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清晨的阳光透过敞开的殿门落到殿内的地面上,细小微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仓促逃窜在空气中。
非初一亦非十五的日子,满堂大殿的官员站的满满当当,从一品至九品今日被全部召来。
身穿官袍的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都抬头看向大殿之上脸色阴晴未定的梁顺帝,等待他的发声。
“今日本不是五品以下官员来上朝的日子,但昨夜金吾卫中郎将秦闻潺连夜上奏,为朕呈上了一份名单。”
梁顺帝眼神阴冷,面色铁青,双颊微微的震颤,仿佛在酝酿一场暴怒。
“朕从前竟不知,这大梁朝大到太师,小到县令,竟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些蝇营狗苟怙恶不悛之事!”他怒瞪着眼睛,愤怒地将手中的厚厚一本书卷扔到了大殿之上。
一时间,众臣有心虚者冷汗已湿透后背,有胆小者已两股战战。
“平日朕以为你们之中有些人最多只是尸位素餐,没想到你们竟都是些个沐猴冠冕,牛马襟裾!”
他此刻的脸色阴冷可怖,额头有青筋暴起,怒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个个文官嘴里说着伦理纲常之乎者也,欺负起穷人家的女子怎么就摘下了那书生面具化身为禽兽!”梁顺帝愤怒地拍了一下龙椅,目眦欲裂,“朕还没死呢,就有人眼光长远想要去另立山头暗度陈仓是吗?”
“微臣惶恐。”
大殿之上一众官员惶恐声一片。
“中郎将秦闻潺!”梁顺帝怒吼一声。
“臣在。”秦闻潺今日穿了绯红色武官服,官袍前面的猛虎图案虎虎生威,活灵活现。
他手持象牙笏板向梁顺帝恭敬行礼,腰际的银鱼符随之晃动。
“你可知,臣子越级状告皇子,要挨二十廷杖!”梁顺帝咬牙切齿道。
“臣知。”秦闻潺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一会受刑的人不是他一样云淡风轻。
“来人!宣三皇子李云祁、廉妃,还有暗香阁的大当家以及证人上殿!”梁顺帝捏紧了拳头,身边的内侍紧接着重复他的话喊响大殿。
众臣慌张,面面相觑,一时间大殿之上窃窃私语,甚嚣尘上。
太子李云祉坐在梁顺帝身下的左边侧位之上,一抹轻蔑的笑意转瞬即逝。
叶玉颜来到庄严肃静的大殿之上的时候,无数双打量探究的眼神一瞬间落到她身上。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有些紧张急促的心跳,抬头只望见大殿之上今日着了一身绯红官服更显清正端方的秦闻潺正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给予了她一个要冷静的眼神。
她暗呼一口气,规矩的行了一个跪拜礼,“民女叶玉颜,叩见圣上。”
“起身。”梁顺帝不急不慢地回道。
“谢圣上。”叶玉颜起身,站到一旁听候召唤。
“听秦爱卿所言,是你与他还有金吾卫其余二位参军作乔装打扮暗访湖心岛之上的暗香阁,是吗?”梁顺帝问道。
“正是。民女机缘巧合之下遇暗香阁的手下在凌虐女子致其自溺而亡,便同中郎将商议一定要将这些害群之马收拾殆尽,让天下女子不再受他们迫害。民女便以身做饵,竟发现事实并非表面那样简单……”
叶玉颜未敢继续说下去,她望向秦闻潺的方向。
他上半夜同她叮嘱过,一定不要由她说出三皇子是暗香阁背后主人一事。
“可还有其他证人?”梁顺帝未追问下去,反而问了另外的问题。
“臣是证人。”
叶玉颜正踌躇间,一个清亮沉稳的声音从官员之中传来。
她向身后的官员列队中看去,一个清朗俊秀的年轻文官走了出来,在她身侧站直,长身玉立不卑不亢,竟是齐思恒。
他眉目清明,绯红色的官袍更衬得他霁月清风,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梁顺帝的话。
“花朝节那夜,微臣同叶娘子巧遇,正碰上暗香阁的打手在欺侮一女子,故叶娘子方才说的确有其事,臣可担保。”
“三皇子驾到,廉妃娘娘驾到!”
梁顺帝刚听闻齐思恒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外头通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三皇子李云祁先行走了进来。
叶玉颜微转过头,看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
今日的他未戴面具,一双浓眉不怒自威,春风吹得他的衣袂飘飘,眼神掠过众臣,最终落到叶玉颜的脸上。
他的眉尾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
今日的她虽未施粉黛,打扮素净,可分明就是昨日艳冠群芳凭着一曲琵琶惊艳全场的玉叶娘子。
李云祁的心理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
廉妃跟在他的身后着了一身华丽的浅碧色拖地长裙,肩膀上搭了一层金纱披帛,莲步轻移,留下一股桂花香气。
叶玉颜抬头看她的背影,一支眼熟的多宝石榴簪正簪在她高高的发髻之上。
一时间她心跳如鼓,顿时有了力量。
原来她做的那簪子,被红娘献给了这位贵人。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李云祁这厢将要向梁顺帝问安,大殿之外便传来响亮的通传声。
“暗香阁阁主被带到!”
