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堂堂八尺男儿竟会怕吃苦药
    郊外。

    高大华丽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桃花的花瓣缓缓被风裹挟着吹落,马蹄哒哒地溅起沾了那桃花香的雨后淤泥。

    “夫人难道就不担心郎君的伤势吗?”雀榕从食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糕点,一个个的摆放整齐放置在小小的茶桌之上。

    “怎么不担心,”云氏轻叹口气,“可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眼下潺哥儿受了伤,正是身心脆弱的时候,若是迩迩此时给他来个悉心照顾,日夜相处,雪中送炭,我就不信他那心是石头做的,大婚一事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再说,潺哥儿素日总是忙于军务,常常几日都见不到人影,这下受了伤,可有的是时间同迩迩朝夕相对了。”云氏咬了一口五福饼,数着指头算着日子,“我已经派人打听过,圣人许了他整整一月的病假,这下他不想休息也得给我休息。哎,但愿他那个榆木脑袋能给我开开窍,懂他阿娘的这份心思!”

    “阿嚏!”秦闻潺趴在四个仆人抬着的担架之上,打了回府后的第二个喷嚏。

    到底谁在骂他。

    “秦叔,你刚刚说,我阿娘去了哪里?”他侧着脑袋,忍着臀部的伤痛带来的不适,对跟在担架旁的管家秦昕问道。

    “夫人说郎君近日总是不顺,不是落水就是受刑,她要去城外的禅风寺小住几日,为您祈福!”秦昕回道。

    秦闻潺无语地将头埋了回去,闷闷出声。

    “知道了。”

    太阳今日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阿娘一个离了吃肉不能活的人,竟去寺院吃素食斋饭去了。

    这算盘打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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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厨房的清粥做好了。”碧萝推开房门,傍晚的春风随之吹进房间,裹挟着桃花香。

    叶玉颜点了点头,没有停下手中写字的动作,“先放在桌子上吧,待我写完再给秦闻潺送去。”

    “娘子在写些什么呢?”碧萝素日很少见自家娘子舞文弄墨,便将清粥放置桌面,好奇地探过头去。

    “我在列明日采买的单子,”她将毛笔拄在白嫩微翘的下巴之上,“下月便是春闱,水仙花神的胞弟黎知璋需要的东西一定很多,我想将东西都准备妥当送到云顶书院去,再告诉他那个好消息。”

    “娘子最是心善。”碧萝笑意盈盈地走到旁边为她磨墨。

    “老爷在世的时候就最敬重读书人,娘子也箕裘相继,那黎学子可真是烧了高香。”

    她一边磨着墨,一边看着叶玉颜笔下采买的单子越写越长。

    “但愿他能做个好官。”

    叶玉颜嘴里念念有词。

    “不好啦不好啦!”

    院子里突然传来秦闻潺随身侍从平安由远及近跑进来的声音。

    惊得叶玉颜手中毛笔一抖,拉出好长一道勾。

    “这是怎么了?”

    她放下毛笔,方站起身来,平安就冲了进来。

    “郎君,郎君他突发高烧,浑身好烫!”

    叶玉颜听闻,便紧张不安地用拇指抠着食指指肚,努力镇定下来。

    “是了,今日宫里太医便说过入夜后他极有可能会出现高热伤风,便提前给了药包。”

    想到这里,她转而定睛看着平安,“药包在管家那里,快去寻了煮药,我这便去看他。”

    平安迅速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跑着找管家秦昕寻药包去了。

    “碧萝,我先行赶去沐溪居,你去打盆热水,快些给我送去。”

    “哎!”碧萝应了一声,便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叶玉颜赶到沐溪居的时候,秦闻潺正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白日的苍白脸色不知何时已转成暗红色,叶玉颜凑过去用手背贴近他的额头。

    果然滚烫。

    他呼出的气息扑在她的手背上,都像是火苗燎了一下。

    “冷……”

    他阖着眼皮,意识不清的用嘶哑的嗓音低声嘟哝道。

    叶玉颜闻言急忙扯了一旁的被子小心翼翼地躲过他的臀部,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后背,另一床盖住了他的大腿以下。

    记得之前听行医的三姐说过,人在发烧的时候如果感觉发冷,并且没有出汗,那体温怕是还会继续升高。

    这种时候就要给他喝热汤,盖上厚被子捂出汗来,将体内的寒气逼出来,才会慢慢降温。

    叶玉颜拽过一把方凳便坐在秦闻潺床榻前,抓过他放在身体一侧的右手,入手竟然冰冰凉。

    她的手太小,包不过他的一只大手,便用两只小手裹住他的手指,使其蜷缩起来,不时往里吹着热气,替他揉搓着,缓解他的寒冷。

    “娘子,热水来了!”

