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好痛啊,好痛啊,痛死本王子算了——”
岱钦在船舱上凌乱的床榻上翻滚着,只见他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淋淋,仿佛正遭受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不知王子今夜误食了何物,我已派人去寻厨子对质今日的食材,”红娘站在岸边,听着岱钦从船舱内传出的哀嚎声,转过头对着后羌可汗抱歉道,后背起了一身冷汗,“只是岛上无良医,还要麻烦可汗带王子离岛去看诊。”
后羌可汗布哈斯赫不耐地摆了摆手,哼了一声便挥袖低下身子进了船舱。
红娘用袖口蹭了蹭额间正落下的微凉细雨丝,用眼神示意守在一旁的叶玉颜走近自己,“王子既指定要你陪同,定是对你青睐有加,好好照料,主人十分看重这位贵人,你定要万事小心,不可冒犯。”
“是,玉叶省得。”叶玉颜轻声应道,对着她行了个礼,便掀开船帘进了舱。
夜凉如水,细雨横斜。
春夜微凉的月光倒映在细波粼粼的湖面上,不时被细雨击打出一朵朵水花,摇曳出一圈圈的小波纹。
桃树邻水而栽,暗香浮动,随着雨珠不住的跌落,不时裹挟了些细嫩的花瓣落到湖面,也落到那靠在岸边缓缓摇曳的船头。
艄公将船橹摇进水里,慢悠悠的划开一圈圈的波纹,船舱摇摇晃晃的渐驶渐远,红娘在伞下只望得见幽暗的灯光在湖面灯影幢幢,然后就什么都看不清晰了。
“别装了。”布哈斯赫待船驶离岸边,也不管舱内还有陪同而来的三个暗香阁的护卫和那个叫做玉叶的清倌,只豪放的将衣摆一掀,径自坐在方桌旁倒了茶水,用后羌语对岱钦说道。
岱钦哼唧唧的呼痛声像是被点了机关猛地一停,瞬间生龙活虎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跳了下来,抢过布哈斯赫正要往嘴里送去的茶杯,高高的举起茶杯将水一饮而尽。
“喊得我嗓子都冒烟了。”他随性的用袖子抹了把嘴际,甘甜的茶水划过发干的喉咙,畅快得紧。
叶玉颜站在一侧又含了一颗藩荷丸强行提神,否则早就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阿弟到底怎么了?”这边卧舱的帘子被猛地掀开,走进来一个身形高瘦肤白胜雪的异域女子。
叶玉颜闻声定睛看向她,一时间被美得失了言语。
这应该就是后羌第一美人,岱钦的姐姐赛罕了吧。
她着一身烟绯色水纱百褶裙,身姿婀娜,肤若凝脂,那双异域感十足的棕色眸子水波流转,万种风情难以形容。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炽烈的阳光与呼啸的野风下还能养成她这副水灵模样,一看就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
怪不得可汗与岱钦十分不舍她来与大梁和亲。
如此美人,该是被一人专心用一辈子来呵护。
“我无事,只是不想父王与那暗香阁同流合污罢了,趁还未扯上关系,赶紧撤走罢了。”岱钦懒散的坐在布哈斯赫身旁,又为他添上了一杯热茶。
“那你就忍心将你阿姐献给那老皇帝换取暂时的安定?”布哈斯赫嫌弃的推开岱钦递过来的茶杯,一脸的不耐烦。
“同那三皇子联手,对后羌来说就一定是条万无一失的路吗?”岱钦将茶杯放下,“他连自己父皇的位置都敢觊觎,还暗度陈仓,视天下女子为草芥,这样的虎狼之人将来当了皇帝,难道不会先拿后羌开刀。”
“再说了,阿姐不想和亲,将她嫁给意中人便是了。大不了牺牲我自己,取个大梁公主回去,不也能达到和亲的目的吗?”岱钦拍了拍胸脯,一副愿做牺牲的豪气模样。
“意中人?呵,”布哈斯赫拍了下桌子,“去哪找?同你阿姐一样年纪的后羌女子,孩子都会下地追着牛羊跑了,再不成亲,我这后羌可汗的脸都要丢尽了!”
赛罕看岱钦无事,又见父王拿她的婚事来借题发作,烦躁的抿唇便想掀帘而去。
“阿姐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岱钦轻笑出声,将目光投到方才一直同其他两位金吾卫护卫站在窗边沉默待命的秦闻潺身上。
“父王,你看看,可还识得这位将军?”
