要完全听从我的号令。”她一本正经补充:“放心,不会让你亏损的。”

    “好,”水图南应下这个赌,也好奇于霁尘究竟有哪些手段,“要是你输了呢?”

    “你想要什么?”于霁尘脸上笑意轻浅,清亮的眼睛里浸染着绝对的自信。

    水图南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要是你输了,来日我重掌水氏,你要免费帮我做两年谋士。”

    “没问题,”于霁尘兴得神气骨碌,毫不犹豫,“一言为定。”

    水图南怕她将来耍赖:“立字据。”

    于霁尘伸出小拇指来:“拉勾。”

    水图南不可置信:“你好歹是大通东家,手底下数千伙计,拉勾幼不幼稚!”

    于霁尘叠着腿,甭提多嘚瑟:“正因为是大东家,所以绝对说话算话。”

    看着水图南那不想相信的样,她继续感慨着摇头:“你真讨厌,竟然都不肯相信我。”

    “伤心呐,”她装模作样叹,“伤心。”

    ·

    处理水德音,说来并不难,只要稳住水氏织造的生产,不耽误朝廷交办的任务,衙门的官爷并不在乎水氏内部究竟是谁在掌舵。

    前期已经因各种问题而拖拉许久,至八月上旬,当一道收网命令从状元巷发出去,它就像根信捻被点燃,一路闪着火花,滋啦冲向原野上随处可见的不起眼的小小星火。

    而后星火成片,转瞬燎原。

    是啊,三年前能以雷霆之势吞并孙氏茶行的人,她三年后的手段,又怎么会不似摧枯拉朽?

    缜密的计谋与狠戾狡猾的手段,多见于文人笔着臆想的权谋篇章,让人读来爽快叹服,真实的尔虞我诈并不复杂,甚至让人不屑一顾,但却足够按死那些自大狂妄的人。

    东庙县漆乡有个名叫张明理的妇人,拖着两条残缺的腿,越过本地县衙,甚至越过江宁道台衙门,将水氏织造一纸诉状告到总督衙门,状告水氏织造打死她男人王麻生,抓走她一双儿女,也打残了她,抢夺走她家的田和宅。

    曹汝城身为两州总督,是没有时间亲自审理这种具体案件,衙门有关部司接下诉状,依规转提刑衙门处理,案子还是落在任义村手里。

    水氏织造经营至今,不是没有摊上过官司,往常来说,提刑衙门是会根据具体情况,将诉讼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处理,然而这回水德音却在家中被捕,锒铛下狱,水氏几个核心人物也没能逃过一劫。

    水园上下乱了套,水氏织造上下乱了套。

    水德音身陷囹圄第三日,闻讯而来的水家其他宗枝,气势汹汹包围水园前门,乌泱泱挤满诺大的水园前厅。

    陆栖月在厅上坐着,八仙桌另一边的太师椅里,一名须发尽白的老头,指节敲着桌子问:“织造已经乱了,但是上用绸缎生产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我们整个水氏都会跟着遭殃,东家大印在哪里?德音暂时出不来,里外不能这样乱下去,叔爷先替你暂时拿着着大印。”

    陆栖月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是六神无主地哭。哭得叔爷不耐烦,冲满屋按捺不住的男人摆手:“去找!”

    几十人得了令,呼喝着就要往后面冲,被水家众家仆死死堵在前厅里,吵吵骂骂双方僵持不下。

    “陆氏!”见此状况,懒得过多假装的叔爷,恼火地厉声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大着肚子的王嫖站在陆栖月旁边,不瞒地回斥:“叔爷才是要做什么?我家老爷只是被提刑衙门请去问话,还没怎么着呢,各位就迫不及待要来瓜分水园了?”

    “放肆!”旁边,叔爷的儿子指着王嫖,大声威胁:“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和水家长辈说话?!别以为你大个肚子就没人敢动你,来呀,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几个男人应声便要来抓王嫖,被王嫖一把将个装满茶水的茶杯,用力砸碎在几人面前。

    她从袖子里掏出锋利的把剪刀,吓唬住他们的脚步:“我肚子里怀的是水德音的儿子,是水园名正言顺的继人,我看谁敢动我!谁想担上谋害水园继人的罪名,谁就上前一步来试试!”

    身怀六甲的女人突然爆发,倒也一时吓唬住了场面,这些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约而同看向上座里的叔爷。

    眼前这一幕,几乎严丝合缝地,和几十年前叔爷经历过的水园的争夺场景重合起来。

    那是水德音他爹刚死的时候,年轻的水德音他老娘,也是这样大着肚子,一手牵着不过四五岁的水孔昭,一手里举着把杀猪刀,刀尖对准这些姓水的男人们:

    “水园的两个继人,一个在这里站着,一个在我肚里揣着,你们谁想害死这兄弟俩,瓜分走我男人留下的家产,我当场同他刀子见红,就谁也别活了!”

    那时叔爷年少,只配挤在外面几圈凑人数,四十多年过去了,水氏家族里的老辈子们死的死痴的痴,剩下他辈分渐长,在水家的地位逐年提高,没真品行也该露得他能耐了,面对撒泼的小妾,他还真不当回事。

    老头笑了下,慈祥地开腔:“王氏,你看你讲的都是什么话,谁要害你?谁要害水园继人?你不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德音摊事进去了,我们今日来,是找你主母商量办法的,快把剪刀收起来,不要误伤了自己。”

    他给他儿子递颜色,他儿子立马让旁边人,上前去夺王嫖手里的剪刀。

    “滚开!”被王嫖用力挥手吓唬,“我看谁敢碰我!”