他的心头一颤。
怎么会……
他有些慌乱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地上散开着的书卷之上。
这不是……
红娘被金吾卫捆绑着簇拥到了大殿之上,她衣衫凌乱,鬓发松散,金钗斜斜的堪堪挂在发丝之上,将落未落。
她慌乱中看见了离自己不远的叶玉颜,便疑惑地向她做出为何在这里的表情。
叶玉颜只对她淡淡一笑,眼里却满是冷漠疏离。
“李云祁,金吾卫中郎将秦闻潺今日要以身挨二十廷杖越级告你强抢民女,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操控暗香阁凌虐女子,你认是不认?”
二十廷杖?
叶玉颜心底一颤,直望向大殿之上的秦闻潺。
此刻他眉眼凌厉只顾盯向李云祁,却将自己置身事外。
“儿臣不认。”李云祁的手心开始冒汗,敏锐的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圣上,老三是冤枉的啊!圣上可不要被那谗言迷惑啊!”廉妃一听那滔天的罪名便急了眼,忍不住叫屈。
“尹红娘!你说。”梁顺帝并未搭理她的喊叫,径直问红娘。
红娘偷偷瞥了一眼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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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的眼色,只和他对视一眼便胆战心惊,心如死灰。
那冰冷如蛇蝎的眼神,分明是要她一人扛下所有。
“暗香阁一切事务……都是由奴自己在打理,与任何人无关。”红娘吸了吸鼻子,认命地垂头认罪,“奴更不认识什么皇子。”
“毒妇休得狡辩!”秦闻潺眼见她想将三皇子撇的一干二净,不由严词厉色的呵斥她。
眼见就要陷入死局,叶玉颜食指紧张地抠了抠拇指的指缝,遂而向前一步笑意盈盈地同廉妃出声。
“廉妃娘娘,民女看您发髻上的多宝石榴簪好生眼熟,不知是否是这位暗香阁大当家红娘赠予您的生辰之礼?”
“你——”红娘面露惨白之色,忽地想起还有这一茬子,又想只要咬紧便死无对证,遂皱眉瞪眼,再不出声。
“本宫可不认识什么红娘绿娘的,至于这簪子,也只是本宫嫁妆里的随意一件,怎会是她人所赠?”
廉妃强装镇定的用手扶了扶头上的石榴簪子,冷淡解释道。
“圣上。”叶玉颜得到了答案,便又附身向梁顺帝行礼,“民女家世代行商,当然也做些珠宝首饰的买卖,从爹娘这一代开始不再只限于倒买倒卖,而是也开始自行画纹样图制出自家门号的首饰去卖,只是因纹样精致一推出便广受欢迎,便有许多店家仿样制作,只他们不知,为了怕假货扰乱市场,叶家总会在每样饰品的内部刻上小小的一枚树叶形状。”
叶玉颜的话音刚落,红娘和廉妃便失了镇静面无血色,暗自恐慌起来。
“前几日我潜伏在暗香阁的时候,红娘知我有一门做首饰的手艺,便说让我为一位贵人做一支多宝石榴簪,那簪子此刻正在廉妃娘娘发髻上簪着。”叶玉颜清脆出声,声音如清泉泠泠作响,“只要将发簪拆开,便可知廉妃娘娘口中的不识红娘之言到底是真是假。”
秦闻潺直勾勾的看着沉着淡定侃侃而谈的叶玉颜,原本紧绷的心情顿时化作一汪春水,松了口气。
梁顺帝递了个眼神给内侍,内侍迅速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殿下,一把抽掉了廉妃发髻上的多宝石榴簪,命匠人将簪子用器具掀开内里,压平成原本的金片形状,恭敬地递回到梁顺帝手中。
梁顺帝接过金片,只见那金片右下方明晃晃的刻着一个叶子的形状,脉络分明。
“都是臣妾一人所做,圣上!与祁儿无关!”廉妃慌张地跪到地上哀求的磕头,妃嫔仪态荡然无存。
“你再哀求也无用,那账本第一页便是你好儿臣的名字!”梁顺帝气愤地口沫横飞。
“不可能!第一页明明是空白——”李云祁瞬间感到惊慌失措,他前行几步,迅速捡起地上的书卷匆忙翻到第一页,却只见第一页被火烧出了个洞,黑黢黢的,难以辨认。
他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笑中含泪的伸手指向大殿之上的秦闻潺。
“呵呵呵,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秦闻潺,你炸我!”他恶狠狠地用血丝满布的双眼瞪向秦闻潺。
“众爱卿听命,凡是主动承认曾与三皇子私相授受,结党营私之行的官员,会酌情减刑,否则别怪朕翻脸无情!”梁顺帝将手中的玉盏狠狠砸向大殿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