岱钦上前将秦闻潺的长胡子小心揭下,亲昵的揽住他的肩膀将其推到布哈斯赫面前。
赛罕背对着他们的身子一僵,掀起帘子的手停住。
“许久未见,晚辈秦闻潺敬问可汗安。”秦闻潺将手在胸前行了个拱手礼,不卑不亢。
叶玉颜看向赛罕的背影。
她在微微发抖。
她有些不敢回头。
不知怎么的,叶玉颜脑海里想起了近乡情更怯这句诗词。
五年,赛罕等了秦闻潺五年。
从十四五岁的情窦初开等到如今别人眼中的大龄恨嫁。
只为等一个没有结局的微小可能。
赛罕转过身来,一滴眼泪还坠在她的眼尾,将落未落。
悲喜交集的情绪在她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哀怨又激动地看着眼前器宇轩昂勃然英姿的青年将军。
五年的时光,让他从那光风霁月鲜衣怒马的少年成长为了眼前不怒自威猎猎生风的真男人。
他更高了,也更好看了。
可唯一不变的是,他眼里从未有过她。
一直不过只是她自己的独角戏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竟是你这小子!”布哈斯赫激动地站起身来,豪迈地拍了拍秦闻潺结实的肩膀,“令父可还安好?”
“父亲常年镇守边西,听闻近日便可返京相聚一段时间。”
秦闻潺不急不慢的回道。
布哈斯赫哈哈笑道,“待你父回京,一定携你全家来我宅子喝他个不醉不归!”
他又将眼神投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心中暗叹口气,还是舔着那张老脸将秦闻潺按在椅子之上坐下,“你可已成亲?”
叶玉颜微启唇瓣,眼神似有若无的从赛罕身上挪开落到秦闻潺那边,被藩荷丸浸的清爽的舌尖遇到空气更加冰凉,冷气从舌尖穿过喉咙渡进胸腔,凉飕飕的。
赛罕也带着一脸希冀站在舱口默默无语的看向秦闻潺,期待等到那个一厢情愿的答案。
秦闻潺坐得挺拔清隽,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过一旁站立的叶玉颜,轻笑声从胸腔闷声传出,“晚辈已与叶家女交换定亲信物,不日便将大婚。”
叶玉颜差点咬了舌头。
大婚?不日?
她作为未婚妻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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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怕是为了躲不喜欢的女子,便拿她作挡箭牌罢了。
她内心腹诽着,忍不住扯了一撮儿腰际裙上的白色羽毛,在手指间无聊的撕扯着。
岱钦心疼的看着她阿姐顿时一脸羞愤绝望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叶氏不过一介商贾之女,我阿姐贵为后羌公主,草原第一美人,不如秦大哥你同我阿姐成婚,那叶氏女给了我便是!难道我一个后羌王子还配不上她吗?”
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眼神意有所指的同叶玉颜相交。
叶玉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儿戏?”秦闻潺眉眼间锋利尽显,瞪向岱钦。
赛罕蜷缩着肩膀,手指紧戳着掌心,腿部像灌了铅,欲逃离却没有力气,最后还是咬紧牙关转身跑出舱房。
布哈斯赫重重叹了口气,用眼神狠狠剜岱钦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贤侄,这事从此我不再提,你不必困扰,”他拍了拍秦闻潺的手背,“只是我有些不懂,为何你会半夜出现在这湖心岛,还作一身护院的打扮……难道?”布哈斯赫警惕的扬起眉头。
秦闻潺摇了摇头,压低声音,“不是圣上,是我今日在查的案子涉及了暗香阁,故在此潜伏了几日。”
布哈斯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内心翻江倒海,一时间后怕得紧。
“晚辈有些话想同可汗进言,纵使惹您不虞也要——”
“贤侄但说无妨。”布哈斯赫知道他这是要提点他,遂连忙蹙起眉头认真同他贴近。
“三皇子行的是大逆不道有违天伦之举,幸好今日您带上岛的人不多,不算惹眼,我今日便当未曾见过您一行,明日开始,京都城可能会有一场大震荡,您最好是对任何皇子都敬而远之,保持距离不要站队,否则——”
秦闻潺的眼神专注而又坚定,沉稳的声音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后羌前方泥泞不堪的路。
“懂了!”布哈斯赫一拍大腿,感激地摆摆手,“从今日起,我就在京都城的落脚宅子关门闭户哪也不去,待风波平息再行进宫拜见。”
船舱摇晃了几下,艄公喊着靠岸了。
秦闻潺同布哈斯赫借了几匹马,便要带着叶玉颜和其他两位金吾卫参军下船。
叶玉颜正要跟在秦闻潺身后出舱,手臂却被一把抓住。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扯住她的始作俑者岱钦。
“王子还有何贵干?”叶玉颜假笑着眯了眯眼,心情不太美好的瘪了瘪嘴角。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岱钦挑眉,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无赖样。
叶玉颜将他抓住她手臂的手拽下并摊平他的手掌,右手食指缓缓地在他带了些薄茧的宽厚掌心写下了一个字,便匆匆去追已经走出去的秦闻潺一行人。
岱钦还发怔的看着自己空无一字的掌心。
片刻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商】字。
商人,商贾女。
玉叶。
叶。
难道她真的是……
岱钦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冲出船舱一个纵跃跳到岸上,却只见四匹马儿在黑暗中愈跑愈远,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