    “好好好,你这样撒泼,我们也不敢不顺着你,免得好心办坏事,被扣上谋害继人的屎盆子。”叔爷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围上来的男人们退开了,劈头盖脸的压迫感随之消散,王嫖不由得松口气,仍旧把剪刀握在身前:“让我家的人去状元巷,找我家大小姐和姑爷回来,等我家小姐和姑爷回来了,有什么话,叔爷同他们商量!”

    叔爷像看笑话一样看着王嫖:“你这女人,净说些不讲规矩的话,大丫头是嫁出去的女儿,姑爷更是外人,他两个掺和不了我们水家的事,即便叫来又能怎样?还是实际些,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

    叔爷连哄带威胁:“你不给我们东家印章,水氏织造的乱子,你处理的了?耽误了朝廷交办的任务,你承担得了?”

    眼前的状况是,水德音下大狱,三个总务被带走两个,水氏织造登时就乱了。

    “对,你能处理得了,”叔爷阴阳怪气,要笑不笑道:“毕竟,要领着一众掌柜从水氏脱离的,是你的亲哥哥王膘。”

    此言既出,厅里众人纷纷气愤地附和:

    “要不是王膘趁机搞鬼,织造会乱?他就是想覆灭水家!”

    “这女人肯定和她亲哥是一伙儿的,她在这里胡搅蛮缠,好给她哥争取瓜分织造的时间!”

    “不要脸的东西,就该把她沉塘!”

    众说纷纭中,王嫖被噎得哑口无言,这件事也是她的意料之外,哥哥做的这些她毫不知情,此刻诚然是百口莫辩,好像水氏现在面临的所有问题,都是由她导致的,她万死难辞其咎一样。

    眼见王嫖被吓唬住,叔爷眼神示意儿子再去夺剪刀,嘴里继续说道:“要是严格讲起来,你这个时候,是不能在这里出现的,你主母尚未说什么,你就先不要跳出来撒泼了,小心动了胎气。”

    “滚开!”男人即将触碰到剪刀,王嫖用力一挥手,险些插伤叔爷的儿子,“无论你今日说什么,我水园上下就一句话,等我家大小姐和姑爷回来!”

    叔爷敢这个时候领人来水园,正是因为水图南和水氏织造的总务沈其、姬代贤,一并被传去了提刑衙门。

    至于那个所谓的姑爷,叔爷更是毫不在意的,大通东家又如何,他只是和水图南定了亲,没真名没实份,无论如何插手不了他们水家的事。

    眼见陆栖月还在哭,叔爷调转火力,瞄准这个没了男人做主,看起来比较好拿捏的妇人:“德音他媳妇,你不要只晓得哭,你也说句话嘛。”

    “就是,”厅里的男人们附和,“阿月嫂说句话!”

    在众人一致的要求下,陆栖月擦着眼泪,将王嫖的话重复:“我们家里的事,等我大女儿和姑爷回来说。”

    “你女儿暂时回不来!”叔爷感觉自己一拳头砸在棉花上,动了怒气,“她也让提刑衙门的捕快带走了,那个姓于的小杆子正想方设法捞人呢,德音媳妇,你要是再不赶紧拿出个主意来,水氏织造可就真的要被人瓜分完了!”

    面对叔爷软硬兼施的逼迫,陆栖月但记女儿的叮嘱,要么不停哭,要么不说话,反正就是不拿主意。

    她晓得,水氏织造是官商,不仅生产外售的绸缎,还担负着为上贡锦的任务,衙门自会派人维持织造的生产秩序,王膘此时应该是被人故意放水,才闹出那么点小动静,结果被这些姓水的人,放大千百倍拿来威胁她。

    叔爷和他儿子对视一眼,心里暗暗焦急,官兵已经暂时接手了水氏织造,不知内情的人不晓得内幕,水图南被带去提刑衙门只是暂时的,最多到傍晚就能出来,现下整个水园内外无主,只有帮妇人幼女,若是错过今日,一切都就化为泡影了。

    “罢,看来你也是个拎不清的脑子,”叔爷痛心地摆手,转头吩咐满厅姓水的老少爷们儿,“德音出事,王膘趁机作乱,欲使我水氏织造土崩瓦解,我水氏不能坐以待毙,”

    说着,他挥着手起身高呼:“水家的男人们!”

    厅里响起众人浑厚有力的回应:“在呢!”

    叔爷激情豪迈:“织造是我们每个水家男人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外人毁掉,去,把东家大印找出来,保护水家的织造呐!”

    “是!”几十个男人齐声应,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去。

    紧接着,这些人把屋里家具一通打砸,抄起桌腿凳子就和拦在外面的水家仆下,冲打在一起。

    纷乱之中,不知何处飞来的茶杯正好砸在王嫖额头,登时鲜血直流,陆栖月立马护着王嫖,陈妈妈护着陆栖月,三人磕磕绊绊往角落里躲。

    厅里打得桌椅板凳乱飞,花瓶摆设砸碎满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很快散开,就在这时,乍然两声鞭炮炸开般的巨声响彻前庭。

    斗殴的近百号人同时镇住,寻声而望。

    耳边的打砸余音似乎尚在,水园门口,两支朝天发的火铳枪口还在冒着白色尾烟,一整排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着众人:“飞翎卫在此,全部蹲下!”

    静谧的前庭里,咣当一声脆响,不知谁手里的砍柴刀,重重掉在青石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