    碧萝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利落地拧了把帕子,在叶玉颜的示意下将帕子放在了秦闻潺侧趴的滚烫额头之上。

    “碧萝,去灌几个汤婆子来,我看他着实冷得很。”叶玉颜一边揉搓活络着他冰凉的手指,一边同碧萝吩咐道。

    “娘子,我这就去。”碧萝又行色匆匆地跑出卧房,脚步声渐远。

    叶玉颜的眼神重新落回他泛着病态红色的脸颊之上。

    从前在秦闻潺的脸上很少见到他露出这样憔悴痛苦的表情。

    现在看,他也不总是如表面那么傲慢强大。

    怕是平素只是很会忍罢了。

    此刻他的发髻已有些微乱,蹭乱了几缕青丝挂在鬓角,竟有些平白惹人怜。

    他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唇瓣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时而虽闭着眼睛眼球却咕噜噜没有章法的乱转着,像是入了梦魇,间歇还会发出不经意的痛苦呻|吟声。

    她轻叹口气,心里百感交集。

    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此刻他这番罪是不是也不会受了。

    叶玉颜将他前额的帕子拿了下来重新打进水里再拧干,复放回他的额头之上。

    恰抱了几个汤婆子的碧萝和端着药罐的平安一起走了进来,叶玉颜让她把汤婆子分别又各自包了一层帕子,放置他周身几处,确保使其暖和又不会被烫到他。

    平安尝试给昏迷的秦闻潺喂了一点药,喝了没几口他便嫌苦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不肯张开。

    好家伙。

    堂堂八尺男儿竟会怕吃苦药。

    叶玉颜只叹此时的秦闻潺意识不清,否则她一定会好好借题发作嘲笑他一番。

    只他此时着实身体不适,她也没了揶揄的兴致,便扭头喊平安将药碗先搁置桌旁,等他清醒些再继续喝药。

    是夜,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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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萝将里外屋都点了灯,一时间灯火通明。

    叶玉颜怕卧房光线太亮会影响秦闻潺休息,便又悄声吩咐碧萝熄掉几盏,最后只留身后茶桌上的一盏烛火还亮着。

    今夜的月光隔着浓雾,并不亮堂。

    碧萝剔了剔桌上的灯芯,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无聊的托着下巴看着自家娘子窈窕的身躯还蜷在那床榻前,只觉自己的眼皮愈加沉重,不自觉地便俯趴在那方桌之上睡了过去。

    室内一片寂静,秦闻潺不适的呻 | 吟声也渐渐消逝,叶玉颜便也不知不觉小憩过去,将额头抵在她紧握住秦闻潺的拳头之上。

    眯到半夜,她朦胧之中忽觉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汗津津一片,仿佛有热气在上腾。

    她迷瞪瞪的警醒过来,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抬起一只手揉了揉有些视线模糊的眼睛,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

    只见那汗珠子一层又一层的沁在秦闻潺高耸的眉骨上,蜿蜒在那驼峰鼻梁上,顺着耳际向下滴去。

    终于出汗了……

    他的脸色也不再那样潮红,只留唇瓣还透着些病态的暗红。

    她感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位,舒展了一下方才用不舒服的姿势睡着导致有些僵麻的身子。

    叶玉颜轻松地呼了口气,迅速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继而伸出手将他上身的被子向一旁推了推,腿上的被子也往下推,只堪堪盖住他脚部的位置以达到保暖的目的。

    她怕惊醒在桌上睡得正酣的碧萝和守在门外打盹的平安,便格外轻手轻脚地去外面打了盆温水回来,

    干净的帕子在温水里过了一遍,继而在白嫩的手指间被拧干水分。

    叶玉颜轻柔地擦拭过秦闻潺满是汗珠的额头,鼻梁,鬓角。

    顺着脖子擦将下去,她有些羞赧,但想到汗若是湿透了他的衣服,还会有再次着凉的风险,便抿住唇瓣轻轻将他腰际的白色茧绸寝衣翻了上去。

    小麦色的皮肤映入眼帘,擦过劲瘦结实的后腰向上而去,是宽阔健硕的肩膀。

    叶玉颜停下了手中擦汗的动作。

    他的身上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伤疤随处可见,密密麻麻,每一道都诉说着曾经的凶险与剧痛。

    或者他不认为那是苦难。

    那是彰显他勇敢与坚强的证明。

    她很后悔曾经说他不配当金吾卫中郎将的那些话。

    明明这个头衔,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鞭挞,一次次的被箭穿换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

    明明是将门之后,很多东西唾手可得,并不需要他多费力气。

    可他却比谁都努力,都较真。

    这样的一颗赤子之心,是多么的珍贵与难得。

    叶玉颜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欣赏秦闻潺。

    擦拭的过程中,鼻翼间还一直充斥着他身上散发的血腥气,她低头看去,那覆在伤口之上的薄布绽放开的血迹之花早已干涸。

    她发怔片刻,久久才发出一声低叹。

    擦拭完秦闻潺后背的汗液,她又将一旁的被子拽过一些盖在他腰际以上,想确认他的呼吸是否已趋向平稳,她便探头靠近他的头颅,谁知却正与瞪着黑黢黢发亮眼睛的秦闻潺对视了个正着。

    吓得她手中的帕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差点喊出声来。